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錦鯉
晚上十一點，黛藍整個營銷部還燈火通明。
大促馬上就要打響，這是最後的關頭，所有人都在嚴陣以待，檢查各個環節有沒有錯漏，準備驗收最後成果。一旦大促開始，後續的環節就是倉儲物流和售後部的事情了，營銷部也可以鬆一口氣了。
成天愛已經連軸轉了十來天，不過越到緊迫的時候，她越是振奮，甚至有些不想停下來。
“肖南，給我倒……”
“一杯咖啡嘛。”似乎是早知道她會在這個點喊咖啡，肖南早就幫她把咖啡準備好，“老大，所有細節我都檢查過了，沒什麽問題。我看你就休息一下吧，有什麽我會看著的。”
“我又不困。我說過了，我們A組是一個集體，你們陪著我熬了那麽多天，隻差這麽幾個小時，我怎麽會偷偷去休息？”
“可是……”
“B組那邊怎樣了？”怕他還要囉嗦，成天愛迅速岔開話題。
“這段時間B組也是天天加班，我看過他們線上線下的宣傳推廣，都比以前有了不小的提升。我看這次大促，B組的業績應該可以提高不少。”
成天愛嘴角輕扯，點了點頭：“沒想到許斐還有點本事，小看他了。”
成天愛喝完了咖啡，便打開大促的實時銷售後台。十二點一到，後台的數字便開始不斷跳動攀升，她手裏握著上一年的時段數據，每過一分鍾便比對一次，心跳也越來越快。
突然，她眼前的數字像無數遊動的蝌蚪，倏地加快速度，一會兒閃到左邊，一會閃到右邊，最後鋪滿整個屏幕，無數黑點像密密麻麻的螞蟻攪成一團，化作一片烏黑朝她襲過來。
暈過去之前，成天愛隻來得及聽見組員們歡呼雀躍的聲音。她安心地鬆了口氣，她知道，這次的仗，她又打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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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撐住啊，我們馬上就到醫院了。”
“許總，能不能再開快點？”
“肖南，怎麽辦？老大的手好涼啊。”
“你們都給我閉嘴行不行？不要影響我開車！”
好吵啊，是誰那麽吵，害她都不能好好睡覺。成天愛不知道自己在哪裏，她腦子很暈，身體很沉，耳邊好像有很多人在說話，可她一個字也聽不懂，隻知道那些聲音很熟悉，似乎是她認識的人。
迷迷糊糊間，她感覺自己躺平了，手腳終於可以舒展開了。她心滿意足地舒了口氣，讓自己完全放鬆下來。她好像漂浮在半空之中，一直往前漂，不知要漂到哪裏去，時而停下來，時而又繼續前進。
“才26歲，怎麽身體機能這麽差？就沒有幾項指標是正常的。”
“恐怕還要再做個更深入的檢查，確定下病因。”
“醫生，你看……”
耳邊又斷斷續續傳來一些聲音，時而嘈雜，時而輕微，但她還是一個字也沒聽懂。
她像行走在一片黑暗的迷霧中，周圍有無數魑魅魍魎在覬覦，紅色的眼睛在暗處閃爍著瘮人的光芒。她一顆心撲通撲通狂跳，隻能加快了腳步，拚命往前跑，希望能跑出這片迷霧。
終於，她在黑暗中看見了一點亮光。她欣喜若狂地追著那團光，越來越近，直到自己撲了進去。
沒想到，那卻不是一個出口，隻是一個發著金光的澡盆。確切說，不是澡盆，是盆裏頭那條滿身金鱗的魚。從頭到尾，流光溢彩。
成天愛腦子裏立刻冒出一種家喻戶曉的炒菜油品牌，但是她隻吃過，沒有養過啊。現在澡盆裏這條魚半死不活的，肚子都快翻起來了，她是該直接給它個痛快，還是讓它繼續垂死掙紮？
成天愛想了想，雙手慢慢朝那條魚伸過去。沒想到就在她即將掐住它命運的咽喉時，它突然一個鯉魚打挺翻了回去，順勢跳出水麵，用尾巴掃了她一臉水，又落回盆裏。
“嘎哈呢？你個損色！”
喲，這還是條東北來的魚。因為方言太有喜感，導致成天愛一時都忘記震驚，魚為什麽能說話？
“大爺是錦鯉！再亂說信不信我整死你。”
脾氣還挺爆的，不過它好像能讀懂她心裏的想法。
“那還用說？不知道俺們錦鯉是神仙嗎？神仙當然是有法術的啦。”
成天愛恍然大悟地點頭：“那好吧。請問神仙你為什麽給我托夢呢？”
身為一個從小受科學教育熏陶長大的人，成天愛當然不會以為自己看到的是真的，那隻有一個原因，就是她在做夢。
“托犢子啊，大爺是附身在你身上的。”錦鯉再次暴跳如雷，在盆裏撲騰了幾下。
“附身？”
“錦鯉文沒看過嗎？”錦鯉用宛如看智障的死魚眼瞪著她，“主角原本是平平無奇的庸才，突然有一天天降錦鯉，從此開了金手指，學啥都會，選啥都對，吊打情敵，虐哭菜鳥，升職加薪，迎娶白富美，從此走上人生巔峰。”
成天愛捂住嘴，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你要幫我走上人生巔峰？”沒等錦鯉回答，又接著開口，“我都已經這麽巔峰了，要是再往上，那還得了？豈不是要變成女版馬雲？那我進軍什麽行業呢？都那麽有錢了，當然是什麽行業都搞一搞啦，房地產、科技、日化……”
空氣中漸漸彌漫起一股尷尬的氣氛。等到成天愛回過頭來時， 才看見錦鯉在盆裏呆若木雞，張大嘴巴。
幾秒後，它才動了動。
“算了，隻怪本大爺我太低調了，附在你身上二十多年也沒讓你發現我的存在，這也不算是你的錯。”錦鯉語氣溫和不少，似乎是意識到這番話說出來當事人會有什麽反應，它驟然熱絡起來，“嗨，你餓不餓啊？要不要我給你下個豬肉燉粉條啊？”
成天愛麵色凝滯，目光幽森：“你的意思是，我的人生巔峰，就到此為止了？”
“你……你不要激動！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是來幫你的！”
“閉嘴，我要回去了。”成天愛站起來就想走，她一定是找錯出口了。
然而她還沒能邁出幾步，便感覺自己頭疼欲裂，四肢百骸也跟著劇痛起來，整個人承受不住地蹲了下去。
澡盆子自己像長了腿一樣地挪到她麵前，錦鯉於水中遊動，哀歎問：“很疼吧？這還隻是開始，我要是不找你，過一段時間你連活著都成問題。”
“為什麽？”成天愛抬起頭，詫異地問。
錦鯉歎了口氣，這才娓娓道來，大致意思就是，成天愛是他們錦鯉界選中的幸運兒，本該前程似錦，長命無憂，不過也不知她怎麽機緣巧合之下觸發了錦鯉係統的漏洞，導致她突破了本來的軌跡，各方麵都過度發展，太過出類拔萃了。有道是欲速則不達，好比施了肥的花，長得雖然快，但你天天施肥，花也受不了啊。日積月累之下，那些本來不該增長的能力就反噬到她身上，導致她現在躺在醫院裏，半死不活。
“你說你嘎哈那麽不知足呢？事事都要比別人強，都要拿第一，第一能當飯吃嗎？能當命花嗎？”
“能！”成天愛毫不猶豫地回。人活一口氣，佛爭一炷香，能不能當第一是一回事，但人不能連這點兒誌氣也沒有。
錦鯉氣得從盆裏蹦出來，浮在半空中：“那如果現在擺在你麵前就兩條路，一條是放棄一切換取生存，一條是抱著一切等死，你選什麽？”
成天愛深吸一口氣，雙眼慢慢瞪大，然後一瞬間像泄了氣的皮球癟下去：“要命。”
她又不是活膩了，如果真的到了生死關頭，當然還是選生存啊。
錦鯉瞬間鬆了口氣，落入水中：“那就對了。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跟你談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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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斐在醫院門外準備給成天愛的父母打電話。
淩晨的時候，他從大促後台的數據增長知道自己是拚不過成天愛了，本來是想去A組樓層給她道賀一番，順便道歉。他男子漢大丈夫，賭得起，也輸得起。就算成天愛沒要求他做什麽，不代表他就可以當沒事發生。
誰知他才走到A組辦公區門口，就看見裏頭一團慌亂。正常情況，現在A組的人不是應該彈冠相慶嗎？
他走進去，見肖南等人圍在成天愛的辦公桌前，一個個都在喊她的名字。他感覺不對，立刻衝過去，就發現成天愛暈倒在椅子上，人事不省。
他當機立斷將她抱起來，往電梯門口走，同時吩咐肖南帶上成天愛的證件，先別驚動她的父母。
到了醫院，成天愛被安排做了各項檢查，這段期間一直昏迷著，沒有醒過來。他和肖南交流，知道最近成天愛忙得昏天暗地，一直沒有好好休息，也許隻是一時疲勞暈過去了而已。
可現在……
在撥電話之前，許斐遲疑了下，在台階上來回踱了幾圈，然後才按下通話鍵。
大約因為是半夜，他等了好半天也沒有等到人接聽。沒辦法，他又轉而打給自己爸媽，依然是沒人接聽。
他想了想，翻到成天笑的號碼，剛準備按下去，突然，一隻手從身後而來，按在他肩膀上。
他嚇得整個人趔趄了下，差點從台階上滾下去，好不容易平衡住身體，一抬頭，就見成天愛站在他麵前。
“你在這幹嘛呢？許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