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隱秘(二)

你們是感覺像是被整個世界背叛了吧。

老刑警理解木場與草加的心態,隻是,身處不同的位置,不同的立場,彼此的意見就會存在分歧。

他沒有奢望能輕易得到他們的諒解,微微歎息。

他眼中閃過無數畫麵,輕輕閉上眼,數秒後緩緩睜開雙眼。

調整了一番情緒後,他悠悠講述能可給兩位年輕人說明的隱秘。

“大概在二十多年之前,那時候的智腦集團在國內已經站穩跟腳。

時任社長的花形創辦了一所名為‘流星塾’的孤兒院。

作為一家在新興的,無論在國內、國際上都有著良好聲譽與光明未來的大企業,創建孤兒院行為在外界看來一點都不奇怪。

賺取好的名聲,給消費者留下好的印象,還能得到一些稅收減免優惠政策,何樂而不為。

隨著我國人口老齡化、少子化日益嚴重,從長遠角度來看,可以當他們是提前給集團培養一些新鮮的血液,一些忠誠的勞動力。

有資格收養小孩的大多是富裕家庭,小孩們長大後,都會在社會裏有著一定的先天優勢。

這也算是給集團的未來結緣。

當然,並非所有的孤兒都有機會改變命運,重新回到一個正常家庭裏生活。”

聽到這裏,草加攥緊了拳頭。

在這方麵,他是幸運的。

養父母對他無微不至。

優渥的家境足夠支撐他念大學或繼續進修。

他不需要擔心學費,可以自由選擇自己喜愛的興趣,多方麵培養。

外界將他成為“運動天才”,但天才背後是家庭給予的支持。

是他的養父母聘請昂貴的私人教練,給他最專業的培訓。

養父母願意在他身上投入,他們在意的不是獎牌,而是害怕埋沒他的天賦。

所以他在每場比賽都抱著感恩的心拚盡全力,不留遺憾。

木場伸手捉緊他的手,給予精神上的支持。

除了家人,草加還有朋友一直給他鼓勵。

老刑警看到挺欣慰。

年輕人之間能成為朋友是一種緣分,就應該相互珍惜,守望相助。

這樣一個民族才有更高的凝聚力,來麵對新時代路上的各種機遇與挑戰。

未來要依靠的就是他們這些年輕人。

可恨的是,花形沒有放過孤兒院裏的孩子。

“花形創建流星塾後,收養很多無家可歸的孩童。那時候我們還沒得知,他收養那些孩子的目的是利用他們進行人體實驗。”

饒是理智到被熱血笨蛋搭檔當成冷血動物的老刑警,幾乎壓抑不住心中怒氣。

他也是一名父親,有一個剛步入社會,為了自己夢想打拚的女兒。

他無法原諒花形這個惡魔。

“人體實驗?”X2

木場跟草加沒想過會聽到這種事情。

木場害怕草加無法接受,發現好友隻是咬咬唇,垂下了頭。

草加不是不傷心。

記憶中眉目慈祥的爸爸,他自小就發自內心崇敬的院長,暗地裏做著齷齪勾當。

怎可能不傷心。

木場看到門矢影,是暴怒到想殺人。

木場看到他爸爸,害怕得身體在發抖。

當他串聯諸多零碎情報後,他就有了爸爸也許不是人類的猜想。

“大約在十年之前,國內陸續出現了未確認生命體襲擊人類的案件。

那時我還在搜查一課。

我,警視廳刑事部搜查一課殺人犯搜查第七係搜查官添野錠二與同小組的成員追蹤一條線索,到了流星塾。

有目擊者報警說在孤兒院附近看到形似蝙蝠的大型生物。

我們接到上級的命令,帶著疑問前往調查。

在那裏,我第一次見到花形,與身為孤兒院院長的他麵對麵交談。

那時的他,與他現在的樣子,一模一樣。

我老了,同樣的歲月,卻沒給他留下半點痕跡。

挺氣人的,不是嗎?

也就是在那一天,我失去了所有的部下。”

老刑警說著,淒然一笑。

他的眼角有淚光。

流星塾的建築風格在外麵看上去比較類似西方的教堂。

好像叫做哥特風?

老刑警其實對建築方麵不太了解。

其主建築確實是一個布置簡約的教堂。

兩側坐席都是低調的木質長椅,大概能容納300人。

祭壇後方彩色櫥窗玻璃上刻畫的,正是花形的半身圖像,看上去聖潔、慈愛,宛若神明,受人尊崇。

假的,都是假的!

他騙了所有人!

一個欺騙世人的邪神!

流星塾,一個他第一感覺充滿善良與美好的地方,成為了他無法醒來的惡夢。

一個堅強的刑警,把藏匿得很好的傷痛掏出來讓他們看到。

木場他們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話。

人類,發現了怪物的巢穴。

一旦發生衝突,巨大的實力落差,犧牲無可避免。

悲劇,早就注定。

幸存下來的人,最痛苦吧。

仇恨,從此束縛了添野先生,詛咒著他。

添野先生呢?

是否也會詛咒著罪魁禍首花形?

木場沒勇氣去問。

“最諷刺的其實是,他根本沒有露出任何的破綻。

我們交流甚至稱得上很和諧。

交談過程中,他問起我是否喜歡小孩。

我回答說,很喜歡。

隻是選擇了這份職業,必然會對孩子有所虧欠,我是個不及格的父親。

他說他很欣賞我,想要獎勵我。

我隻當在說客套話。

那時的我根本沒想到,他所說的獎勵,是當著我的麵,變成了怪物……

然後,他,殺光了我的部下。”

老刑警至今仍身處地獄之中,身邊都是血海,部下們的冤魂糾纏著他,訴說著不甘與恨意。

“奧菲以諾,這個名字也是花形親口告訴我的。

他說,血族、吸血鬼、僵屍、木乃伊、巫師、雪人、水怪,人們耳熟能詳,人類曆史上諸多幻想種族,其實都是基於他們奧菲以諾創作出來的。

奧菲以諾是人類自我進化的一種形態,是人類的未來。

長久以來,他們的族群受到人類的畏懼與迫害,近乎滅絕。

所以他在覺醒之後,就致力於追逐金錢,想要打造一個屬於他們奧菲以諾的天堂。”

對於老刑警的話,木場他們各有震撼。

“所以他利用孤兒院當保護傘,暗中把孩子們當成小白鼠?”

草加沒想到自己過去也是一隻小白鼠。

隻是,從時間點上計算,10年前,自己應該還在孤兒院才對。

大二的他快要20歲。

11歲的時候遇到養父母,到相關手續辦妥,他離開流星塾正式改姓草加,快12歲。

細節對不上!

木場同樣注意到了裏麵的bug。

隻是想到他們身上經曆過的時間回溯,修改過的記憶等等,不算奇怪了。

添野先生不清楚草加被收養的年齡,才會在信息差異情況下沒看出個中問題。

“花形沒殺我,說給我留了禮物,然後逃逸了。

悲劇發生後,警方查封了流星塾,從設施內部的地下研究室裏找到了不少研究資料。

那是一個叫做‘奧菲以諾因子’的研究計劃,作用是激發人體潛能,提升人類與一種奧菲以諾專用兵器的適應性。

在種群數量稀少的大前提下,他們想要先打造出強力的兵器。

作為資金來源的智腦集團得知花形的所作所為後,迅速與他做出了切割,撇清關係。

並且他們在警方收繳了相關資料後,甚至願意出資讓我們繼續研究那些兵器,反過來利用那些兵器來對付怪物。

智腦集團用行動來表明立場,與花形劃清界線。

我才明白到,所謂的禮物,就是那些兵器。

又過了幾年,研究有所收獲,警視廳趁機成立了應付奧菲以諾的新部門。

一個特殊的武裝部隊,叫做【緊急事態特命組】。

我也受特命組領導者兼研究員的南雅彥先生的邀請,加入到小組之中。

這麽多年以來,我們一直都在暗處處理奧菲以諾相關的案件,保護大家的安全。

我們數次找到花形,他就像是久別重逢的好友一樣,歡迎我。

他總是放過我,而我的搭檔,犧牲了一個又一個。

那些笨蛋們,還是爭著當我的搭檔。”

老刑警說著伸手放在自己的腹部,緊握拳頭。

他似乎很激動,臉色發紅,呼吸都變得不太暢順,從衣袋裏掏出藥丸,灌進嘴裏,大力咀嚼吞咽下去。

木場他們很擔心老刑警的身體狀況。

“我現在的搭檔澤村是當時一位部下的弟弟。

他是為了幫兄長複仇而加入到特命組。

他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不聽我的勸告,不肯等待增援。

當年我保護不了部下。

現在,拋棄了搭檔。

我實在差勁透頂。

可我看到他的瞬間,就無法控製自身的恐懼,隻想遠離他。

明明,獲得了力量,鬥爭的心氣,早就遺失了。”

他在看到花形出現後第一時間就呼喚周圍的群眾疏散。

隻是,願意聽他話的人不多。

澤村更是直接變身出擊。

他深知此戰毫無勝算,能做的,就是將木場與草加兩位事件關係者找到,保護起來。

所以他從商店街另一側繞過去截住了他們。

另一名嫌疑人門矢影則是同樣被他放棄掉了。

他直覺認為門矢影不簡單,讓那人留下的話,澤村存活的幾率更高。

“添野先生……”

木場舉起手想說點什麽,可是說不出什麽來。

比起同伴,身為刑警的添野先生選擇了保護他們。

“老先生,你的話,太多了。不如好好休息,下去陪伴你的搭檔吧。”

冷漠的聲音突兀想起。

三人都如同驚弓之鳥。

木場與草加看到對麵的老刑警似乎想要拔槍,但是身體突然僵住不動。

他張著嘴,發不出聲音。

尖銳的觸手從身後刺來,貫穿了老刑警的胸膛。

木場他們驚得無法言語。

老刑警的身體在他們麵前變成失去色澤,化為飛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