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純正血統裏的一灘爛泥

侍衛明晃晃的彎刀朝著林孤生腦門狠劈而去,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林孤生身側的麻衫老人悍然出手,僅僅一指,他就被無形的內氣擊飛十數米遠。

“咳咳……咳。”

侍衛如斷線風箏,墜地後大口咳血,彎刀也“哐當”一聲落地。

人群驚呼。

那北漠公主清冽的眸子微微動容,早聞大涼境內尚武成風,百家爭鳴,武學派係林立。中州人武藝更是精湛,當年大涼開國君主姬無涯有“一劍光寒十四州,劍氣縱橫三萬裏”的美譽,二十年前也有老劍神江一“一劍破敵三千甲”的傳說。

這其貌不揚的老者,是傳說中的武林高手?

這下,眾北漠侍衛紛紛警惕起來,不敢擅自行動了。

“我叫安妮婭,是北漠王第四公主,敢問公子尊姓大名?”女人微微欠身,單手扶胸,執了一個北漠的禮節。

林孤生坐於馬上,冷笑道:“尊姓大名不敢當,若是識趣,早點讓路。”

他不是傻子,這些人既是要進宮麵聖,要是知道自己是誰,借機在皇上那裏參自己一本,雖說皇上肯定不會怪罪,但是傳到他老爹那裏,少不了一頓臭罵。

安妮婭心中窩火,此人囂張跋扈到了極點。現在著急入宮,她隻好再次彎腰執禮,轉身道:“後撤出城,給公子讓路。”

那些侍衛臉色很黑,隻能照做。

“縱馬,走著。”

林孤生斜睨著一幹恨不得把自己剝皮抽筋的壯漢,哼著小曲兒,悠哉遊哉出了城門。

直到一幹人走了很遠,安妮婭才重新上馬車,示意出發。

“公主,那小子太可恨了,可惜不知道名諱,不然進了皇宮一定在聖上那狀告他!”車夫一邊駕馬,一邊氣憤道。

安妮婭攥著簾子,若有所思:“我倒是猜出他是誰了?”

“誰?”

“咯咯咯,他那些護衛,都是輕騎,與咱們的相比如何?”

車夫沉吟許久,不確定的口吻道:“好像……紀律嚴明,有些許凜然偉岸,難不成是軍人?”

安妮婭微微頷首:“不錯,是軍人,而且那些護衛的鐵劍,不知道你注意了沒有,是標準的鐵軍佩劍。在這天下城,試問還有哪家少爺有資格由鐵軍保護?”

車夫大驚失色:“公主的意思是……他是……”

安妮婭笑靨如花,合上簾子。

早就聽說帝國大元帥膝下兩個兒子。長子林孤命,少年成名,統兵治軍的英才,堪稱武宗。唯獨幼子林孤生,十八年來文不成,武不就,頑劣成性,搗亂有道,就像純正血統裏的一灘爛泥。

……

岐山。

沿著天下城西行百裏,是一眼溝壑萬千的群山,層巒疊嶂,霧氣彌漫。

“風伯,此番我老爹火急火燎召我回府是有啥事?是我大哥回來了?”

林孤生拽住韁繩,卷雲駒頭顱一昂,健碩的雙腿在原地打轉。

他身側與他並騎的老者紅光滿麵,捋著胡子笑眯眯地說:“公子,老奴不知。”

“你這個不知道那個不知道,要你有什麽用?”林孤生小聲嘀咕。

凝目望去。

岐山,千門萬戶,綠意盎然的山林之間隱約可見的連綿恢弘建築群,隔著老遠就能感受到一股肅殺之氣。

然而,從身後通往天下城的官道盡頭傳來馬蹄聲,烏煙瘴氣,塵土飛揚,粗略估計也是有十幾匹快馬奔襲。

林孤生狐疑,揮手示意侍衛原地休息,靜候那夥人趕來。

怪了,林府雖紮根岐山四百多年,自大涼開國君主姬無涯一統天下,建立大涼帝國。後開始論功行賞,分封王侯將相,功勳卓越的林氏老祖任鐵軍大統領,鎮守中州,捍衛皇權,這些年世襲罔替,到了林破軍這一代,一直遵從祖訓,雄踞岐山。

許是朝中風雲變幻,林破軍雖德才兼備,但武將沒文臣那般巧舌如簧打動皇帝的心;又因為天下太平,繁榮昌盛,自新皇登基十一年來無戰事;加上林破軍行事作風不拘一格,狠辣不近人情,不討朝中那些騷客墨人喜好。所以當年門庭若市的林府,現在是如此冷清,連那岐山到天下城的官道都些許潦草荒蕪。

近了。

“原來是李大人。”林孤生含笑執禮。

隻見領頭的那中年人頭戴長冠,袖口祥雲,一身大紅飛魚袍,腳踏紅鬃駿馬,其餘十幾騎也是這般打扮。隸屬於兵部軍機處,而被喚作“李大人”的黑臉漢子,是正經的五品統領,姓李,名山,字長鴻。

李山看清是林孤生,皺了皺眉頭,暗罵一聲,但麵上不動聲色:“原來是二公子,我等是奉旨上岐山,召大元帥入宮麵聖。”

他心裏憋著一口怨氣。林孤生自出宮後,在天下城拉幫結派,勾搭起了一門生意,屢次私販鹽鐵,炒賣房產,私自挪用兵部下發給鐵軍的軍餉,用官銀兌換私銀,賺取中間微末的利潤,嚴重擾亂市場。仗著家族背景,無法無天,這一樁樁要是擱普通人身上,都是要掉腦袋的殺頭罪。

最後鬧得中州商會哀怨,上報後案子又落到他頭上了。

還能怎麽辦?

隻能給林孤生擦屁股唄?誰讓他爹是林破軍,誰不知道林破軍是出了名的護犢子,滾刀肉,連兵部尚書見了他也得客客氣氣。

麵對李山不鹹不淡,甚至有一絲怒意的話,林孤生故意哈哈大笑:“皇上召我老爹入宮?李大人,是因為啥事啊?不會是哪個不開眼的告我禦狀吧?”

李山冷哼:“卑職不知。”

“哎呀不要生氣嘛,你家尚書大人沒少撈錢,我隻是給鐵軍收點利息罷了。”林孤生依舊嬉皮笑臉。

“撈錢?哼,二公子,飯可以亂吃,有些話可不能亂說。”李山眯著眼。

二人都心知肚明。

林孤生在天下城幹的勾當,小賺了二萬兩銀珠,這市場無緣無故丟失的錢,自然由負責這個案子的兵部尚書自掏腰包了。李山是聰明人,林孤生的話很曖昧,如果細琢就是說尚書大人克扣軍餉撈了不少油水。這可是殺頭罪,和尚書一丘之貉的李山又怎麽可以亂言?盡管他也不知道尚書大人有沒有從中貪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