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逝靈
“你怎麽能……”
女鬼不甘地厲呼，她被符光逼得蜷縮起來，脖子上一個猙獰的血洞出現，其中似乎還有鮮血在流淌。
她抓起被子，竭力想把自己藏起來，在發抖。
而此刻，在角落中，剛剛暈過去了的陳太聰忽然轉醒。站了起來，看向病**，頓時眼中熾熱道：
“躲什麽啊，是我啊，快來，我連黑枸杞泡水都用了，今天咱兩狠狠快活啊……”
他朝著女鬼再次撲過去。
但，他肩膀卻已經被人抓住，然後被狠狠扔到了角落中。
“你！”
陳太聰憤怒地抬眼，但看到李小異冷冰的麵龐，頓時嚅囁著道：
“太用力了……沒傷著你胳膊吧？”
旁邊，趙雅也顫抖著走了過來，道：
“李小異，這究竟怎麽回事啊？原來真的有鬼，真的有鬼啊！”
她白皙的手緊緊抓住李小異的衣角，嬌軀都在顫抖，胸脯起伏，緊緊貼著李小異。
李小異朝著趙雅咧嘴一笑，道：
“沒事的……嗯，去把椅子搬過來，我坐坐，剛踢門時候崴腳了。”
“啊？”
趙雅本來好害怕，聽到李小異的吩咐，當即“哦”了一聲，去把梳妝台前的那張梨花木椅子搬了過來。
李小異很不客氣地坐下，他低下頭，讓血從鼻子中盡情流下，臉色一陣蒼白，大腦中一陣陣眩暈，幾乎支撐不住。
就連他握著桃木劍的手，都在輕輕抽搐。
消耗太劇烈了！
但他卻一咬舌尖，讓自己強行保持著清醒。
大紅**，女鬼在低吼，隨著她的低吼，周圍的空間就像是在變幻一般，古色古香的女子閨房像是要退去，不時有現代病房的影子交換。
“別掙紮了，你跑不掉了。”
李小異聲音有些微弱，道：
“既然已經成為過往，何必還要執念於現世……你們的時代都不在了，塵歸塵土歸土不行嗎？”
大紅**，女鬼隻是怨恨地看著他。
“別這樣看著我，我們是現世的活人，你們是逝去的過往，你們想過來，現世就得有人讓位消失。”
女鬼目光轉向趙雅，她的眼中，忽然露出了一種別樣的情感，道：
“不用裹腳，可以離開府裏，還能隨便和男人說話，很自由對不對？”
“你們所謂的現世，是我們曾經遙望的未來……”
女鬼盯著李小異，道：“這世界不止屬於你們，也屬於我們！”
李小異擦了擦鼻血，仰頭看著她，道：
“那也得講規矩，你想通往現世，就得舍棄過去，天地間自有輪回，浩瀚歲月，終有一日你會重現。”
“人死靈散，但當因緣際會之時，散去的靈會重聚，斬斷了過往，新的生命將會重新歸來，這才是規矩。”
“而不是現在，用這種方式，企圖直接用過往搶占現世！”
女鬼沉默不語，隻是眼中譏誚。
“我和你講道理……如果你不聽道理，那我就殺了你。”
李小異很坦然地開口，抹了一把鼻血，指著陳太聰道：
“他身上塗了黑狗血，本來，剛才在你謀取現世之力的時候，就會被弄死的，徹底寂滅。我讓你活到現在，已經是看在你可憐的份上。
我現在給你選，你不選，我就超度你。”
他舉起手中桃木劍：“用這個。”
清朝女鬼眼中閃過一抹懼，沉默了許久，終於開口：“我，我不想寂滅，你能幫我麽……”
“幫我通往你所說的輪回，給我新生的機會。”
“作為交換，我‘逝地’中的‘靈性’，都可以送給你。”
李小異終於鬆了一口氣，道：
“可以，我可以超度你。”
他艱難起身，取出了一張黃紙，直接用手指蘸了蘸自己的鼻血，在黃紙上寫下了“李小異”三個字。
黃紙飄到了清朝女鬼麵前。
清朝女鬼抹了脖子上的鬼血，同樣在黃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名：陳清婉。
李小異接過黃紙，不知念叨了一句什麽，忽然黃紙自燃了起來。
黃煙飄**而起。
“天師燃黃紙，引入輪回，超度滯留之靈……黃煙起、輪回現，在古老的過去，黃煙曾是輪回的標誌。”
李小異低語，而後用桃木劍挑開了圍住大紅床的紅繩。
女鬼陳清婉從**走下來，蓮步款款走進了黃煙中。
“等一下，”
李小異卻忽然又開口，道：
“還有個問題，你怎麽醒來的？”
星空中的紅光，還有一個月才能抵達地星，那種力量未至，女鬼提前蘇醒有些蹊蹺。
“你不知道麽？”
陳清婉笑了笑，道：“黃煙啊。”
黃煙……
李小異眉頭皺緊，她居然是被黃煙喚醒的？
能夠燃起這種黃煙的……隻有天師。
難道新明城中，居然有人在布局，喚醒逝去的過往，這是瘋了嗎？
“謝謝。”
他朝陳清婉道了一句謝，道：“你可以入輪回了。”
“輪回……”
陳清婉嘴角卻露出了一抹譏誚，道：
“李小異……你很厲害，但可惜的是，你其實什麽都不知道。”
說完，她揮一揮衣袖，周圍整個古色古香的房間，忽然化作一種淡紅色的光芒，朝著李小異匯聚。
然後，她的身影伴隨著黃煙，順著李小異早就布置好的紅繩，飄出了門外，向著中二少女的方向而去……
隨著清朝女鬼消失，李小異眼前的景象一變。
月光從破碎的窗戶，射進淩亂的病房裏，地上各種治療儀器等灑落，陳太聰待在角落不敢動，趙雅茫然站在原地。
李小異朝著病**一躺，忽然露出了一抹放鬆的微笑。
他輕輕張口，那團淡紅色的光芒，被他輕輕吞了下去，悄然存於他的丹田。
尋找了許多年，都沒有尋到的物質，終於得到了。
“院長……這究竟怎麽回事？我是做了一場噩夢嗎？那隻鬼，真的出現過？”
趙雅美眸中，依舊寫滿了不可置信，她的精神都有些恍惚，這種從虛幻到現實，從恐懼到平靜的錯亂，讓她不知道什麽才是真實了。
“一切都是真的，隻不過，那嚴格意義上來說，並不算是鬼。”
趙雅道：“不是鬼？”
李小異點點頭：“我稱之為……‘逝靈’，逝去的靈。”
“那是逝去的人和事、傳奇和史詩……逝靈已成過往，與過往同在，它們想把過往變成現世。”
“簡單來說，他們和屬於他們的一切都逝去了，再沒有未來，被時空歲月拋棄，所以……隻能和現世的人爭搶。”
趙雅有些驚懼：“把過往變成現世……它們想要重新活過來？這太可怕了！”
“這並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天地有定數、輪回有鐵律，他們想要用這種方式過來，就得有當世的人離開。”
李小異道：“如果今天這個清朝女鬼成功了，所有進入她逝地的生靈，都會消失的。”
趙雅愣住了，逝靈想要從過往中來到現世，現世就需要有人讓位離開……
“本來嘛，生死輪回，逝去了的一切，也是有重生之路的，隻是這個過程是漫長而平和的，逝去的靈在沉寂中入輪回，然後在某一世重現，隻是重現之時，已是全新的生命，舊日和過往的印記都會消散。”
李小異歎了一口氣，道：
“可是如今，未知的巨變發生，神聖超凡的大潮從不知何處的源頭彌漫而來，順著逝去的過往長河澆灌漫卷，整片已逝的時空和歲月都將醒來，一部部古史橫陳在現世的堤壩前……它們想要得以延續，就隻能和現世的人爭搶。”
李小異平淡而有些苦惱的描述，讓趙雅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道：
“院長……你的意思是，一切逝去了的都會重現嗎？今天是清朝女鬼……清朝逝靈，明天就會是別的？宋朝、唐朝、秦朝等？”
李小異搖搖頭道：
“我不知道。過去的歲月不隻是夏商周、秦漢晉隋、唐宋元明清，也許會有更多，而且，越靠近神聖大潮源頭的過往，那些逝靈和逝地恐怕就越恐怖……會超出世人想象的。”
趙雅喃喃著：“這太可怕、太瘋狂了……”
“對了院長，你……怎麽知道這麽多的？”
她忽然看向李小異，經過這次的事件，她似乎從心裏把李小異給當成院長了，而不再是精神病。
“我也不知道。”
李小異攤攤手，蕭瑟地道：“我是精神病啊，幻想症是假的，可失憶症是真的。”
他感受到鼻腔中，猩熱的血又來了，忍不住朝著趙雅發問道：
“那個……你生理期，量大嗎？”
趙雅還沉浸在認知被打破的震撼和茫然中，聞言，臉上不禁微微一紅，道：
“……不算特別大，還好。”
李小異慶幸地點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用了禁忌的手段，破了淩薇的萬法不侵之身，把淩薇和趙雅的生理期給互換了，簡單來說就是“姨媽轉移術”。
但代價是他也會一直流血、虛弱，直到趙雅生理期結束。
現在放心多了，他當即朝著趙雅招招手，拍了拍身下的病床，道：“快過來睡一下吧。”
趙雅的臉頓時全紅了，看了一眼李小異還在流的鼻血，啐道：
“你，不安好心，耍流氓！！”
“我先走啦！！”
她轉身，然後直接暈倒了。
李小異急忙從**一躍而起，扶住了她，埋怨地道：
“都說讓你睡一下，非不聽……我這麽累，還得讓我抱你，多過分啊！”
——趙雅進入了那清朝逝靈的逝地中，對精神力的消耗非常嚴重，急需睡眠和補充。
然後，他把趙雅抱到了病**，給她蓋上了被子，然後心中一動，趙雅這次表現不錯……值得獎勵一下下。
他把中指輕輕放到了趙雅的紅唇上。
一股淡紅色的光芒，從他中指上微微一閃，似乎沒入了趙雅體內。
做完這一切，他轉過身來。
角落裏的陳太聰，也是虛弱地道：
“院長……我感覺我好暈……”
他身為精神病，精神力似乎更強一些，所以還能勉強撐住。
李小異道：“黑狗血呢？”
外麵那些醫護中，有幾個情況嚴重的，還得用黑狗血才能救回來。
“什麽黑狗血？”陳太聰一臉茫然。
差點兒忘了……李小異急忙糾正道：“額……你聽錯了，我說的是黑枸杞，黑枸杞泡水。”
陳太聰：“沒了……你不是說抹上了之後，金槍不倒嗎？我就全部塗了。”
李小異當時都是震驚了。
這陳太聰特麽的，簡直是狼滅啊！
這種人就算是鬼來……估計都得掂量掂量吧？
“院長我不行了……好暈。”
而說完，陳太聰終於也挺不住，暈倒了過去。
李小異搖搖頭，當即提著他的腳，把他拖到了另一個病房裏，丟在了**。
做完這一切，他走出住院部。
月色灑落，精神病院中一片靜謐，在住院部和行政樓間的空地上，精神病院的醫生護士們，一個個趴在地上，雙手抓地，十分狼狽，全都失去了意識。
……
而此刻。
後山上，一處水潭邊。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啊啊啊，太舒服啦！”
中二少女趙玥，一個人在水潭邊，意氣風發地做著……廣播體操。
“這不是廣播體操，肯定是某種修煉術。
院長大人對我太好了！！”
她分明感覺到，這種廣播體操，與她學過的都全然不同，對身體的鍛煉和開發，效果極為猛烈！
“哼哼，臭小姨……你不幫我，我也自己有機緣，我是未來的女帝，無敵！！”
她眼中寫滿了期待，興致勃勃！
“咦……那是什麽？”
忽然，少女仿佛看到一陣黃煙飄卷而來，在黃煙中，似乎有個十分漂亮的女子，一身大紅嫁衣，身姿飄搖。
黃煙飄到了她所在的地方。
潭水上方，忽然映照出一種神秘的光影，仿佛通往未知的世界。
黃煙與那身穿大紅嫁衣的女子，飄搖入其中，臨走時，她回眸淺笑，道：
“謝童女指路，我們還會再見的。”
而後消失了。
未來的女帝大人呆呆地站在當場，怔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往地上一坐，哇哇大哭起來。
“啊……院長，這裏有鬼，有鬼啊！！！”
……
靈秀山下，霓虹閃爍的新明市城區。
某條小巷中，幾個速度極快的黑衣人，正在尋找著什麽。
“那清朝逝靈明明從這裏移動過卻找不到蹤跡了……”
一個趴在地上的黑衣人，手持水晶羅盤在尋找，卻一無所獲。
“沒時間了……隻希望她的儀式沒成功，否則真的來到現世，麻煩就大了！”
一個戴眼鏡的斯文男子無奈地開口。
“怎麽會忽然消失了……這周圍有什麽奇特之地嗎？”
一個女子開口，她一身緊身黑衣，曲線傲人，身段修長，成熟而富有韻味的臉上，此刻露出一抹思索之色，細細查看了一邊地圖，忽然道：
“靈秀山，精神病院？……”
戴眼鏡的斯文男子，卻是扶了下眼睛，道：
“得等白天了，現在已經是雞鳴三次了。”
“女鬼就算真的在山上，也已經隱形……我們去，也沒有用。”
“我聯係相關部門，白天進去查訪一番，再做決定。”
女子點點頭道：“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