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23木頭人

這具突然倒下來的女屍,把我的喉嚨嚇得抽筋兒了。

按照一個正常人的喉嚨來說,我沒辦法在這樣的驚恐裏控製住自己的大喊大叫,但現在我是嚇得根本叫不出來,隻能感覺到喉嚨肌肉在抽搐。

畢竟如果可以我大概能發出掀翻頂棚的尖叫聲,讓螳螂人很輕鬆地來找到我。

這種感受真的太嚇人了,我不知道怎麽形容這種感受。

我還算根正苗紅的長了18年,別說跟屍體親密接觸了,我是見都沒見過,更別提這具屍體還血淋淋的,帶著冰涼的溫度直接貼在了我的皮膚上。

我本來就緊張得全身是汗,觸覺在精神高度集中加視力缺陷的情況下被無限放大,女屍這一倒下來,連她的胸部是什麽罩杯我都能感覺到。

這個處境下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她現在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不屬於人的範疇,我躲在這兒暫時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這樣想著,我也不知道從哪兒來了勇氣,並沒有立刻抽回自己的肩膀,反而顫巍巍地伸手,把這具靠在我身體上的屍體從頭到尾摸了一遍。

這具屍體並不幹枯,也沒有腐臭,甚至連衣衫都是完整的,我捏捏摸摸了一會兒,按照曾經在獵奇網站上看的“如何判斷死亡時間”的貧瘠知識,初步估計這女屍死亡超不過兩天。

這摸索的時間一過,我的視力大概是又適應了,視線又逐漸清晰了起來,像帶上了紅外線夜視儀,居然比剛剛還清晰地看到,女屍頭部有致命傷。

傷口上紅白一團,看到那塊被利刃削得飛起來半連著皮兒的頭蓋骨,我已經猜到那混在紅色血凝塊兒裏的白色物質是什麽了——這傷口看起來,女屍是被人一擊斃命。

但是這不正常,跟我想象的有挺大的出入。

仔細想想,這裏畢竟是鍋爐房,換句話說,就是燒水的地方,溫度自然會比平均的環境溫度高上個兩三度,屍體在這樣的環境下根本就是沒法儲存的,基本不到半天就會腐臭發爛。

而這具屍體卻像是從冰庫裏剛拉出來一樣,不僅冰得嚇人,而且除了頭部的致命傷看起來一塌糊塗,周身沒有一點兒損壞的跡象,更一點兒腐壞的跡象,連屍斑或者髒器腐爛產生的氣體都不曾有。

我越想越覺得邪門,沒忍住又上手在女屍的手臂上摸了兩下:怎麽會有這種手感的東西存在?就像是以前我吃的校門口賣的五毛錢一袋的冰涼爆珠,外層是冰冷的,手感水潤,但是不軟,像冰塊一樣硬邦邦的。

我突然很佩服我自己,在這種極度極度安靜,且底下有個螳螂一樣的怪物在尋找我的環境下,我居然可以認真地去思考我摸到的是什麽東西,不知道這算是一種苦中作樂,還是說是我的阿Q精神愈發強大了。

但還沒有等我想明白這個手感是怎麽來的,我就聽到了一聲輕微的門板的響聲。

我愣了一下,這個聲音很耳熟,但我一時半會想不起來是什麽。

好奇心的驅使,和我對觀察外界環境的需要,讓我沒忍住把眼睛貼在了櫃子的縫上往下看,女生的屍體依然靠在我身上,我都沒時間處理它,就讓它靠著了。

而就是從門縫裏看出去的這一眼,幾乎把我嚇得肝膽俱裂——那個螳螂人來了。

他智商可能不太高,但是也沒有低到看不見我就不找了的程度,他肯定我在任意一個櫃體裏,並沒有去猜測我會往哪一層走,而是非常直接地用了最原始的辦法:

他從第一層開始,一個一個櫃子地看,他打開櫃子,也不管裏麵有沒有人,先用自己的手刀戳一下,然後攪一轉,再換到下一個櫃子。

而他開過的櫃子,每戳一下就會有一具屍體掉出來。

我之所以相信的是屍體,是因為那東西被他的手刀戳了一次還絞了一下,卻沒有流出新鮮的血跡。

如果是活人,或者正常人沒死多久的那種屍體,在這樣的破壞下,內髒和身體的血跡絕對是飆似的飛濺出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隻流出一些黑色的血塊兒。

我的頭皮又繃了起來。

這樣的話,他如果追到我這第四層來,我就必須得跳出去逃跑,否則我必死無疑。

螳螂人這一刀可以橫切整個櫃子,屍體和我都得挨戳,我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躲不掉,而如果我從這跳下去,如果不是摔斷了腿,還是可以跑一跑的。

但是我覺得無論如何都隻不過是早死一會兒和晚死一會兒的區別。

我現在能清晰的感覺到,我額頭上的汗滴在往下像瀑布一樣的滑落,這大概是一個人意識到自己命不久矣的時候,全身的精神細胞匯集到一起而產生的生理反應。

但是我現在大腦是空的,我隻瞪大了眼睛注視著底下挨個檢查櫃子的螳螂,都沒有花額外的精力想該怎麽活下去,因為我都已經斷定自己活不了了。

我現在稱之為“螳螂”,而不是螳螂人,因為這人像變形似的,變出來了螳螂的翅膀和對足,像極了人馬座裏人首馬身的怪物,一個帶著墨鏡的人頭下麵鑲嵌了一隻螳螂的腹腔,呈現人首螳螂身。

在黑暗中,那個螳螂為了節約時間,已經立了起來,用體型代替樓梯在戳第二層的櫃子,為了夠到這個高度,它把身體拉長,展現了全部的身姿,讓本來就害怕昆蟲的我幾乎要窒息。

我不敢相信,這種生物居然會出現在我的生活中,而剛剛我聽到的那種奇怪的熟悉的聲響,肯定就是螳螂的翅膀和足器吸到牆壁上時,和牆壁接觸發出的聲音,他當真不需要樓梯,他吸著櫃壁就可以往上爬。

怎麽辦?說實話,我雖然覺得自己必死無疑,但是我還是很想活著。

我腦中飛快地計算著距離,按照我的跑步速度,我從這個大概五米高的地方跳下去逃跑,我肯定會讓我腿摔斷,我隻能哪來從哪跑:得從我躲的這個櫃子出去,順著樓梯往下走一層,把跳的距離縮短到三米左右,我才能穩穩落地。

而那個螳螂人估計是兩種行走方式,第一是爬行,第二是飛行。

這裏的空間不夠大,他是飛不起來的,就隻能夠爬著走,按照剛剛他衝過來找我的速度來看,我跟他應該是差不多的行動能力,或者說,他就算快,也比我快不了多少。

而他判斷我在哪的方法是依靠我有動作,那如果我跟他玩123木頭人呢?

因為我剛剛觀察到,他每次把自己手上的刀刃塞進櫃子裏時,會把頭也一起探進去,看一看裏麵的東西是死是活,有沒有動,然後再伸出來,整個過程大概是兩秒鍾。

如果我借用他這兩秒的間隙進行動作,其他時間靜止不動,他是不是就看不見我?

人不能打無準備的仗。我心下有了盤算,打算找個東西先試一試——我手邊的那具女屍就是個好東西。

“對不住的同學,隻能江湖救急,你都死了,你就幫幫我吧。”

我在心裏對著對著女屍雙手合十,然後忍著惡心按住了她的肩膀。果然,跟我想的一樣,這女屍和被凍過的骨頭和肉質感很相似,非常的脆,我弄斷手臂就跟我掰斷一塊冰似的鬆鬆,哢了一下就分離開,沒有那種骨肉相連的感覺。

我卸下女屍手臂的時候恰好卡著螳螂人看一個櫃子的時間,很幸運,這點小聲響沒有引起他的注意,看來我判斷的方向是對的。

於是在螳螂人伸頭探向第一二排最後一個櫃子的時候,我眼疾手快的用手裏的女屍自己的重量砸開門,囫圇個地丟了出去,把她的手臂留在我藏身的櫃子裏。

“刷啦——”

螳螂反應之快,他感覺到動彈的物體,立刻從櫃子的盡頭處四肢爬行著朝掉下來的女屍衝了過來,不過行進過程也跟我想的差不多——他和我的跑步速度是相同的,沒有什麽特別大的差別。

那隻大螳螂在我的視線下舉起手來,對著垂落在地的屍體就是一頓亂砍,但屍體不會動,他也很快察覺到了不對勁,估計是以為這東西沒放好,自己掉下來了,四處轉了轉腦袋,沒有看到其他的活物,又挪回了他正想檢查的第一二排最後一個櫃子。

Yes!

我在心裏比了一個耶,有了逃生的方向,我整個人都變得有活力了起來。我的櫃門是趁著剛剛打開的,螳螂沒有注意到,這個時候我悄悄探出一隻腳,就像木頭人一樣跟他玩:他把頭伸進櫃子,我就動,抽出來,我就停。

他智商確實不太高,追殺我似乎也是本能,所以他很精確地把自己探查的時間卡在兩秒,像機械一樣,還給我省了觀察他的力氣。

就這樣,螳螂大概摸到了第三層的中間的時候,我就已經站上了我爬上來時的台階。如果繼續這樣順利地走下去,我大概能夠在它爬到我藏身的那個櫃子的時候就走到平地上。

我做好了打算,他一爬進去,我就用力地扔這段斷掉了的手臂,他衝著手臂追過去的時候,我就重新躲進鍋爐管道中間,然後不動,它一定是找不到我的。

可是人倒黴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我隻能叫做倒黴到家了,因為我踩上最後一個階梯的時候,踩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飛濺到梯子上的,一些綿密的**,我腳滑了,一個沒站穩,直接向下滾倒了下去,變成了一個移動的活體。

完了,這回是真沒了。

我在翻滾下摔的餘光中,看到了張開翅膀四肢著地,朝我猛撲過來的螳螂人。心想這大概就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麵了吧。

我麻木的閉上眼睛,等待著死亡的降臨,卻在下一秒感覺到了一些微涼的**撲了我滿臉,隨之而來的是一股讓人嘔吐欲望很強的腥臭味兒。

我在一片惡臭中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居然還沒死,而我麵前的螳螂人,不知何時腦袋已經掉到了腳邊,龐大的身軀立在空氣中站了三秒,隨後滑落了下去,轟然倒在了地上。

緊接著,一股我在最開始就聞到過的,像是冬日裏解凍後,剛開始生長海草的水的香氣,重新縈繞上了我的鼻尖,我還尚未來得及反應,就感覺到脖子上傳來了一陣鈍痛,緊接著兩眼一黑,失去了意識。

……

“團結就是力量,團結就是力量……”

我在這陣嘈雜的吹號聲中醒來,睜開眼睛,闖入眼簾的是我宿舍熟悉的天花板,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猛地從**翻了起來。

我發誓,長了十八年,沒有一次我起床能起得這麽快過。

“我操,這怎麽回事?”

我以為我已經嗝屁了,我簡直目瞪口呆,視線下移,看到我沒穿睡衣,整個**在被窩裏,我不可置信的伸手摸了摸後腦勺,除了亂蓬蓬的頭發沒有摸到被擊打後的傷口,身上更是沒有那些擦傷燙傷。

我驚呆了,難道我昨天晚上是在做噩夢嗎?

“張澎——張——咳咳咳咳!”我急急忙忙的跳下床鋪,去隔壁確認張澎還在不在,口水差點把自己嗆死。可是張澎的床鋪空空如也,被子疊得整整齊齊,顯然像是昨天沒回來一樣。

我衝到衣櫃邊拉開櫃子查看,昨天出現在我記憶裏,張澎死時穿的那件衣裳不在了,說明他是把他穿走了,我沒記錯。

我心裏打了個怵。

張澎穿走了昨天我“夢裏”的件衣裳,姑且先當個它是夢——人也不在。我的心還懸著,隻要我沒找到張澎,我就不能下定論說昨天的夢是假的。

“姬霓太美~oh~”

正當我思緒紛亂的時候,手機的鬧鈴又響了一次,徹底把我的思緒拉回了現實,我衝過去看手機上的時間,距離早自習開始還有五分鍾。

完蛋,我遲到了!

以前都是張澎叫我,我們一起去教室,今天他不在,所以沒人叫我,我就遲到了。

來不及再仔細思考張澎、那件衣服和昨天亂七八糟的夢境之間的聯係,當務之急我還是得去上課,盡力不要麵對老班的黑臉。

我堪稱打仗速度的抹了把臉涮了個口,四拐八拐的套上自己的校服,百米衝刺衝向了教室。可是,顯然我跑的沒有昨天快,所以我還是遲到了,進教室門的時候,剛好班主任已經站在了講台上,準備宣布什麽事兒,看到我非常的不耐煩,加生氣,跟我大眼瞪小眼。

我隻好撓了撓頭,識時務者為信傑,大丈夫,能屈能伸,立刻給班主任鞠躬道歉:“對不起老師,今天起遲了,下次一定不敢了!”

“下次不許再遲到了,今天就不說遲到的事了,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宣布。”老師這才臉色緩和一些,揮揮手示意我趕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本來下學期的分班提前到現在進行,我們班分過來了一位女生,她上完早自習就來報道,安排他座位的事情就交給生活委員,大家務必配合。”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