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很多東西都是被人設計好的

故意坑害林孤生打算等他出糗進退兩難插翅難逃再從中擀旋相救借而施恩於他的左小凝等待許久也沒看到自己想要結果,反而見父親興師動眾,湖心還如此聲勢壯闊,料想是出了什麽差錯。左小凝絞盡腦汁也想不通,還以為林孤生把嚐春樓攪的天翻地覆,驚了什麽大將,到那時,自己可不一定能救下林孤生。

湖心亭。

“晚輩林孤生,拜見左世叔。”

林孤生心虛,忐忑不安,見左懷玉陰沉的臉,心逐漸沉入穀底。

左懷玉初見林孤生還是去年禦前比武前夕在監察院遙遙一眼,自然也聽說過此人。說白了,他從未看得起過林孤生,不過是武宗世家既舍不得交出軍權繼而推出去的棋子,世人眼中的紈絝,實則是豪強心裏輕蔑的廢柴,百無一用。但令他想不通的是,一個本該在地府報道,死了幾個月的人,莫名其妙出現在距離長城防線數萬裏的益州,況且看這內斂的氣機,怕是也入了武途,且修為不錯,起碼也有十數年兢兢業業沉澱的火候,真氣精純無比,這讓他大為吃驚,心想林孤生“文不成,武不就”是人盡皆知的,難不成還能在皇帝陛下眼裏偷偷習武?

“世侄,你可真是讓人意想不到。”左懷玉深深抬眸看向他。

林孤生故意揣著明白裝糊塗:“晚輩不知您的意思。”

左懷玉找了給說服自己的理由:“也是,天下武宗之首,不愧為萬裏挑一的天才,驚世駭俗,區區數月的修為,堪比小宗師。我倒是奇怪,且不說北漠薩滿十麵圍剿,早就放出你身死的消息,何況……想殺你的也不止那些蠻夷,你是如何逃出來,還到了我益州地界?”

林孤生沉沉道:“幸得一仙族遺留的卷軸,方才傳送至此。”

左懷玉哈哈大笑,似讚賞一般說道:“古人有言‘苦厄難奪淩雲誌,不死終有出頭日’,既然上天按排你到了我這,定然有冥冥中的道理。”

林孤生暗自鬆了口氣,看來左懷玉暫且放下了殺心,同時他不免憂心忡忡,如此這般自己恐怕很難離開益州了。

這時,謀士範珂上前一步,含笑捋著長髯:“林公子,眼下時局動亂,不妨留在錦城府為府君做事,也好再從長計議?”

“多謝。”林孤生作揖。

……

次日。

黃峰在嚐春樓被莫名高手所殺的消息在錦城引起軒然大波。

因為黃峰身份的緣故,有益州軍封了嚐春樓,連同老鴇子和那一幹妓女全部抓入大牢審訊,其實這能審出個什麽所以然?無非是推出幾個背鍋的,再一番暗箱操作,最終流出來的結果是黃峰平日無法無天,惹上了不該惹的行走江湖的草莽,一氣之下就給人殺了,逃之夭夭。鬧得大了,還是那嚐春樓的幕後老板塞了銀子才把自己從中抽身。

大街小巷貼滿了告示。

如此,錦城府也算是能光明正大的對付江湖人了。

“大哥還沒回來?”

“沒。”

“會不會……遇害了?”

李上陽沉默,他們自然不知外麵鬧得沸沸揚揚的大事,那安南聞言嗤笑:“你們那大哥真是軟骨頭,被那女的一蠱惑,就失了武者的脊梁,虧是你們如此死心塌地。”

“你說什麽?”楊守沉可是暴脾氣,聞言火氣“啜”地一下子竄上來,擼起袖子,可憐那一身武藝被封了真氣半夜想逃又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安南毫無招架之力,跟個小雞崽子一樣被提在半空,仍是不忿,冷笑道:“小癟三,你動手試試?幸是如今我失了力量,不然你這種貨色,一千個來一千個死。”

“去你娘的。”

楊守沉破口大罵,抬腿就是一腳,還準備動手,被李上陽攔下:“行了少說兩句,別搭理他。”

莊院大門“吱呀”一聲打開。

一襲古製羅裙的左小凝負手進來,看到此景,撩人一笑:“喲,公子,被我章爺爺教訓也就罷了,怎麽還讓兩個名不結傳的隨從給掌摑了去?要是傳出去,糟蹋一聲武藝,臉麵往哪擱?”

安南臉青一陣白一陣。

但要他求饒屈服,絕無可能,這是他的傲骨,絕不寄人籬下,何況還是這種蛇蠍心腸的女人。

左小凝懶得搭理他,調侃一陣後看向二人,慵懶道:“行了,你們,跟我走。”

“去哪?”

左小凝轉身,冷不丁道:“怎麽?真想在這一輩子享清福了?自然是帶你們見林孤生。哼,真是可惡,遮遮掩掩虛虛實實,行走江湖還帶個假名,早點告知名諱,既是林氏少爺,我哪裏還敢驅使他?奉為座上賓求之不得呢。”

李上陽和楊守沉對視,大眼瞪小眼。

二人見到林孤生的時候是在城北,也是一處莊院,但唯一不同的是多了許多紅甲士兵,二人欲言又止,左小凝偷瞄著三人的神色也不管他們是不是眼神交匯,捂著嘴咯咯笑道:“林公子,人可是給你帶來了,你就好生在這待著,說到底你現在也在我父親帳下混飯吃,總比在我那待地心安理得。”

林孤生默然。

人走後,李上陽著急道:“大哥,您在刺史大人帳下做事?”

“嗯,情非得已。”

李上陽歎氣:“那總比被囚禁了自由好。”

……

太守府。

範珂和陳兼被左懷玉召見,因為之前的布局,探子傳報說是夜郎和南詔在邊境已爆發衝突,這在他意料之內。黔、滇兩地多山,地處高原,土地貧瘠,又多聚集了善戰的少數民族。自出台《十三戶役》後,保不準征不上太多稅糧。可偏偏左懷玉故意設計讓那夜郎王屯兵,屯兵說白了就是變相屯糧,百姓疾苦更甚,那南詔聽到風吹草動,保不準心存忌憚,如此大規模征兵,因兩地常年有貿易隔閡和政治博弈,瞎猜怕是要騰出手來對付他,更何況還有左懷玉從中挑撥離間?鬧到最後,兩地都開始征兵屯糧,邊境天天都是衝突,有大戰一觸即發的趨勢。現在兩地的封王都秘密傳信給左懷玉,希望他出手調解或者征兵,且許諾了好處。

“黔、滇兩地是我益州阻隔交州和瓊州的天險,又是和湘州的緩衝地帶,是必然不能放棄的。”左懷玉笑道。

“那是自然。”陳兼微微頷首,不動聲色上前一步:“主公,既然大戰在所難免,咱們就讓他們痛痛快快地打,對兩方勢力都假意增兵,實則按兵不動,等咱們徹底穩定了蜀地的局勢,那黔、滇兩地定然打得頭破血流,屆時,我等在順勢而下,徹底將黔、滇收入囊中。

左懷玉點頭,暗有所指道:“可是,我也始終不放心某些人啊。”

陳兼遲疑,看了看一旁的範珂,後者比劃了一個口型,他若有所思,壓低聲音道:“主公是擔心右將軍尉遲嘯?”

左懷玉似笑非笑,沒有確認也沒有否認。

“那主公打算該如何安置林孤生?”

左懷玉站起來,看向漆黑夜裏繁星點點,淡淡說道:“此人自中州而來,又是林氏的嫡係後代,我摸不準他的意圖,但要是對他出手,免不得薑先生認為我心思狹隘,但留在帳下我又不放心此人參與我益州的軍機大事。”

陳兼胸有成竹,抿抿嘴,道:“主公,我有一計。”

“哦?陳先生講來聽聽?”

“主公,那日林孤生路見不平,是為一婦人,就將黃峰給斬了,雖說是小姐的意思,但逃亡途中那林孤生可一直攜著那婦人,不難看出林孤生是個重情重義有底線有原則的人,當然,這或許和他涉世太淺的緣故。咱們不妨從這方麵出手,那尉遲嘯在錦城作威作福,魚肉百姓,咱們不妨來一出‘狗咬狗’,借他之手除了尉遲嘯,若是他有手段抽身也罷,咱們從中擀旋還能施恩於他,如若不然……”

……

林孤生得了個閑職,是隸屬於錦城府直屬都統軍旗下的一名小小的統領,雖是芝麻大點的官職,剛入品階,但也比在左小凝的宅院自由多了,起碼可以在錦城任意地方走動。錦城太大,像這樣的小統領比比皆是,說好聽點是統領,說難聽點,在錦城這種一州大城,隨處可見的氏族豪強世家子弟,統領不過就是維護治安的城管。而且因為左懷玉不信任他的緣故,暫時還沒有給他掌管三十人的都統軍,說到底還是一個虛職。除了每晚照例去轄區轉轉,幾乎相當於白拿俸祿。

大院。

這幾日林孤生眉頭就沒舒展開過,一直在盤算如何抽身從錦城離開,奈何武藝太低,錦城固若金湯,不是憑自己手段能走的。

李上陽和楊守沉走過來,二人的很難為情,支支吾吾,林孤生笑了笑,擺手示意二人坐下,問怎麽了。李上陽硬著頭皮,說希望林孤生教他們習武,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好好利用時間,再則學藝有成後也好減輕林孤生的負擔。

林孤生皺眉。

二人心虛。

“大哥,我們知道什麽武學秘籍啊心法什麽的是不傳的秘密……我們,就學兩把招式就行,不奢望那些高深的內功心經。”李上陽訕笑,臉很紅。

林孤生見他們這般小心翼翼,鼻子一酸:“上陽,守沉,不是我吝嗇不把心法交給你,隻是……隻是我也是半吊子水平,沒有經驗,怕耽誤你們。武學我也不精通,我到現在也沒學過什麽一招半式……”

他也是實話實說,他水平有限,現在連一點基本的拳法棍法的入門招式都不懂,盲目教授二人,這不是誤人子弟嘛?

李上陽和楊守沉對視一眼,都有些失望。

林孤生更加難受:“這樣吧,我把心法傳給你們,再給你們講解一下氣感……隻不過內家功夫你們早就過了築基的階段,且這條路需要大量名貴藥材鋪路。”

李上陽連忙擺手表示不必,笑了笑:“既然如此,我們不學內家便是。”

他心裏也清楚,自古就有“窮文富武”的說法,真正集大成的武學高人,無不是用真金白銀天材地寶堆出來的。

“你們放心,我會想辦法給你們弄一套完整的外家功夫。”林孤生認認真真說道。

這時,有下人走來通報,說是有客人送來請帖,恭恭敬敬呈給林孤生,後者翻閱一看,大意是邀請他傍晚去賞戲,落款是薑子期。下人退下後,李上陽和楊守沉迎上來,問是誰,林孤生如實道來,二人對視一眼,有些遲疑,這些天他們大致也了解的事情始末,知道如果沒有薑子期,他們是不可能如此快活,估計還被閑養在左小凝府上,因此有好感,於是笑道:“大哥,既然薑先生有請,那就去吧。”

……

益州是個多民族構成的特殊地帶,歸根結底是曆史遺留問題。但要說是名動天下的,當屬蜀地獨樹一幟的特色戲曲——川劇變臉。

林孤生和一襲青衫的薑子期對坐在一閣樓上,正好可以俯瞰到樓下戲台上的變臉絕活。

“先生請我,怕不是隻有閑情逸致那麽簡單吧?”

“為何這麽說?生而為人,當對酒當歌,活在當下,不是嗎?”薑子期故作疑惑,給他倒酒。

林孤生皺眉,心想此人雄才大略,精通兵法,料想是一位有誌之士,於是沉沉道:“如今天下大亂,民不聊生,先生既精通兵道,為何不出去走走?為這天下貢獻一份力量?”

薑子期哈哈大笑,揶揄道:“某這不正是在為黎民貢獻力量嘛。”

林孤生沉默。

此話不正是想表示左懷玉是一個值得追隨的主公?

薑子期眉頭輕挑,拾起酒杯輕輕一嚐,漫不經心道:“有很多東西都是被人精心設計好的,這裏不僅僅包含你所看到的,還有許多你看不到的。”

“比如?”

“你的信仰,你的情懷,你的價值觀。”

林孤生下意識起了雞皮疙瘩,不寒而栗,再抬頭,那薑子期怡然自得,欣賞著台下的演出,屆時那變臉的戲子手一張,原本紅臉變成了黑臉,贏得一陣掌聲和**。林孤生悶悶不樂,喝酒,吃菜,問:“那日看見先生和左公帳下的高人博弈,堪稱仙人之戰,心裏欽佩不易。”

薑子期撇撇嘴:“徒有虛名的花架子罷了,若是來一個武道高手,一劍就能破了。”

林孤生語塞。

檀香嫋嫋,酒香氤氳,卻是一潭死水的靜默,二人很沉默。

“你想走?”

“想。”

“去哪?”

“……”林孤生本想脫口而出江南,去找大哥,可話到嘴巴又不自覺說不出口,於是沉默片刻,緩緩吐出兩個字:“天下。”

“天下?”薑子期忍俊不禁,調侃道:“天下之大,恐怕你窮其一身也無法真正走出去。“

林孤生沉默。

薑子期收斂笑容,眼眸閃爍光彩,緊緊盯著他:“為何想去天下。”

“理想。”

林孤生被他盯的發毛,許久,薑子期才收回目光,放下酒杯,似自言自語地說了點什麽,然後掏出三枚錦囊放在桌上,且每一個錦囊上標注了數字。林孤生皺眉,麵露狐疑,薑子期站起來,慵懶地轉身,投給他一個側臉:“我有錦囊妙計三副,如果你想離開益州,就打開第一個。”

“其餘的兩個呢?”

“窮途末路。”

薑子期的身影消失在樓道盡頭。

林孤生目光閃爍,盯著桌上的三幅錦囊,若有所思。他也不想等,直接了當的揭開第一個錦囊,想看看薑子期葫蘆裏賣什麽關子,是不是真有那麽神。

錦囊裏隻有寥寥一張紙條,上書一句話:“規矩,方圓之至也”

林孤生百思不得其解,但又想到薑子期肯定不是那種故弄玄虛之人,肯定有他的用意。

規和矩是兩種儀器工具,規用來畫圓,矩是直尺用來畫方。

林孤生猜測薑子期應該是想告訴他,沒有規矩這兩種工具怎麽能畫方圓,也就是說做事要有規矩守紀律。

出了戲院,已是子時,天色漸晚,繁星點點。林孤生去馬廄牽回馬兒,準備打道回府,剛騎上馬行了二裏路,路過一個胡同巷子,聽到一陣梨花帶雨的哭聲和幾個潑皮肆無忌憚的笑聲,林孤生拉住轡繩,有些怒意。

他從來就看不慣這種欺男霸女的醜事,不論是自己以前在天下城作威作福也好,還是在益州一路流竄也罷,對這種事情都是零容忍。要是沒看見也就罷了,眼不見心不煩,這讓他撞見了不出手教訓一二今晚得失眠。想罷,林孤生策馬入巷子,果然看到兩個潑皮模樣的青年把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逼在牆角,這女人十分年輕,不敢說姿色有多好,但年輕以至於水嫩鮮滑。

“滾開!”

林孤生翻身下馬,一拳轟出,把兩個欲行不軌之事的潑皮打飛。

二人“哎喲”一聲彼此踉蹌站起來,看到是一個年輕人,雖長相俊俏,有幾分滄桑,料想不知是哪裏來的富家公子,也不敢怒喝,其中一潑皮色厲內荏,嚷嚷道:“你是何人?我們是右將軍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