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站在武道巔峰的強者

零陵以西北,是一片瘴氣彌漫的群山,林孤生和東,兩人一馬漫步行走於此,之前那幾個漢子的提醒林孤生自然是聽進去了。塗山有英雄塚的消息,肯定會惹來江湖豪強和官府的惦記,與其如此,不然避其鋒芒,免得到時候又惹來一身騷,懷璧其罪,也許就是這個道理。

“東,你把劍留在了那裏,不怕有人得到?”

林孤生略有擔心,畢竟白虹劍,也是劍中極品,是至寶。

“若那人劍道遠勝於我,方才有資格摘下,如若是那樣,便說明我更不配使用白虹。”

東這麽解釋。

“哈哈哈,天下之大,說不定真有那般人呢?”

林孤生調侃。

東楞了楞,平淡道:“既如此,有比我劍道理解更加深刻的人,白虹在他手裏也能發揮更強的威力。”

東太過自信,也看得很開,十分灑脫。

“我們過了這片山,就沿著曲江走水道,去荊州。”

“好。”

東從不問緣由,隻是爽快答應。

“叮鈴鈴……”

密林中忽然傳來悠揚的鈴鐺聲,絕地馬兒嘶鳴不止,林孤生下意識駐足,這鳥不拉屎的荒野,哪裏來的鈴聲?都說湘州妖患鬧的凶,莫不是什麽蠱惑人心吃人的妖怪?

他默默等候。

許久,前方折口出現十來具僵硬的屍體,緩緩走來,屍體隊伍最後方,有一醉醺醺的老頭慢悠悠地走著。

“趕屍人?”

“嘿,前方的小哥,速速讓路,切莫驚了屍體,引發屍變。”老頭喊道。

林孤生默默退到一旁。

眼睜睜看著屍體從身前經過,林孤生十分好奇,這趕屍術的原理是何?能操控僵硬的屍體跋山涉水,莫非與那道家的控屍術和傀儡術有異曲同工之妙之妙?

“小哥,這杆長槍不錯。”

老頭忽然笑道。

“嗯,是不錯。”林孤生手執長槍於身後,微微頷首。

老頭仔細打量,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有淡淡煞氣,怕是剛出土的文物……不錯,真是不錯。”

林孤生皺眉,有些不悅,心想這和你有什麽關係?難不成就憑這杆槍,就認為他是盜墓賊?

“嗯?”

東倏忽拔劍,狠狠刺去。

“轟隆——”

劍意如龍,青碧色的劍光如寒冬的翠綠,破開了邪祟。

老頭被劈成兩截,化作無數的黑霧。

林孤生毛骨悚然,不是人?

“嘎嘎嘎——”

那些屍體一下子活了,張牙舞爪衝來,林孤生舉槍便擋,這杆長槍經曆過戰場鮮血的洗禮,槍芒瞬間就破開了屍體的肚子,惡心粘稠的蛆蟲滾滾落下,甚是惡心。

“什麽怪物!”林孤生強忍著惡心,執槍殺入屍群。

這些屍體看似猙獰恐怖,實則都是空有皮囊,內髒都是腐朽糜爛的肉,一槍便能挑飛。

東沒有出手,隻是默默看向幽暗的樹林。

須臾。

地上全是殘肢斷臂。

林孤生喘著粗氣,他如今失了真氣,力量有限,無法施展這杆長槍的威力,現在十分體虛乏力。

東一眼看出了這老頭是邪祟。

“黑暗中還有人嗎?”林孤生有些緊張,那人有什麽目的?還派出先頭部隊來打探虛實?

“林中何人,藏頭露尾,不敢現身一見?”

林孤生嗬斥。

絕地更加焦躁。

“哈哈哈哈。”

一陣輕佻的,能讓人泛起雞皮疙瘩的笑聲傳來,不多時,一道黑影在林間掠過驚走,帶動殘影。

鋪天蓋地的壓力卷來。

此人極強。

這笑聲加持真氣,震得林孤生耳膜“嗡嗡嗡”顫動。

東冷笑,大踏步上前,一劍劈出。

“轟隆——”

劍氣在虛空炸開。

“砰砰砰。”

幾株古木炸開,一黑影負手於葉片之上,緩緩落地。

竟是一極為俊美的年輕男人,此人麵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麵如桃瓣,目若秋波。身穿水墨色衣、頭戴一片氈巾的,生得風流韻致,背負著手,隻是在樹林下顯得陰鬱。

“能逼退墨萬裏的人,有點道行。”男人開口。

林孤生皺眉,此人的聲音雖然極為年輕,但總是帶著一種難以捕捉的腐朽的氣息。

他莫名想到一個詞……返老還童,也可說是超凡入聖!

武道界一直有一個傳言,理論上當武道極致升華,超凡入聖,有一個模糊的階段,那個境界的被稱之為“斬道”,斬去自己的一切,可活出第二世,第三世……乃至千秋萬代,可永垂不朽。

當年姬無涯開創武道,在這條路上走了極遠的路程,因許多原因,選擇了向人類的壽元桎梏妥協。

因為活出第二世,便要斬了自己的前一世的種種,要舍棄太多。

林孤生渾身發涼,此人……極有可能是斬道境強者,是當代聖賢,是和江一齊名的絕世強者!他是誰?墨萬裏又是誰?

“誰是墨萬裏?”

那年輕人看向林孤生,很是不屑,甚至懶得回答這個問題,他對東倒是很感興趣。

“小輩,你師尊,死了?”

相貌年輕的男人開口。

東額頭溢出冷汗,似乎在克製戰意,他很緊張,也許是生物本能,他對眼前的男子升起了恐懼之心。

“是。”

“死了,哎……”男人似乎很是惋惜,笑道:“江一都還沒死,他卻是死了,真是不值得。”

氣氛就這般變得僵持。

男人探出手,隔空一抓,林孤生頓時感到一股壓力,長槍脫手而出,東豁然出劍,琉璃色澤的劍意直逼男人的胸口。但那男人太強了,強的不可思議,隨意一抓,掌心罡氣翻騰,硬生生涅化了東的劍意。

“這個年紀,你比起你師父,差點火候。”

男人隨口笑道,手腕一番,磅礴的力量摧枯拉朽般席卷而來,東被硬生生擊飛數十尺,壓力滔天,東為抵禦這股力量小腿紮進了土壤。

颶風,吹散了林孤生的發絲。

馬兒受驚,竟然匍匐跪地,瑟瑟發抖。

此人太強!

林孤生沒見過江一出手,也不知道武道的盡頭是什麽樣子,但是他聽過江一“劍意破敵大荒勇士三千精銳”的故事。

這男人隨意出手,就打得東喘不過氣來。

“咦?”

男人忽然挑眉,手一抓,隔開扼住了東的脖子,東在半空掙紮,盡管戴著麵具,但林孤生也能感受到東已經漲紅了臉。

“重修的境界,嗯……怪不得,怪不得。”

男人在東的體內感受到另外一股力量,那股力量十分浩瀚,如汪洋大海,如璀璨星空!

“轟隆!”

東墜落,砸出一個大坑。

男人輕蔑地看了一眼林孤生,那柄長槍就懸於他身前。

他輕輕握住長槍,露出讚賞的神色,“好寶物,小子,本座不屑取你性命,但你也不配用這‘鹿歸林’,他日你若有能戰勝本座的實力,可來廬山尋我。”

“你……我去了廬山該如何找你……”林孤生遍體生寒,此人的壓迫感太強。

這是站在武道巔峰的男人。

他的實力,讓林孤生升起一種悲涼,仿佛是他這輩子都無法逾越的高峰。

男人執槍獨自朝著幽暗的樹林走去,大笑道:“本座乃南派武林盟主,世人喚吾‘武聖’。”

武聖……

林孤生感到憋屈,木訥地看著那男人消失在視野內。

“咳咳……”

許久,那深坑中傳來咳嗽聲,東杵著青霞劍,緩緩爬出來,林孤生急忙走去扶起他,關切問道:“你怎麽樣?”

“無礙。”

東眯起眼,盯著男人離開的方位。

“他很強。”

林孤生苦笑,何止是強,此人給他的壓迫感甚至不輸皇宮裏的老劍神,南派武林盟主……武聖。

東很快恢複冷靜,沉沉道:“但給我時間,我能斬他於劍下。”

要是一般人被武聖如此戲謔玩弄,恐怕會道心大損,武道從此一蹶不振,但東不會,他就像一台機器,一把兵器,愈挫越強,這反而極大激發了他一往無前的鬥誌。

林孤生歎了口氣,暗中也不禁握緊了拳頭。

老祖宗留給他的長槍就這麽半路被人劫走了。

……

潭州城下。

十旗大軍莊嚴肅穆,皆是重甲驍騎,威風凜凜,惹得許多百姓圍觀。

一華貴的輦車內,湘州牧楊萬裏端坐,掀開玻璃碎珠簾子,笑道:“通知全軍,即刻出發。”

今日湘州牧楊萬裏點兵點將,直奔零陵,且以發布檄文通知零陵郡,調集全郡守軍封鎖湘州邊界線。

如此大的動靜,不知道的普通人還以為是刺史老爺要對荊州發動戰爭了。

楊萬裏是實權刺史,手握兵權,檄文發布第一天,湘州第四軍團即奔赴荊湘邊線。

輦車旁,一高頭駿馬上坐著一名頭戴紫巾,身穿八卦衣的道士,隻見他鶴頂龜背,鳳目疏眉,麵色紅潤,神態飄逸。他一人立於千軍萬馬中,立覺其氣質非凡,似鶴立雞群。隻見他一手掐訣,念念有詞。

楊萬裏略帶尊敬的口吻問道:“祁連子老先生,可有眉目?”

老道微微一笑,捋著長髯:“主公,去邊界線總是沒錯的,一切盡在老夫掌控之中,他們跑不遠。”

楊萬裏哈哈大笑:“如此便好。”

塗山將軍塚暴露,這位湘州的實權領導人第一時間點兵點將,立馬將那裏圍住,自然是不可能放過林孤生和東的。

將軍塚,在湘州一直是傳言。

數百年來,無數盜墓賊,乃至曆代湘州牧,都在費盡心思尋找墓穴的位置,那不僅僅是數不盡的金銀珠寶,還有當年那位英姿勃發的將軍的傳承!

……

步行數日的林孤生和東出了群山,終於到了曲江的支流,吳江末端,隻需要沿著吳江向上走上一二百裏,便可匯至曲江,抵達荊州地界。

“嗯?”

站在山邊,眺望江麵,隱約可見烏江上有戰船行駛而過。

“要打仗了嗎?”林孤生心有疑慮,忍不住猜想,但凝目一看,那些戰船上懸著的軍旗,是湘州軍的番號,難不成是湘州的水師部隊?

“算了,咱們還是繼續走陸路,免得和軍隊爆發衝突。”

東點頭,表示同意。

如此行走了一日,出了群山,終於到了一村落,有了人煙。

“嘿,老伯,可否借住半日,我等是去荊州的,路過這,也好吃碗熱飯,放心,不白吃,會付你報酬。”

林孤生見地裏有農民在耕作,便掏出一枚銀錠。

那老農見狀,眉開眼笑:“有的,有的,隻是這銀子太多了,我找不開……”

“哈哈,沒事沒事,好吃好喝的隻管上來,銀子都算你的。”

老農喜笑顏開,合不攏嘴,放下鋤頭便出了田地,笑道:“我這山旮旯小村子,做出來的飯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們的胃口。”

“老伯隻管做,這一路風餐露宿的,什麽苦沒吃過,就差把嘴巴閑出淡來了,有鹽巴,有油水,那就是山珍海味。”

“哈哈哈,小哥說話討喜,咱們邊走邊說,我家就在附近。”

老農扛著鋤頭在前麵帶路。

許是湘州習武成風,這又是邊境地區,老農見慣了太多江湖人從這裏進出湘州,因此也沒對東的裝束太過詫異。

三人進了村子。

這村落位置靠近烏江,因此家家戶戶門口都掛著蓑衣,有晾曬的漁網。院中有在殺魚的農夫見到三人,吆喝道:“老錢,又攬了生意啊?”

“哈哈哈哈,是嘞,是嘞。”那老農笑眯眯應承著。

還是那句話,江湖人豪爽,路過這的,常有人會借地小住,吃點熱食,江湖人一般出手闊綽,這裏的人巴不得有人借宿呢。

一路來到一戶低矮的小院。

老農招呼自己的婆娘下廚,取一塊臘肉,在殺隻雞仔。

“寒舍簡陋,二位好漢不要見怪。”老農笑嗬嗬道。

“不會,也就是吃個熱飯便走。老伯,你隻管去忙。”

“那行,二位好漢隨意。”

林孤生和東在院子中看老伯殺雞,心想這對老夫妻都是上了年紀,怎麽連個兒子兒媳都沒有?

似乎看出他的疑慮,那手起刀落幹淨利索的老伯一邊拿熱水燙雞的羽毛,邊訕笑道:“我是有兒子的,嘿你說也是奇了怪了,二十好幾了連房媳婦也說不到,當初我就勸他不要去當兵……當兵,他哪裏吃的了那個苦啊,軍營裏苦哦,女人都不得一個,和他一般大的,都生好幾個了,真是,等他回來探親的時候,說什麽我也不放他回去了。”

“老伯,這麽說來你兒子還是一個軍人啊?”林孤生笑道。

“嘿,什麽軍人?不過是臭當兵的,去吃幾年苦頭罷了。”老伯撇撇嘴,似乎很嫌棄自己兒子是一個軍人。

“唔……老伯,依照《大涼軍律》,凡參軍入伍達八年以上的軍人,退伍後每年都能享受一筆豐厚的餉銀吧?怎麽能說是吃幾年苦頭呢,熬過這些年,豈不是苦盡甘來?”

老農冷笑,一邊給雞拔毛,一邊說道:“什麽《大涼軍律》,在咱們湘州,可不興那些,刺史老爺‘心善’,推出了《湘州軍律》,若是在入伍期間沒有軍功的,退伍後是沒什麽補貼的,嘿……你說,咱們平頭老百姓的孩子,要是有軍功,那不得缺胳膊少腿?到時候回到鄉下,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還娶什麽媳婦?”

“啊?”林孤生覺得吃驚,《湘州軍律》大於《大涼軍律》,這刺史老爺真是不怕死啊,要是鬧得民怨,傳到天下城,他這身官皮不得薅下來?

“不過軍功倒是蠻好拿的,咱們湘州世道亂哦,我那兒子跟我說其他州更亂,相比之下咱們湘州沒什麽土匪,就是一些……嗯……”老伯說到這,臉色似乎有些古怪,訕笑一聲,撇開話題道:“刺史老爺考慮到每年退伍軍人太多,折合經濟增長的程度,便都是一次性發放一筆盤纏了事。”

林孤生覺得莫名其妙,沉吟了一會,才恍然,也許,湘州雖然不鬧土匪,但妖患和江湖人作祟,也是士兵賺取軍功的途徑之一。

莫約一個多時辰。

老農煮好了飯菜,都是些粗茶淡飯,但林孤生和東在山林行走半月,吃的都是野味,沒什麽鹽巴,這下可算開了胃,吃的不亦樂乎。

這一個時辰的閑聊,林孤生也了解到這老農姓錢,名三,他的兒子叫錢蒙,是湘州軍第四軍團上庸軍邊境守軍“合”字旗的一名營長。

每一個州大概都設立有三到五個軍團的兵力,每個軍團由三到十個軍組成。

按照《大涼軍律》,凡大涼境內的軍隊,以十人為伍,百人為營,千人為旗,萬人為軍。

這第四軍團,就包含上庸軍、零陵軍、武陵軍、普寧軍。

“老伯,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先前還跟我訴苦。”林孤生調侃一笑:“你兒子是湘州軍的營長,那可是有正兒八經的軍銜,怪不得不願意回鄉娶媳婦呢,你老啊就等著吧,說不定到時候你兒子要把二位都接到城裏住,到時候就可以享清福咯。”

錢三被誇的飄飄然,誰不喜歡有人誇自己的兒子?

“嘿,他要是有那份孝心就好咯。”

“哈哈哈哈,有的,有的,老伯隻管到時候去那上庸城,就不用終日勞作這般辛苦了。”

老伯開懷大笑,給林孤生倒酒,又感慨道:“往後的事情都說不準,誰知道呢?這世道亂哦,吃人的野獸,殺人的土匪,我聽說還可能要打仗,也不知道我那兒子會不會順利退伍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