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重威鏢局護鏢喪
紅桃山莊內，慕環真坐在小亭裏，在棋盤上擺弄著棋子，白子與黑子交替落下。
慕有天香出雪刃，豈憂江湖酒巷深。
人心所向歸眾望，公子無雙玉環真。
清風徐來，楊柳依依。泉眼細淌，流水潺潺。這盤自己與自己下的棋，過了許久，仍在繼續。
“連下棋都舍不得任何一方輸，果真是慕環真。”慕環真的身後傳來這樣一個聲音。慕環真笑了，他當然知道來者是誰：“僅用一盤棋就能看破我的心思，不愧是常念君。”
常念君笑笑，坐了下來。
慕環真不再下棋，又道：“重威鏢局走鏢被劫的事，你可聽說了？”
常念君點點頭：“聽說了。”
“重威鏢局接的是妙音閣的委托，任務是運送十萬兩白銀，到我們慕家。”慕環真接著說道。
“所以被劫的銀子，是你們慕家的銀子。”常念君說道。
“十萬兩銀子，於你我也許很多，可是對我父親而言，實在算不得什麽。所以重點，當然不是銀子。”慕環真又道。
“所以重點是什麽？”常念君著了興趣。
“是琴譜，一份獨一無二的琴譜。”慕環真麵色凝重起來。
“有多獨一無二？”常念君問。
“前或許有古人，但後不會有來者。”慕環真給出了很高評價。
“什麽意思？”常念君沒聽懂。
“這本琴譜記錄的曲子叫《如憶天道》，是一首難得的精彩曲目。它之所以珍貴，還有一個原因，它的作者已經死了。”慕環真知道這首曲子的來曆。
常念君在腦內搜索，他似乎聽說過這首曲目，卻又實在想不起作者是誰，便問：“那它是出自誰的手筆？”
“是葉文菁，曾經的妙音閣長老，‘青琴’葉文菁。”慕環真答道。
“妙音閣的長老，不是隻有‘白棋’、‘墨書’和‘彩畫’嗎？何時多了‘青琴’？”常念君不明所以。
“你可能沒聽說過，其實妙音閣本來是四大長老，現在‘青琴’葉文菁不在了，所以隻剩三個。”慕環真解釋道。
“那這位‘青琴’長老，是怎麽死的？”常念君不太了解這段故事。
“唉，十幾年前，葉文菁誤信邪教，做錯很多事。後來事情敗露，她便在妙音閣自殺了。”慕環真又道。
“嗯，所以這世上不會再有出自她手的曲子，也難怪這首曲目是絕版了。”常念君聽明白了。
“你是不是忘了問一件事？”慕環真問。
常念君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事？”
“重威鏢局運送的是十萬兩白銀，但我為什麽會聊到琴譜上？”慕環真笑笑。
慕家丟了十萬兩白銀，算不得什麽好消息。但不管身處何種境地，慕環真都不會忘了微笑。
常念君回答：“讓我猜猜……其實這十萬兩白銀不過幌子，重威鏢局真正運送的，該是這份珍貴的琴譜。”
慕環真並不驚訝：“看來你並不是忘了問，而是從一開始就猜到了。”
“那琴譜也被劫走了嗎？”常念君問到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是的，被劫走了。”慕環真答道。
“我之所以能猜到，是因為你提前告訴了我有琴譜存在。但劫鏢之人又不會知道真正的寶物是琴譜，按說得了這筆錢財，根本不會再打琴譜的主意。”常念君講到了重點。
“你說對了，如果是普通的劫匪，目的應該隻在錢財。但丟了鏢的鏢師說，劫匪在當時製服他們之後，並沒有急於奪取白銀，反而在他們身上來回仔細搜索，直至最後翻出琴譜，這才驅車離開。”慕環真又道。
常念君明白了：“劫匪就像知道鏢師的手上有琴譜一樣。”
慕環真點頭：“是的。”
十萬兩白銀還可以再賺，但一旦《如憶天道》的琴譜丟了，不會再有。這本琴譜，本來也是要送到慕家的，如今被劫匪劫走，慕環真不得不查。
“那麽，你們慕家又為何要拿到這本琴譜？”常念君問。
“半個月後，便是皇上寵妃沈娘娘的誕辰，沈娘娘最大的喜好便是音律，皇上認為請頂級的樂師為她演奏這首頂級的曲目，她一定會開心。故皇上委托慕家操辦此事，將《如憶天道》的琴譜從妙音閣護送到京城的慕家大宅內，以備後用。”慕環真道出了原委。
“和當今皇上往來密切，也難怪你們慕家能有今日成就。”常念君說。
“與皇上來往，確實能獲得不少的好處。但同時，‘伴君如伴虎’，半個月後，沈娘娘誕辰之時，慕家如果呈不上琴譜，皇上定會龍顏震怒。”慕環真無奈地搖搖頭。
常念君卻是不懂皇上和慕家為何要這麽做：“我不太明白，皇上想要琴譜，從妙音閣抄錄一份便是。何苦興師動眾，將琴譜搬來，還特地委托慕家，甚至用十萬兩白銀來作掩護。”
“念君你不拘小節，不懂這其中規矩，”慕環真站起身，“這世上的物件，以稀為貴，若將這本琴譜抄錄多份，散布出去，那它便失去本來的珍貴價值。
“除非有原作者同意，否則妙音閣絕不願將這本獨一無二的琴譜抄錄給別人看。而如今，它的原作者已死，就更不存在可以抄錄的可能。故皇上隻借不抄，也為充分尊重妙音閣的意願。”
“你這麽一說，我是懂了。我想如果不是皇上要借這本琴譜，隻怕妙音閣都不肯拿出來吧。”常念君說。
“嗯，普天之下，或許也隻有皇上能借來這本琴譜了。來龍去脈你已經知道了，要和我一起去追查《如憶天道》琴譜的下落嗎？”慕環真又是微微一笑。
不待常念君回答，他便已知道答案，因為常念君可不是個，會放棄這麽有趣的事情的人。
兩人坐上馬車，在去重威鏢局的路上，常念君對慕環真說：“你好管閑事的習慣暫時收斂一下，我們的時間不多，不過隻有半個月，在此期間，可不能節外生枝。”
慕環真點頭：“我盡量。”隨即從車廂中探出頭來，對駕車的車夫吩咐道：“老劉，再快一點。”
慕家的馬車分三等，第一等用的都是日行千裏的汗血寶馬，有資格乘坐的是慕家的四個男人：老爺慕權生、大公子慕神英，二公子慕仙蓮、三公子慕環真。
第二等用的是日行八百裏的寶馬，載的是慕家的十七個大掌櫃。
第三等用的是日行六百裏的馬匹，大掌櫃手下的分掌櫃可以乘坐。
慕環真很少動用一等馬車的這項特權，但今天是個例外。一是情況確實緊急；二是常念君與他同行，他要給朋友最好的。
“調查這件事的隻有我們兩個人嗎？”常念君問。
“當然不止，慕家也出動和委托了很多人來尋回琴譜。而我雖是慕家的人，卻獨自闖**慣了，所以一般是獨立行動。”慕環真回答說。
“那必要時，我們可以申請慕家的支援嗎？”常念君又問。
“當然沒問題，不過你為何要這麽問？”慕環真反問道。
“我感覺……這批劫鏢的賊人很強，單憑我們兩人，或許不足以製服他們。”常念君第一次探案，還有些許緊張。
“你說得有道理。不過我們未必要與賊人硬拚，隻要尋回琴譜下落即可，剩下的，交給我們慕家。”擁有足夠經驗的慕環真倒是氣定神閑。
再長的一段路，隻要有好朋友的陪伴，走過之後，也會嫌過於短暫。時間過得很快，目的地已經到了。
常念君與慕環真跳下馬車，來到威名赫赫的重威鏢局。大門上方，四個鎏金大字“重威鏢局”尤為醒目，更有鏢師和趟子手或三三兩兩，或成群結隊地進進出出，忙得是不可開交。可見他們鏢局的生意，實在太好。
重威鏢局自開設以來，過手的生意有千千萬萬，到目前為止，隻丟過三次鏢。而前兩次丟鏢，有點令人哭笑不得。
第一次是遇到了“劍聖”顧東陽劫鏢，在天道問兵打敗“劍聖”之前，顧東陽還是排名天下第三的高手。
見“劍聖”攔在車隊前，鏢師和趟子手們麵麵相覷，自知他們聯手也不會是“劍聖”的對手。鏢師急忙停下車輛，下馬作揖，向顧東陽請教，他為何要與他們過不去。
顧東陽要的並不是這一車隊的財寶，隻是其中一隻青色寶石戒指。他從這批財寶中翻到此物，也不過多言語，丟下一袋銀兩，便徑自離開。
後來鏢師們才知，那隻戒指是顧東陽往日情人的遺物，顧東陽特來尋回，至於留下的銀兩，算是補償重威鏢局的損失。
如果說“劍聖”顧東陽至少還彌補了損失，那第二次丟鏢，“劍仙”杜久康的所作所為，真是令人又好氣又好笑。
無巧不成書，重威鏢局在“遭遇”“劍聖”顧東陽之後，又遇到天下第二的“劍仙”杜久康。
那次重威鏢局負責運送一批聖飲酒莊的珍品，路上碰上強盜劫鏢，本來重威鏢局的鏢師足以應付，不想“劍仙”杜久康剛好路過。
“劍仙”杜久康出手，輕易便打退了強盜，然而重威鏢局真正的麻煩，這才剛剛開始。
杜久康繞著車隊左聞右嗅，大喜過望：原來重威鏢局運送的貨物，是上百壇絕世好酒！
擁有“不做劍仙做酒仙”之稱的杜久康，立刻狂飲起來，他是天下第二高手，甚至排在“劍聖”顧東陽之前，鏢師們哪裏攔得住？大部分的貨物，都被杜久康給喝空了。
“劍聖”顧東陽至少還知道以錢易物，留下相應價值的銀兩。“劍仙”杜久康除了發一頓酒瘋之外，什麽也沒留下。
但那場杜久康持劍起舞的酒瘋，讓當時圍觀的鏢師們受益匪淺，他們從他的劍舞中，領會到不少武功要訣，功力大進。
最後重威鏢局隻得作罷：那上百壇好酒，就當從“劍仙”杜久康那裏學習武功的報酬了。
雖然重威鏢局沒有計較，但“劍仙”杜久康在此之後，還是籌錢為重威鏢局送上了賠償金。那些好酒，他不白喝，否則，“劍聖”顧東陽和“劍神”淩思雲一定會笑話他。
如果說前兩次是不可抗力，那這第三次，丟了琴譜，算得上重威鏢局的恥辱。
常念君和慕環真進店，裏麵的用具，也都是上品。想來這重威鏢局定是財大氣粗，日進鬥金，許多高手為了糊口，都會投身這裏，而憑重威鏢局的實力，也雇傭得起。
櫃台前的接待立刻認出慕環真：“慕三公子對吧？我們總鏢頭吩咐過了，這邊，屋裏請。”
重威鏢局的總鏢頭叫萬天齊，此人麵容周正，虎背熊腰，力大無窮，可以說天生就是做鏢師的料。他知道慕環真會來，也知道慕環真會想要見誰，他早已準備好了。
常念君與慕環真再往裏走，見慕環真來了，原本坐著的萬天齊立刻站起了身。
除了萬天齊，屋內還有運送十萬兩白銀與《如憶天道》琴譜的所有鏢師與趟子手，共十五人。
萬天齊道：“慕三公子，重威鏢局丟了這趟鏢，首先向慕家致歉。負責走鏢的人，包括我這個總鏢頭，都在這裏了，請慕三公子責罰！”
慕環真示意萬天齊附耳上來，小聲問萬天齊：“那知道琴譜存在的有幾人？”
萬天齊也對慕環真耳語道：“隻有領頭的三個鏢師知道。”
慕環真點點頭：“那先隻留下他們三人問問情況，其他人可以出去了。”
於是萬天齊對那十五人吩咐道：“江翻龍、林中虎、天飛鶴留下，其他人去外麵等候。”
江翻龍、林中虎、天飛鶴三個鏢師，常念君是在茶樓見過的，不過常念君記得他們，他們卻不記得常念君。
眾人按照萬天齊的指示行動，萬天齊先是打量了一番常念君，又向慕環真問道：“慕三公子，恕我多嘴，畢竟這是件大事，您帶的這位朋友，靠得住嗎？”
慕環真將手中的折扇一收：“放心，他肯定靠得住。”
如此一來，必要的人就此到齊，也該具體談談琴譜被劫一事。
這件事還是要從開頭講起。
得知有人要借《如憶天道》琴譜，妙音閣掌門蘇妙音起初是不情不願，倘若“青琴”長老葉文菁還在世，她定不會同意。但礙於當今皇上的聲威，蘇妙音沒有拒絕的餘地。
皇上的意思，是先將琴譜送到京城的慕家大宅，由慕家保管，以供沈娘娘誕辰時調用。路途遙遠，為了避免運送過程中發生變故，慕家特意選了最為可靠的重威鏢局來護送。
至於那十萬兩白銀，是妙音閣於慕家商鋪采購珍貴樂器的貨款，將琴譜連同這筆錢一起運送，也是為了掩人耳目。
重威鏢局的鏢師由優到劣，分為四等：頂流、一流、二流和三流。重威鏢局沒有選取最頂流的鏢師來護鏢，因為那樣太過矚目，等於告訴眾人，護送的車隊裏必有驚世寶物。於是，重威鏢局以十萬兩白銀的標準，選擇了一流的鏢師來護鏢，這樣就算有劫鏢的人，也會隻當他們拉了一車銀子。
如果事情進展得順利，知道車隊中有琴譜的人，從頭到尾也隻有妙音閣掌門蘇妙音、重威鏢局總鏢頭萬天齊、鏢師江翻龍、鏢師林中虎、鏢師天飛鶴，甚至連與他們同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至於那本琴譜，是藏在江翻龍的內衫暗兜裏。
準備工作均已齊全，重威鏢局選擇的運輸路線也很安定，綠林及官府，方方麵麵早已打點好，不想還是遭遇惡虎攔路。
行進中的鏢局車隊前方，忽然遭到內力轟擊，江翻龍急忙勒住馬匹，及時使車輛停下，煙塵散去，麵前的地麵已經多了一道淺坑。
來者定是內功不弱。
鏢隊眾人抬頭，隻見劫鏢的歹徒，不過隻有五人，為首的那個，黑袍、蒙麵，他從樹上飛身而下，擋在路中。
貿然開打當然不是上策，還是先探探他是何目的為好。江翻龍下了馬車，對他高聲說道：“朋友，何故攔路？”
黑衣人直截了當地說：“要你們護鏢的東西。”
從聲音上判斷，無疑是個男人。
“朋友缺錢，那我這裏倒有些碎銀子，就當交個朋友，送給你了。”江翻龍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