第4章 於謙的抉擇
忽然，一個年輕卻輕微喘著粗氣的聲音近在咫尺的響了起來。
於謙猛一抬頭，隻見滿頭是汗的陳滄海出現在了他的身側，二人之間幾乎已經沒了距離。
“你是何人？你剛剛說……屍鬼？”
於謙一邊喝問著，一邊站了起來，眉宇間的疲憊一掃而空，有些驚訝，但卻絲毫沒有畏懼之色。
陳滄海本以為聽到屍鬼的時候於謙會萬分驚訝，這可是紫禁城，之前屍鬼的傳說如此蔓延，紫禁城都是一片淨土。
但從於謙的眼裏，陳滄海看到的是對自己突然出現的驚訝，而屍鬼這兩個字，隻不過是過了最初的驚異之後，反應過來了才出言相問。
這個細節一般人看不出來，但陳滄海卻看出來了，這說明什麽？說明對於紫禁城內出現喪屍，於謙並不驚訝。
“少保，我乃是騰驤右衛陳滄海，今夜值守長安門，就在一炷香之前，武清侯與徐有貞、曹吉祥等人率數百屍鬼，自長安門進城，進城後反鎖城門，自東華門繞道去往南宮！”心裏有了數，陳滄海再一次把情況簡單明了的說了一遍，他相信這一次於謙一定能聽明白。
“嘶……”
陳滄海雙目圓睜，言語鑿鑿，於謙聽聞後，瞬間倒吸一口涼氣。
這意味著什麽，以他的頭腦再清楚不過了。
陳滄海一看於謙的表情，心裏就明白了，這件事太大了。
屍鬼還好，但再加上石亨和曹吉祥等人，沒有自己腦袋裏那些先知先覺的於謙，真的有些懵了。
“他們…竟敢操縱屍鬼進城！他們當真不把陛下放在眼裏了嗎？”
石亨和徐有貞曹吉祥等人，那都是朱祁鈺麵前的寵臣，他們忽然來了這麽一出，讓於謙著實沒有想到，心裏又驚又怒。
“少保，我隱約聽到他們說……陛下已然病重，怕過不了今夜了！太上皇複辟，石亨與徐有貞等人就是首功！到時候少保……”
陳滄海不得不直接提醒了於謙一句，現在的情況，每一秒都十分關鍵。
雖說陳滄海不過是個小嘍囉，在他踏入兵部尚書府邸的那一刻，也算是站隊了。
“我這就去見陛下！”
經過陳滄海的提醒，於謙馬上意識到了事不宜遲， 連忙起身就要往外走。
“少保！陛下病重，曹吉祥又是他貼身的宦官，既然他們都在一處，少保怕是難以見到陛下啊！就算見了，彌留的陛下也擋不住太上皇複辟！”
於謙聞言停住腳步，略一思索後，竟頹然坐地。
他明白，眼前這個青年說的沒錯，石亨等人的這步棋，任誰都沒有想到，這局麵，已是死局！
“你帶路，隨我去調兵，我會在他們靠近南宮之前，拚死阻攔！”
坐了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於謙迅速站了起來，這短短的時間裏，年近六旬的他再次下定了決心。
當年，如今身在南宮的太上皇朱祁鎮聽信宦官讒言，盲目親征被俘，大明江山風雨飄搖，正是於謙以文人之姿率軍抵禦，這才保了大明江山。
他樸素的衣衫和瘦弱的身軀下，實則是如今大明的挽天傾，如今，他隻能再嚐試一次。
“少保，我騰驤右衛數十人，與那二百餘屍鬼交手，怕是隻堅持了一炷香的時間，勉強消滅了兩個屍鬼，我騰驤右衛隻逃出我一人……”
陳滄海連忙把他們之前的戰績說了，以免於謙對屍鬼的戰鬥力沒有概念，他相信於謙能聽出自己的言外之意，這樣戰鬥力的屍鬼，就算是十倍於他們的禁軍，也奈何不了他們。
“消滅了兩個屍鬼？你們是如何消滅的？”
陳滄海有一次沒有料到於謙的反應，他對屍鬼的戰鬥力並不在意，反而在意的是騰驤右衛是如何殺死的兩個屍鬼。
“這……第一個是用火把和油，但那屍鬼著火之後變得十分癲狂，速度也快了數倍，接連殺死了十幾個弟兄之後才倒地，至於第二個，是我將那屍鬼的四肢都砍斷了之後他依舊不死，我含怒之下，一刀斬下了他的頭顱，頭顱一掉在地上，那屍鬼就化為了一灘血水。”
“直接砍斷頭顱……那你可曾繼續試一試？”於謙顯然對這件事更感興趣。
“我倒是想試一試了，但弟兄們都死的差不多了，總旗讓我速速逃回來，將此事告知指揮使……”
“好！我馬上去調集兩千人馬，他們都可以掩護你，我要親眼看到，你是如何殺死一隻屍鬼的！”
口中說著，於謙回身從自己書房裏拿起兵符，就要帶著陳滄海出門。
於謙對紫禁城裏的兵力布置了然於心，知道石亨他們還有多少時間能到達南宮之外，他心裏要做的，就是在他們還未能 打開南宮大門的時候，滅了石亨帶來的這些屍鬼。
於謙相信，隻要能滅了這些屍鬼，石亨和徐有貞等人沒了底牌，也就成了秋後的螞蚱了。
陳滄海也明白事態緊急，自己不能一味的在這跟於謙玩嘴炮，所以他隻能跟著於謙，一前一後的出了兵部尚書的府門。
“少保，今夜就算滅了屍鬼，陛下當真薨逝，又該如何？”
剛出了府門，於謙就跨上了一匹牆角的戰馬，示意陳滄海跨上旁邊的另外一匹，奔著南宮的方向去了，顯然，在那附近是有忠於於謙的駐軍的。
一上路，陳滄海知道自己的話再不說就完了，連忙策馬到了跟於謙並排的位置，在他耳朵邊上說道。
於謙聽了這話，沉默了。
因為現在的朱祁鈺，沒有立下太子！
他自己的皇子夭折，又不甘心立朱見深，這才有了這幾天於謙他們一直忙著起草奏折要裏朱見深為太子。
沒有立太子，皇帝也是人家老朱家的人來做，而於謙心知肚明，朱祁鈺沒了，皇帝的人選隻有兩個，朱祁鎮和朱見深，他們倆，乃是父子！
在如此情況之下，到底是正值壯年，並且當過多年皇帝的朱祁鎮合適，還是年歲尚小的朱見深合適，於謙也是心知肚明。
把思緒從屍鬼上強行抽離出來，於謙知道，大明王朝又到了他做抉擇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