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左小凝設計坑害好漢

林孤生三人三馬剛入桃源鎮,就看到大街上這劍拔弩張的一幕,四駕馬扈從擁簇一輛馬車在大路中央,前方一牌匾被斬的稀碎的酒樓麵前,一麻衣青年劍指胖將軍。

這青年的長劍末端流露的淡淡氣勁,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林孤生倒是覺得驚奇,但轉念一想益州雖然貧瘠,但錦城可是州府,自然不乏真正有本事的武林俠客。隻是不知道這青年的劍道造詣有多精妙,比之衣劍雪、紫帝那種青年才俊如何。

“小子,你可知我是誰?”龐山神色不善,斜睨著那長劍,舔了舔唇,用自以為不屑殊不知極為惡心的語氣笑道:“你可知我是誰?要是知道老子的名頭,就你褲襠那三兩蚯蚓,怕是掏出來都得被嚇得縮短一寸。”

安南冷笑,長劍一挑,龐山脖子上就出現一道淡淡的血痕:“我管你是誰?殺了便殺了,你有什麽身份去跟閻王爺說去吧。”

龐山臉色猙獰,縱使他自恃身份,也不得不提心吊膽,心想這青年初生牛犢不怕虎,要是不顧及自己地位就把他殺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但眼下那麽多人看著,自己要是怯懦,名聲就臭了。在這一帶混的,誰不是圖個麵子?略一思索,龐山冷笑:“你大可一試,你龐爺要是皺一下眉頭,人頭隨你當皮球踢,到時候你要是能走出桃源鎮,我老娘的屁股撅起來隨你捅,就看你有沒有這魄力了。”

安南皺眉,罵罵咧咧:“狗東西,你那爛嘴跟吃了糞一樣臭。”

龐山哼了一聲。

局勢僵持下來,安南也並非有勇無謀的匹夫,自然看出這龐山身後有依仗,自己雖滿腔熱血下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但也不能不明不白就死了,冷笑一聲,劍氣彌漫,三兩下就把龐山的盔甲斬落的稀碎。

“狗東西,也就是在桃源鎮了,要是換個地方,十個你都不夠我砍的。”

安南收劍,轉身上了酒館。

被人當眾奚落,龐山臉色也掛不住,死死盯著他消失的背影,陰沉片刻,憤然離去。

沒了二人的攔路,那輛馬車得以繼續行駛,卻是從簾帳內伸出一隻玉臂,一天籟女聲響起:“就這吧,先休整半日。”

輕紗薄簾掀開,一身材高挑的長裙女人走下來,頓時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益州多山,氣候潮濕,多是未開化的平民,且民族繁多,部落勢力猖獗,倒是很難見到這種標誌水靈的女子,尤其是顎上戴著的藍白相間的寶石項鏈,更添一抹尊崇。

“大哥,這女人真好看。”楊守沉看的癡了,憨笑道,倒是沒什麽褻瀆之心。

林孤生心裏一突,這種與生俱來的氣質,倒是不是胭脂俗粉,像頂級世家。

沒錯,這女人是左懷玉的女兒,左小凝,的確稱得上雄踞益州世襲罔替數百年的第一世家。

這些人進了那家招牌“天下第一”的酒館。

“走,我們也去看看。”

“好的。”楊守沉訕笑。

林孤生本打算直接越過桃源鎮,畢竟天色還早,他之所以留下來,其一是那莫名劍客挑釁了軍官,卻不走,還在這逗留,該如何逃脫?還是自負無懼附近的益州駐軍?其二是那女人明知自己是禍水,卻還敢停留,莫非也有依仗?那些扈從的確不是庸人,但要抵擋益州軍,還是差了火候。

酒館裝修精致,倒是沒什麽顧客。

不過發生這檔子事,吸引了許多慕名而來的江湖人士,若有若無地都坐在那女人四周,膽子大的已經去搭訕了,那女人倒是來者不拒,對誰都露出甜美笑容,能聊上幾句,把那些人逗的花枝亂顫,這一弄,那些江湖人一下子就被迷得神魂顛倒。

“公子為何不走?”左小凝看向安南,唇紅齒白,美眸含笑。

安南撇撇嘴:“你又為什麽不走?那胖官就是找你麻煩的,你還敢待下來。”

左小凝掩麵一笑,花枝招展,撓得一幹人口幹舌燥,恨不得一拍胸脯胡亂保證一通說謝鞍前馬後的話:“那小女子就多謝公子了,既然公子是為了我才得罪了那軍官老爺,小女子豈能一走了之?”

這話,無疑又是極大暖了眾俠客的心。

林孤生冷眼旁觀,看來這女的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三言兩語就把一幹人忽喲的團團轉,心機極深。

安南豪邁大笑,不以為然:“我就是單純看那胖子不爽,什麽玩意兒,要是野外遇到,殺了便是,懶得廢話。”

“掌櫃的,把貴店的好酒好菜都上來,記我賬上,讓諸位好漢敞開肚子吃。”左小凝一說話,一扈從掏出一枚金錠放在桌上。別說那勢利眼的掌櫃,一眾俠客眼睛都直了,紛紛大獻殷勤。

安南輕哼一聲,轉過頭去。

林孤生三人也沾了喜氣,白得了一大壇酒水和上好的野味。

“大哥,這女人真大方。”楊守沉笑得合不攏嘴,撕開金燦燦的烤豬腿就往嘴裏塞,林孤生嘴角上揚,心想吃人手短拿人手軟,一會那龐將軍帶兵殺回來你就知道人心險惡了。

掌櫃的倒酒,向左小凝敬酒,笑道:“姑娘,多謝照顧我的生意了,不過我還是有些話要說,那龐山是這一帶出了名的吃人不吐骨頭,睚眥必報,這會估計是去搬救兵了,你吃完還是趕忙折道出桃源鎮吧。”

左小凝故作可憐,驚道:“難道諾大的桃源鎮就讓他一個軍官老爺放肆嗎?這裏可是錦城腳下,難不成沒有律法可言?”

“律法?”掌櫃的放下碗:“別說《大涼律》,就算是刺史大人頒布的《益州律》都是一紙空談。就因為這裏是錦城腳下,才是最讓人頭疼的,姑娘興許是外地來的,不知也正常。這龐山真是個……嗯,不是東西,這是人盡皆知的,他仗著自己是世家出身,有些人脈,在錦城也能說上話,在我這小店吃飯從不給錢,賒賬也就算了,每個月還要按例被他抽一成油水,他可是左將軍一手提攜的親信,誰人能管?”

左小凝俏臉一黯,將筷子放下,一抹憂色的臉頰像是熟透的蘋果那般誘人,有草莽一拍桌子,道:“姑娘放心,那龐山是囂張不假,但還不至於一手遮天。”

也有草莽義憤填膺,一拍桌子:“豈有此理,真當桃源鎮是他一個人說了算了?姑娘放心,這件事交給我等。”

“嘿,區區一個龐山,要不是仗著軍方背景,平日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給他幾分薄麵也就罷了,要是敢輕薄姑娘,那就是無法無天,先過咱們這一關。”

這些江湖人都是俠肝義膽,先是被左小凝的美色迷惑,自以為這種楚楚可憐的女子沒什麽心機,出手又大方,為人還仗義,三言兩語就被俘獲了心。再說,這些江湖人本就心高氣傲,看不起龐山,平日裏聞其人,沒什麽利益牽扯也就算了,今天這麽多好漢,未嚐怕了他。話又說回來,要事情真鬧大了,也是安南第一個背鍋,和他們有什麽關係?

“龐山要是敢來,大可交給我們。”

“……”

左小凝連連感謝,佯裝不勝酒力,隻好以茶代酒,又讓一幹糙漢子大為躁動。她心中冷笑,有些不屑,心想不過是一群糙人,隨意勾一勾手指,皺一皺眉頭,這些所謂的好漢就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忽然,她感受到一股目光,下意識回頭,就看到林孤生收回視線,低下頭隻露出年輕的側顏。

所謂旁觀者清,林孤生雖猜不透眼前的女人是何背景,但也猜到了她的意圖。說是聯合江湖人對付胖將軍,又不像,似在醞釀什麽,像是故意為之。

“上陽,守沉,我們走。”

林孤生放下一塊碎銀,默默起身,二人不解,想追問一二,但見他背影堅決,便也不好問什麽,收拾了包袱就趕忙跟上。從始至終,他連一口酒肉也沒吃。

“哎——好漢,那位姑娘已經墊付了銀子。”掌櫃趕忙追出來。

“不必。”

林孤生極短回道,頭也不抬得趕路,翻身上馬就要離開。

直覺告訴他,這裏麵有什麽陰謀,那些酒館裏附和的江湖人,說不定都有問題,反而那安南倒像是什麽都不知道。

掌櫃著急,一拍大腿,趕忙追上來,賠笑著擋在路中央:“好漢,這真是那姑娘請客,我天下第一酒館開門做生意,像來不幹些不厚道的事,自然是不能收你的銀子。”

林孤生皺眉,越發覺得這裏麵有問題,手一張,那碎銀飛回掌心,抱拳道:“那行,替我轉告一聲,多謝姑娘。”

然而,桃源鎮盡頭忽然塵土飛揚,軍馬嘶鳴,人影綽綽,仔細一看,竟是訓練有素的益州軍,粗略估計有上千人。

糟了。

如此大的動靜,自然引起了整個桃源鎮的注意力,許多江湖人從酒館中跑出來,看到這一幕,有人雙腿發軟,先前被刻意帶了節奏,倒也沒往心裏去,現在看那麽多桀驁不訓的士兵,心裏沒由來發怵。有人大喝一聲:“都不要慌,咱們還怕了這些蝦兵蟹將不成?”

“別怕,待會大可殺出一條血路。”

“……”

如此,見士氣高昂,有沒底氣的人猜恢複鎮定。

左小凝在四位扈從的陪同下走出來,盯著那些臉色猙獰的大兵。

林孤生隻好下馬,退到一旁。

“大哥……”楊守沉憂心忡忡,壓低聲音道:“怎麽辦?”

林孤生擺手,示意二人安靜。

龐山騎著一匹悍馬從軍士中走出來,拎著大砍刀,囂張跋扈:“狗日的,剛剛誰要砍老子的,走出來?”

安南飛身到了街道上,負手執劍,傲然道:“你安爺爺在此,胖子,帶兵來了又何妨?想取你狗頭,輕而易舉。”

龐山冷笑,掃視一幹江湖人,淡淡道:“怎麽?你們也想插手?”

那些方才還同仇敵愾的江湖俠客一下子焉了,一時間鴉雀無聲,左小凝皺眉,高聲道:“大家不要怕,這些士兵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東西,大家都是以一敵十的好漢,不要怕了這些當兵的。”

有美人壯膽,一幹人都是心高氣傲的,便又燃起了戰意。

林孤生嘴角翹起,大概明白了意圖,不出意外,這女人是借刀殺人,興許這一切就是個局,安南倒像是意外。大概是正巧安南見酒館的招牌不爽,也正好不爽龐山,如果林孤生猜的不錯,那龐山要真調戲左小凝,肯定會被左小凝的扈從拖出去打一頓,然後才狼狽回去搬救兵。結果,都是這樣,隻能說安南是變數。

大戰,一觸即發。

“哼,你們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跟我作對?都滾蛋,我今天隻要這小白臉的頭,和你們沒關係!”龐山揮舞大砍刀,怒喝。

不愧是掌管一個旗的提督將軍,一聲嗬斥,倒是震懾了不少江湖人。

那些江湖人 本就是夾在中間隨大流,眼下又打起了退堂鼓。

左小凝開口道:“大家千萬不要信了他的鬼話,他怕了,大家聯手誅殺此賊也算是為名除害。”

如此,眾人又重新看向龐山。

安南神色不屑,長劍一挑,斜月般的光華溢出,龐漢頓時感到危機,戰馬嘶鳴,把他摔下馬。眾人高呼叫好,大戰也一觸即發。

“大哥,怎麽辦?”李上陽問道。

數十人的江湖草莽瞬間被大軍淹沒,這些江湖人的確有點東西,往往每一個都是被十來人夾擊,腹背受敵,但愣是不落下風。

“咳……咳咳。”李上陽忽然劇烈咳嗽,有些昏沉。

楊守沉也是一樣,迷迷糊糊道:“大哥,好昏……”

林孤生默默攙扶二人,調集真氣,散去二人體內的酒精,這兩人才恢複些許,頓時打了一個寒噤,頭皮發麻。因為幾乎是同一時間,原本酣戰的安南,手上長劍變化莫測,硬是逼的十幾軍士連連後退,卻是忽然長劍“哐當”一聲落地,整個人也是重心不穩,十餘人找準機會,下一刻眾多刀劍抵著他的頭顱。

還在靡戰中的江湖人也是一般境地,要麽是體力不支,要麽是忽然眼前一黑。

“不好,酒裏有毒!”有江湖人悲斥一聲,不甘地倒在血泊中。

一個又一個江湖人被斬首。

血染紅了街道。

須臾。

戰場安靜下來。

幾個先前在酒館嚷嚷地最凶的“江湖人”行至左小凝麵前,跪下行李,沉沉道:“末將參見小姐。”

龐山也下馬走來,誠惶誠恐:“參見小姐。”

左小凝波瀾不驚,靈動的眸子看向被十餘人禁錮的安南,啞然失笑,忽然想起什麽,又看向了林孤生三人。

“咦。”左小凝輕咬朱唇,眉目如畫的眸光多了絲差異,此次設計誅殺江湖人最大的收獲便是這不知名的劍客和這沉默寡言的白衣少年了,這讓她心生濃厚興致:“你早就看出這是我的計了?”

林孤生頷首,淡然道:“佩服,但在下實在不理解小姐的目的。”

左小凝負手而立,哪裏還有先前的柔弱的憂鬱?就像換了個人,簡傲絕俗,如俯首人間的掌權者,眉宇冷淡,殺伐果斷,笑道:“還能有什麽目的?既然是錦城腳下,長年累月都有江湖草莽算什麽回事?自然是徹底殺幹淨,也好震懾錦城諸縣。倒是你,聽口音……不是益州人,中州來的?”

林孤生默然,李上陽和楊守沉也紛紛緊張起來。

“小姐,他怎麽處理?”龐山卑躬屈膝,指著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安南問道。

“還算是個有情有義的,帶回去。”左小凝笑了笑,自負說著,又看向林孤生幾人,似在考慮,忽而笑得蟬露秋枝:“嘿,穿白衣的,看你一身內息返璞歸真,定然也不俗,何不為州府做事,報效朝廷?”

林孤生聲音沙啞,淡淡道:“難道是幫你們魚肉鄉裏?”

龐山聞言勃然大怒:“放肆!”

左小凝擺手,瞪了他一眼,龐山連忙訕笑,沒了脾氣,誰不知道刺史大人的明珠小姐看起來刁蠻任性,實則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主,惹惱了她,開膛破肚都是小事。左小凝露出極為欣賞的目光:“眼下我父親招賢納士,是為黎民。公子也應該了解到近幾日錦城府已派大量士兵出城剿匪,勢必要還益州百姓一個太平,怎能說是魚肉鄉裏?”

林孤生默不吭聲,心裏在盤算該如何離開?說句不好聽的,要不是李上陽和楊守沉這兩個拖油瓶,自己想走倒也不是難事,想罷,他幹脆道:“我跟你走,可否放了他要他們?”

左小凝順著林孤生目光所指的安南,笑得更加滑膩似酥:“咯咯咯,那是當然,這種真正的豪傑,小女子可舍不得殺,那不得好吃好喝的伺候?那些打著‘江湖好漢’為幌子的家夥,實在都是潛在的反動賊子,殺了便殺了。”

林孤生微微頷首:“好,我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