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狼山,土匪

“大哥,這附近匪患猖獗,小心為妙。”

途經狼山,李上陽提醒道,林孤生點點頭,看地上有雜亂的馬蹄印,料想這窮鄉僻壤,定是那股山賊留下的。

“這夥土匪,有多少人?”林孤生心想如果人不多,也可以走一遭,搶了,也算是為附近百姓做善事,還能賺點盤纏,對於這種行凶作惡的土匪,殺了便殺了。

李上陽壓低聲音道:“大哥,你是外鄉人你不知道,這夥山賊……嗯,是縣令和氏族的說法,大當家叫馬彪,據說為人仗義,從不打劫附近的村民,專搶氏族,雖不說像傳言裏的劫富濟貧,但起碼也沒為難百姓。”

林孤生若有所思,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沿著山道走了一個時辰,路上車輦印逐漸多了,不遠處還有熱鬧的聲音,放眼一看,嘖,原來是上百個漢子在動工,還有十幾個官差模樣的人歇在樹下乘涼。上百人抄著鋤頭,呼哧呼哧幹著,熱火朝天,像是在修建什麽防禦工事。

“什麽人!”

一官差看到林孤生二人,抽出佩刀,警惕喝道。

林孤生神色淡然,李上陽趕忙道:“路過這的逃荒人。”

那官差見二人打扮,點了點頭,又回頭瞪了一眼那些偷瞄的漢子,色厲內荏道:“看什麽看,好好幹活,還想不想吃飯了。”

林孤生給李上陽使了一個眼色,後者心領意會,走上去作揖,笑問道:“老爺,你們這是……”

那官差平淡道:“嗯,縣太爺下令,趙家牽頭出資,最近要對狼山的土匪圍剿,我們這是修建棧道,把山裏的土匪困死。”

這時,另外一個官差走上來,上下打量了一眼李上陽,淡淡道:“看你長得也結實,進去幹活吧,一天三十文錢,管吃,人走賬清,正好也差人手。”

李上陽有些躊躇,回頭看了一眼林孤生,那官差見狀頓時皺眉,目光不善:“山賊嗜殺,為禍鄉裏,你們這也是為縣太爺出力,還敢猶豫?”

林孤生點了點頭,李上陽這才笑道:“當然,當然。”

如此,二人就把拉去當了壯丁。

幹的也就是純體力活。

林孤生挖著土,心想這縣太爺也是個貪生怕死的東西,區區山賊,能有多少人?至於用這種最勞民傷財的辦法?

那幾個官差坐在大樹下納涼,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一人說:“哎,狗日的山賊,不思進取,落草為寇,真是該死,依我看還不如讓縣太爺上報,咱們這離錦城府那麽近,王城腳下,刺史大人肯定會出兵。”

“上報?不要命了?你這烏紗帽還想不想戴了?要是讓刺史大人知道咱們連區區山賊都對付不了,那指不定怎麽發火呢。”

“也是,反正天塌下來還有縣太爺頂著,咱們也就拿個銀子,拚命的事讓那些世家衝第一個就行。”

“那是,這夥山賊真是大膽,要是搶普通老百姓也就算了,盡逮著大戶搶,這不是老壽星吃砒霜嘛。”

“……”

聊了沒幾句,林孤生忽然停下來,凝視一個方向。

正在閑聊的一官差眼尖,看到林孤生偷懶,頓時拎著皮鞭站起來,罵罵咧咧道:“幹什麽呢,幹什麽呢,快幹活!”

“大哥,怎麽了?”李上陽疑道。

林孤生低頭,嘴角微微翹起一個弧度。

下一刻。

一道箭矢劃破虛空。

“噗——”

那官差被洞穿了腦袋,利箭威勢不減,重重插在樹幹上。

楞了須臾的其餘幾個官差毛骨悚然,慌慌張張爬起來大喊“敵襲”,然後緊張地看著四周,雙腿哆嗦。

“哈哈哈。”

囂張的大笑把隨著馬蹄聲自遠方山路傳來,片刻,數十匹紅馬奔來,那些馬背上坐著黑衣漢子,皆手握砍刀,威風凜凜,更有甚者脖子上或臉頰上烙印著“囚”字,殺氣騰騰,把十餘官差圍在樹下。

為首的正是狼山土匪大當家,馬彪。

此人身高九尺,虎背熊腰,手持一柄寶雕弓,駕馭馬匹撞飛一官差,摘下插在樹上的箭矢,哈哈大笑:“你們這些狗官,你馬彪爺爺來索命來了。”

被數十個殺人如麻的土匪圍住,十餘人心如死灰,早就聽說狼山這一帶的土匪如何凶悍,還不以為然,沒想到今天栽了。

一個個都是頭皮發麻,雙腿打顫。

那些山賊懶得廢話,有的跳下馬兒,揮舞大刀,就是人頭落地。

馬彪坐在馬背上,豪氣雲天,抱拳道:“諸位鄉親,我們是狼山白雲寨的好漢,不會傷害你們。”

說著,他揮了揮手,有漢子把那些官差的銀子和糧食分了下去。

“這些你們盡管拿走,到時候縣令狗兒問起,就說官差被狼山的馬彪爺爺殺了,各自回家去吧。”

馬彪說話的時候,有山賊還把那些官差的人頭割下來,用麻繩串聯,懸在那顆古樹上。

說完,一夥人大笑著著揚長而去。

留下上百漢子麵麵相覷,經過短暫沉寂,眾漢子一擁而上,哄搶那些幹糧和銅錢。

“大哥,怎麽了?”李上陽見林孤生盯著那夥土匪離開的方向看,不禁問道,因為搶糧錢的人太多了,估計是輪不到他們了。

林孤生嘴角上揚:“那些土匪,有點意思。”

李上陽發懵。

“先不走了,咱們上狼山。”

“大哥,什麽意思?你要當土匪?”

林孤生笑了笑,搖頭:“那倒不是,隻是覺得這土匪頭子有點東西,但不多。”

他心中萌生了一個想法,那就是借用這股土匪的力量把南舸縣的氏族豪強給滅個幹淨,看那縣太爺也不願意把事情鬧大,既然如此何不順水推舟?滅了氏族,把田產分下去,若真有一天紙包不住火益州刺史發現端倪,大不了再分封新的氏族,也比這些饞食百姓幾代人的豪強好上些許。

李上陽心裏大概明白了幾分,略帶憂色:“大哥,你準備怎麽辦?直接上山?我可是聽說狼山的土匪有數百人之多啊。”

數百人?

林孤生更加欣喜,這相當於半個旗的兵力啊。

“當然是……擒賊先擒王。”

夜晚。

月明星稀。

狼山半腰,白雲寨,不得不說馬彪還是有幾分頭腦,這山寨依山而建,左邊是懸崖,隻有兩條路能上山,且地勢險要,囤了不少滾石滾木,設立了哨卡,占據地利,可謂是易受難攻。

林孤生隱沒身形,悄無聲息潛入哨卡,調集真氣,隔空一指打暈了負責警戒的兩名山賊,然和和李上陽大搖大擺地進了寨子裏。

寨子裏更加熱鬧,都要子時了,酒氣撲鼻,有劃拳聲吆喝聲狂笑聲,真是讓這寂靜的山裏仿佛開了一場狂歡盛宴。

林孤生逐一擊破,用真氣隔空點穴,打昏了不少站崗的山賊。

李上陽在身後躡手躡腳地跟著,心中更是欽佩。

林孤生仔細查看了各個房間,沒有馬彪的蹤跡,便仔細排查,找了好一會,中途還打昏了不少漢子,這才到了一間內飾精致的房間,裏麵還傳來女人****的笑聲,馬彪正和一女人在行**,透過門臉還能瞅見裏麵不堪入目的旖旎風光。

李上陽臉一紅。

二人等了好一會,屋內才安靜下來。

隻有一陣濃重的喘息聲。

“吱呀——”

光子膀子正要穿衣的馬彪推開門,頓時感到一股殺氣,慌忙躲避,不料還是被林孤生單手扼住了脖子。

冷汗順流而下。

“哎呀,怎麽了呀?”

一道慵懶的女聲傳來,不多時,一衣衫不整披頭散發的女子走出來,就看到林孤生對她露出的燦爛笑容。

“啊——”

女人大叫,慌忙後退。

夜裏,這聲淒厲尖銳的聲音傳到很遠,山裏有孤狼嚎叫,食鐵獸長吼。

“噔噔”數十位臉紅脖子粗的漢子跑過來,寨子瞬間雞飛蛋打,有人大喊“不好了敵襲”也有人提著砍刀就往馬彪這裏趕,隻是看到眼前的場景,都是不寒而栗。

馬彪臉色一沉:“好漢,手下留情。”

“狗日的,放開我們大當家,不然把你剁碎喂狼。”

“放開大當家!”

馬彪怒吼:“都住口。”

眾人這才悻悻閉嘴,但還是神色不善地盯著林孤生,如果眼神能殺人,林孤生早已被千刀萬剮。李上陽第一次見這種陣仗,心驚膽顫,見林孤生氣定神閑,這才微微放鬆。

“好漢,你是縣令狗兒派來的吧?”

“像你這種高手,何必為那狗官辦事?”

馬彪心裏也拿不準,心想如果林孤生是來殺自己的,早該動手了,就憑他無聲無息能潛到這裏,自然也能無聲無息殺了自己,何必驚動自己的手下?

林孤生微微一笑:“我要是來殺你的,你現在還有命在?”

馬彪鬆了口氣,盡管還被扼住脖子,但既然林孤生不是來殺他的,就好說了。

“初到寶地,略施身手,大當家的恕罪。”林孤生笑著,逐漸鬆開了手,如果馬彪是那種睚眥必報的小人,那就是他看走了眼,大可第一時間鎮殺,最多不過是一場血戰。

馬彪並沒有下令動手,而是鄭重抱拳,道:“壯士好武功,多謝不殺之恩。”

林孤生笑道:“既然我能做到,我想,那些世家豪強籠絡的高手也能做到。”

馬彪皺眉,雖然心裏嗤笑,那還是放在了心上,點頭道:“是啊。”

林孤生心裏算計了一下,道:“不瞞大當家,我是一名中州來的傳教士,今日在山下八寶口看到大當家的義舉,心裏欽佩,便心生結交之心,特意來拜訪。不過是略施身手,還望恕罪,我沒有惡意。”

“傳教士?”馬彪狐疑,不明白傳教士是什麽意思。

林孤生笑了笑,就給他講述了一下什麽叫傳教士,正好之前在天下城張衝臨走之際贈他一份禁書,以及那儒家怪老頭高乾也送他一本著作,雖說忘得差不多了,但忽悠幾個沒學識的山賊還是不成問題的。

他從“天下為公,無生即奴”開始講起,一直講到民間疾苦、朝政腐朽,聽的馬彪是一愣一愣的,不禁心馳神往,追問道:“那該如何做?”

林孤生笑道:“推翻暴政,創建一個嶄新的時代,一個沒有壓迫,沒有剝削,沒有階級的時代,屆時,沒有人生來就是奴隸,也沒有人生來就是官吏,想要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努力和本事爭取,讓天下所有人都能得到公平對待。”

馬彪眼神閃爍。

連那些看個熱鬧的山賊也被林孤生的話說動了。

如果有選擇,誰會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

若非肩有千斤擔,誰願拿命博明天?

如果不是氏族無休止的剝削和壓迫,如果不是官吏百姓的白眼,誰會落草為寇?

歸根結底是這個社會吃人,是上層飲血。

“好!好漢……不,大哥,請,我們把酒言歡,再細致探討,請……來人,備酒上肉!”

林孤生莞爾,和馬彪並肩而行,去了大院。

有時候底層的百姓是很單純的,也可以用愚昧形容,不是這番話有多大的感染力,而是話裏的含義讓他們感同身受,徹底點燃了熱血。

“林大哥真是年輕有為,如此年輕,武功卓絕,又有理想,佩服。”馬彪舉起碗,豪爽一飲而盡。

以他的見識,自然不懂什麽內家武學,不懂內息真氣,隻是覺得奇妙。

林孤生笑了笑,道:“馬大當家,應該是我敬你才對,我從中州來,見慣了馬賊山匪,和那些官吏氏族一樣是吃人的凶寇,像你這樣有底線的不多見。”

馬彪哈哈大笑,直呼幹杯幹杯,又疑道:“中州?可是京城那個中州?”

“嗯。”

馬彪吃驚:“中州到這起碼數萬裏遠吧,相隔數個大州,林大哥,佩服,幹了。”

聊幾句話,二人就幹了好記杯,林孤生心想益州漢子是真能喝。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馬彪喝的臉都紅了,他先前也喝了不少,這會仗著酒勁:“林大哥,你覺得我們白雲寨,以後該怎麽辦?”

林孤生一聽頓時嚴肅起來,他等的就是這句話,於是毫不猶豫道:“我得知趙家牽頭,聯絡了幾個豪強世家,近期要聯手對付你了。”

馬彪歎息,點了點頭。

“說句不好聽的,我既然都能無聲無息摸上來,那些世家也不是庸人,白雲寨很危險。”

馬彪猶豫片刻,咬了咬牙,站起來,單膝跪地:“林大哥,你是豪傑,是有大見識的人,我馬彪自愧不如,還請林大哥出出主意。說句實話,我自落草以來,心裏也是沒底,心想能活一天算一天,可眼見兄弟們越來越多,我這心裏也著急……”

林孤生擺擺手,一股無形的力量講馬彪攙起來,後者神色震撼。

“不要著急,世家豪強也是人,不是妖魔鬼怪。”

“還請林大哥指點。”

林孤生故作猶豫,勉強點頭:“好,既然大當家看得起我林某,那我就直說了。”

“請講。”馬彪做出洗耳恭聽的神色。

“眼下氏族對狼山勢在必得,與其等他們羽翼豐滿,不如主動出擊,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林大哥,這樣吧,可否留在狼山小住一段時間?馬某定當不勝感激。”馬彪懵逼,咬牙,又有些自嘲道:“我知道,林大哥看不上我們這些山賊,林大哥是中州來的傳教士,地位尊崇,有學識,有武藝,能深夜指點已經實屬不易……”

林孤生笑了笑,心想這馬彪為了讓自己留下來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苦肉計都演上了,於是擺擺手道:“大當家千萬別這麽說,無非是些小計謀,小住幾日也無妨。”

馬彪大喜過望,趕忙道:“還不拜見林大哥?”

“拜見林大哥。”大院的眾人紛紛單膝跪地。

林孤生的武藝,所有人都心服口服,他的學識,光是那套“天下為公”的理論,就讓所有人欽佩,他願意留下給他們出謀劃策對付氏族,誰有異議?

重新落座後。

馬彪高興,又派人送來酒水肉食。

李上陽這幾天還是頭一次吃的那麽飽,心裏美滋滋的。

“大當家,既然你這麽有心,那我就直說了。”

“林大哥請講。”馬彪趕忙給他倒酒。

林孤生沒有接酒,而是仔細斟酌,托著下巴,沉沉道:“眼下今日你們襲擊了縣令的官差,他肯定很震怒,估計這會在和那些世家豪強商議,說不定最近幾日就會組織攻山。”

“是的,那縣令狗兒睚眥必報,一定會很快來找我麻煩。”

“所謂‘兵者,詭道也’,那些世家和豪強得知被襲擊,一定會認為你們近期不敢下山,反而會警惕戒備。”

“的確。”馬彪苦笑:“剛襲擊了官差,他們最近肯定會加強戒備,我們也防止他們攻山,近期都不敢大張旗鼓活動了。”

“那就對了,既然如此,那就事不宜遲,今晚就出動,下山把縣衙給洗劫了。”

“洗劫縣衙?”馬彪瞪大了眼。

“不錯,你想想,以往你每次犯案,是不是都會消停很久,等風聲過了,世家豪強放鬆警惕了才會行動?並且從來沒有洗劫過縣衙?”

馬彪一想,一拍大腿,激動道:“是啊,林大哥,我怎麽沒想到。哎,以前膽子小,心想幹一票就跑,等世家放鬆警惕才去,如果世家豪強也這麽想,那最危險的時間就是最安全的啊。料想他們認為我今天幹了一票,肯定狼山上人心惶惶,怕他們圍剿,實際上確實,我們的確怕,經過林大哥一提點,真是茅塞頓開。”

林孤生又下了一記猛藥,笑道:“何況……你們從沒襲擊過縣衙,那縣令自然潛移默化認為你們沒膽子洗劫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