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合作的基礎

董建華跳樓了,這事發生在專案組放假的那天夜裏,孟飛遙從自家裝修的工人嘴裏聽到這個震驚的消息。停職了的孟飛遙,想到終於有時間回去陋室一趟,對家裏正在裝修的師傅提一些要求,把如雲的喜歡的裝飾元素表現出來。自從董建華派工人們進駐家裏幹活,就講好包工包料,工程結束後再付錢,公務纏身的孟飛遙還從沒過問過。

一早,孟飛遙請姚遠來萬瑩家繼續輔導孩子們,回到自家,孟飛遙發現工人們在收拾東西,準備撤走,他忙找到工地上負責的工頭問情況,答案讓他嚇了一跳:董建華跳樓了!事情就發生在昨天夜裏。警方說可能是自殺,因為董建華炒股損失了上百萬,且屍體上沒發現被強迫、毆打的痕跡;工人感歎道:墜樓前一天,董建華還出現在別的工地上教訓工人要抓緊幹呢。上次賭場的抓捕行動中唯有董建華逃脫了,風言他是告密者,現在他就跳樓了,這不得不讓人聯想起前不久墜樓的阿亮與被殺的萬瑩。邪惡已經肆意妄為,自己這個刑警卻在家賦閑,如果事情都做到半途而廢,這個城市就會一片狼藉市,就像工人們幹了一半撤離後自己的家,還怎麽住人呢?孟飛遙再三懇求工人們留下來把事情幹完,老板答應的錢,自己一分錢不會少,並且先拿了幾萬塊錢給工頭,支付了材料的費用,才將工人們留住。

搞定工人後孟飛遙趕回市局,局裏亂得一團糟,主持工作的李望前局長突然請了病假,鄭局長還沒有從省裏回來,其他領導都不願管事,士氣低迷。孟飛遙將自己在海馬山莊發現疑似砸車嫌疑人踩點的情況匯報給冷凝,冷凝很重視,立即向徐副局長作了匯報,徐副局長要求冷凝安排人去海馬莊園守候,確保它的安全,力爭查破係列砸車盜竊案。冷凝說現在刑警隊人手少案件多,隊裏都忙不過來,卻讓經驗豐富的老警在家賦閑,並說這事是孟飛遙發現的,不如讓孟飛遙回來負責此事,徐副局長答應了。賭場案已確定薑偉為賭場組織者,雖然關於孟飛遙開槍正當性調查結果還沒出來,但是基本上他應該事了;於是隻歇了三天的孟飛遙,提前複職,親子時間結束了,又要去麵對永無止境的挑戰,但是,暫時他還不能接觸萬瑩案與賭場案。

孟飛遙匯報發現踩點的可疑情況,是為了一舉兩得,進入海馬山莊守候的同時,暗中偵查‘海天會’有關情況。阿亮與董建華的死更堅定孟飛遙的決心,這個天成就是被稱為本市地下組織部長的天少,孟飛遙通過高源去查天成的背景資料,但是,除查到天成是從美國學成歸來,在美國有房產,出國頻繁,最近又一擲幾個億在北歐買了個海島,此外別無其他記錄。甚至人口管理係統裏無法查到天成家庭資料,這說明其父輩資料有一定的密級,舉個簡單例子,周永康的家庭戶籍資料在公安人口信息係統裏就無法查到。

毫無疑問,這個時代是盛產富豪的時代。中國富豪買下海外的島嶼,已經不再令人驚詫。中國“串包團”早已席卷了巴黎和香港的奢侈品店,中國炒房團也已包抄了歐洲、英國和美國。愛馬仕在中國的銷量早就超越了LV,因為它更貴。孟飛遙感歎:隻要與權力扯上關係,中國富豪財富積累的速度,就像坐上火箭。雖然這個時代令人成功、富有、膨脹,但國家向世界輸出資產和富豪的同時,卻不能像盛唐那樣向世界輸出獨特的精神價值。中國人匆忙地投入西方文明的懷抱,丟失了本民族的靈魂,卻又不能完全融入西方的精神文明。

對海馬莊園,到底該采取何種方式進入偵查,這令孟飛遙頭痛,如果以警察的身份直接去詢問相關人員,隻會打草驚蛇,暴露了自己來防盜隻是掛羊頭賣狗肉;孟飛遙曾經想借著防盜的名義對海馬莊園做安全檢查,伺機安置竊聽裝置,但是這樣做效率很低,誰知道要聽多長時間才能聽到自己想要得到的內容,自己沒有那麽長時間。最好能從“海天會”內部找一人合作,接近天成,套出一些關於案件細節的問題,幫助自己發現線索,獲取證據。這樣的人不多,孟飛遙想到彭誌勇、殷自強、姚勁等,彭誌勇如果肯做汙點證人,那是最好,但要想把彭誌勇拉過來難度較大,姚勁膽大心細,其身份又能接觸到天成,深入山莊配合自己,無疑是適合人選,但姚勁最近似乎躲著自己,他隻是個不羈的浪子,會為了公義而去冒險嗎?

孟飛遙通過姚遠聯係上姚勁,約定在海邊一個偏僻之處,見麵詳談,姚勁沒有開車去,而是打的去,萬瑩的瑪莎拉蒂與姚勁的奔馳車都有GPS,如果兩輛車碰到一起,顯然會引起人懷疑。

在海邊的叢林裏,姚勁進入了孟飛遙的車子,兩人開始第一次正式會麵,之前兩人在公共場合見過三次麵,但總共講話不超過五句。

“總算見著金鵬的‘勁哥’了,聽姚遠說你不讓她來我家教孩子了!”孟飛遙看著後視鏡,對後排的姚勁說,喊他勁哥,顯然略帶諷刺。

“你自己不願上公交車,卻擋著別人上車,得罪那麽多人,跟你太近乎不危險嗎?上次孩子差點被人綁架,你的教訓還不夠嗎?”姚勁道。他所言的公交車,是指集體腐敗。他這話既是提醒,也是試探,同時在賣人情。

“你曾兩次光榮地被拘留,都是以少勝多啊!還有多次鬥毆逃脫了處罰,以前收租逼債,你欺壓過的人還少嗎?跟著你就安全了嗎?”孟飛遙嘲諷地反擊。顯出警察的那種愛訓人的職業病,把姚勁當不良青年了。姚勁可不吃他那一套,不會輕易被他降服。

“你畢業於刑警學院,十多年來破案無數,給監獄送了一大批義務工,請問有我嗎?可惜你至今隻是個副職,家裏房子又破又小,看來跟著你不僅危險而且吃苦頭,難怪老婆都跑了,你還來訓我!”

“我現在就可以把你送進去,你冒充紀委的人招搖撞騙,難道還不夠嗎?”孟飛遙厲聲地說,回過頭來直視姚勁,他氣得夠嗆。

姚勁微微一笑,伸出雙手給孟飛遙道:“那你把我銬走吧,算被你抓獲還是我投案自首呢?”姚勁本想繼續調侃道,“你和魏子學集體貪汙贓款捐給同事,我進去後把此事抖出來,就在號子裏等著你吧!”但是話到嘴邊他忍住了,他暫不想讓孟飛遙知道自己抓著他的把柄,就讓孟飛遙先居高臨下,看他怎麽對待自己,自己再做決定。

“我並非死板的製度奴隸,你拘禁雷陣,如果不是為了獲取私利,隻是為了調查真相,我還是可以接受的,老實說看雷陣那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樣子,我也想把他拖出來質問,被你搶了先,如果這件事真的要追究責任,你就說是我特地安排你這個生麵孔做的,是調查兩起謀殺案的需要。”孟飛遙此時話音放低變沉穩,顯得很坦誠,絕非拿此事做人情!使得姚勁心頭一熱,那種惺惺相惜的感覺油然而生。

“你今天找我來做什麽呢?”經過一番試探和較量,兩人相互理解、體諒,終於轉到正題。

“繼續調查萬瑩、阿亮,現在又多了一個董建華之死的真相!我想請你幫忙。”孟飛遙直說道。董建華之死姚勁也已知道了,並不詫異。

“我又不是警察,怎麽幫你?”姚勁抱著置身事外的態度。

“算了吧,你就別裝了,你前幾天老跟著我,調查警方接觸過的人,我不管你是出自友情還是其他原因,你不也一直在調查真相嗎?現在,到了關鍵時候,對手越來越強大,我們唯有相互合作,才能共贏。”看來孟飛遙不虧是老警,他對自己的舉動還是早有覺察。

“哪有共贏,你是警察,職責所在,我能有什麽好處?”

“沒有好處,還你死去的朋友以公道,再新結識幾個朋友而已!”

“你先說說你的計劃,我看可操作性如何!”姚勁淡淡地說,抱著聽聽看的態度,他可不想表現一副苦大仇深,義無反顧的樣子。

孟飛遙說了希望姚勁找個機會深入海馬莊園去接觸天成等人,自己竊聽錄音的計劃。姚勁說機會到是現成的,不久前還接到彭誌勇的通知:天成要見自己!要他明天下午三點到海馬山莊隔壁的射擊訓練場去。孟飛遙說這是送上門的好機會,明天自己正好去海馬莊園附近“守候”砸車團夥;姚勁按計劃去海馬莊園見天成,給他裝備帶有視頻探頭的特殊眼鏡及竊聽器,這樣他就成了孟飛遙的耳目,保持與孟飛遙即時互動,代替在附近“守候”的孟飛遙去莊園內實地接觸天成等人,姚勁隨機應變,適時對天成提出一些涉及萬瑩、阿亮之死的疑問,從天成的反應中挖掘線索。

“即使你遇到危險,我就在附近,過去救你時間足夠!”,孟飛遙說完計劃,為打消姚勁的顧慮,給他做了保證。

“真正的威脅不是當場被發現,都是文明人,他們還能當場把我吃了嗎?”姚勁淡淡地說,突然話鋒一轉反問道,“但一旦被‘海天會’當作敵人,我還有生存發展的空間嗎?”,這話讓孟飛遙無言以答,他孟飛遙可以與“海天會”死磕,這是刑警的職責所在,他把姚勁拖進來,姚勁圖個啥?他又能給他什麽承諾呢?

“別為難了,我答應你!誰叫我天生喜歡冒險呢!”沒想到姚勁一笑,就痛塊答應了。他也沒想從孟飛遙這兒得到什麽,自從得知金鵬公司從屬於“海天會”,自己是否繼續為金鵬服務,就建立在‘海天會’對朋友之死到底有無責任的基礎上,這是自己做人的底線!已失去彭誌勇這個後援,姚勁要想查明真相,他也唯有與孟飛遙合作。

下午,天氣依然陰沉,姚勁按計劃來到射擊場,射擊場就在海馬莊園與高爾夫球場之間。孟飛遙帶了兩位年青的便衣民警在海馬莊園附近監視、守候,他帶了輛民牌商務車,兩位年青民警在前麵正副駕駛位置監控外麵,他在後麵捧著筆記本電腦與姚勁保持連線,這樣,他坐在車裏依然可以看到、聽到姚勁的所見所聞。

這是個民用射擊訓練場,一方麵給射擊運動員提供訓練場所,更多是給那些喜歡玩槍的富人們提供娛樂的地方,靶場配有先進電子設備,室內有固定靶和移動靶,在射擊同時電子屏幕上顯示彈著點,自動計分;室外還有拋碟機,可以打飛碟。姚勁進入靶場時,天成正在和兩個朋友在室內館打靶,遠遠的,姚勁就看見三個神情冷漠嚴肅的黑衣壯漢在天成十米之後,防止閑人接近天成二十米範圍內。姚勁被攔住時,認出他們正是和自己較量過的黑色騎士團那幾位,電腦邊的孟飛遙也查出三個人的資料,兩個是退伍的特種兵,一個散打冠軍。

對於槍的嗜好,男人都有,經常摸槍的孟飛遙不覺得,有錢人卻為了體會真槍實彈射擊的快感而花大錢。此時,天成等三人正帶著耳機和護鏡,集中注意力瞄準、射擊,男人射擊時的姿態總是很酷的,對槍的精準掌控讓人有強者的感覺,仿佛世界盡在掌中。從側後方看,姚勁認出這三個人中赫然有龐貝在其中,難道龐貝也是“海天會”的成員?這個疑問同樣在孟飛遙腦中閃過。姚勁到來時,他們剛剛打完幾輪固定靶,現在又開始打移動靶。移動靶更加難打,要考慮目標的距離、移動的速度和方向,瞬間做出判斷,找到瞄準點。槍聲此起彼落,天成單手持槍、單手掐腰,穩如泰山,一次次擊發後,電子屏上顯示他彈無虛發,領先其他兩人,一輪全部打完,天成摘下耳機護鏡,驕傲地對龐貝說:“龐董,我固定靶的成績不如你,但是移動靶你不如我,總算扯平了!”

“天成你更貼近實戰,我隻能逮死老鼠,自歎不如啊!”龐貝笑道。

“兩位都很棒,我隻能配太子讀書了!”另一位中年客人在旁誇讚。

“要不再去打飛碟?那個更能體會狩獵的感覺!”天成提議道。

“你的人來了,沒想到你能幹的手下還真不少,讓他也來試試身手!”龐貝發現了在等待區的姚勁,向天成建議道,姚勁感謝龐貝此話,龐貝的話無疑在誇獎他,但自己現在並不是天成的人,有可能還是敵人。

“你認識他嗎?彭誌勇也說他很能幹!”天成說完,招手示意讓姚勁過來,天成早就聽說過姚勁,但他們正式見麵還是第一次。

“我前幾天在遊輪上遇襲就是他幫我解的圍,我正想說這事呢!那天傍晚我開遊艇出海前還和天少在一起,沒幾個人知道我的行蹤啊!”龐貝突然想起來就說,這話有點懷疑的味道,也就龐貝敢這麽講話。

“這事等會再說,讓姚勁過來試試”天成擺了擺手,示意龐貝暫停,當著姚勁的麵,有些話好像不便細說。

“今天怎麽戴著眼鏡,文質彬彬,你小子百變郎君啊!”龐貝調侃地向姚勁打招呼,並問:“你是打固定靶還是移動靶?”

“同你這樣的大叔範見麵,我當然要變時尚一點”姚勁也半調侃地答道。等走上靶位後,姚勁不謙虛地說:“就打移動靶吧!距離選十五米,移動速度中速,我班門弄斧了!”。語畢,姚勁拿起手槍,立即進入狀態。如果有女孩在旁邊,十有八九會被姚勁此時的姿態吸引,他立如鬆,挺拔秀壯,人槍合一。靶子移動了,姚勁均勻呼吸,平穩擊發,彈無虛發,槍槍不離八九,當靶子快要走完,最後一發,十環,完美收官!眾人無不暗暗叫好!隻有龐貝把“好”喊了出來!

“你打過靶嗎?很專業啊!”天成詫異地問道,看姚勁的眼神有所不同,難道他懷疑自己的身份,姚勁心裏暗笑,把我當警察了。

“沒有,在學校時我們經常打真人CS,我總是選匪徒!”姚勁淡淡地笑道,把槍放下,禮貌地問,“不知道天少請我來有何吩咐!”

“許教授你帶姚勁先回莊園,看看收藏品,再去議事廳,我與龐董的事談完就過去!”天成道,許教授正是陪他們打靶的中年紳士。

“我很喜歡這孩子,很喜歡他的淡定、沉著!”龐貝再次在天成麵前誇獎姚勁,然後轉身對姚勁說,“希望以後我們有機會合作!”

姚勁向龐貝道謝,微笑揮手再見,受到誇獎,姚勁心裏甜甜的,他退下,心想得罪天成後,投奔龐貝可能也是一條出路。

在走出射擊廳的路途中,他最後聽到龐貝與天成的一次對話:

“天少,這裏是你的地盤,我希望天少不要失控,我從海外回來投資,這裏一切都生疏,如果再這樣玩陰的,我大不了不玩了!”最近網絡上舉報龐貝的帖子滿天飛,說他行賄官員低價拿地,私自改變用地性質等等,甚至出趟海都不安全,姚勁大概能體會到龐貝的憤怒。

“龐董你初來乍到,就攪亂了房地產市場行情,還把遊艇借給警察,你太高調,得罪不少人,也有人向我告狀,不過你放心,你在國外幫過我,在國內我自然會幫你搞定,無論是網絡的輿情操縱,還是官方這一塊,問題都會解決,你放心去投資吧!”

好大的口氣,整個把自己當教父了,在竊聽的孟飛遙搖頭歎道。

許教授開車帶姚勁來到海馬莊園,許教授是什麽身份呢?在路上,電腦前竊聽的孟飛遙已查出答案,他叫許維,大神級網絡作家、編劇,喜歡字畫,好色,在雷霆行動中涉嫌嫖娼被查,因證據不足後被釋放,有每天下午跑步的習慣,可能是“海天會”在濱海市的管家。孟飛遙提醒姚勁,你可以聊他的小說和他套套近乎,順便探聽一下最近劉鋼、陳奎是否來此與天成見過麵。

按天少的吩咐,許維先帶姚勁去收藏展示廳,向客人展示莊園內收藏的珍品,這既是一種誇耀,也是一種實力的展現,許維很喜歡這個時刻。

展廳的麵積很大,展覽的物品很多,都是藝術品,令人眼花繚亂,展品都在玻璃櫃內,展櫃設計很現代化,燈光、防潮、防盜措施等都有考慮到,展廳四角都有監控探頭。展品比較雜,主要是字畫,也有工藝品,畫有國畫,也有油畫,甚至還有著名動漫、遊戲角色的設計原畫;這裏的展品最不值錢也要值十幾萬,姚勁雖然沒有多少藝術細胞,許多作品的署名聽起來就如雷貫耳,如張大千、黃賓虹、石魯、啟功、林散之等,國外的姚勁知之甚少,價值較高的有鄭板橋的字畫《雙鬆蘭竹 立軸》,許維介紹,這個至少值幾千萬,晚上閉館的時候,或是斷電的時候,展品就會自動回收,藏入地底下的保險櫃內,這個保險櫃就是炸彈也炸不開,唯有許維知道密碼。

“這些展品都是真跡嗎?”姚勁不是專家,看不出門道,但有錢人喜歡搞收藏,有的也是葉公好龍,附庸風雅而已,這裏如果都是真品,至少要值十多個億。

“你說呢?天少一擲幾個億在歐洲買的海島,總不會是贗品吧!”許維微笑道。

“這些展品都是天少的嗎?這個莊園是天少的,還是您的?”

“都是海天會成員送來展覽的,要想加入海天會,總要展示出誠意!”許維答非所問,後又補充道,“資產不夠,就展示出你特殊的能力。”這句話似乎在安慰姚勁,特殊能力,是否也包括犯罪的能力呢?

“天少是做什麽的?年紀輕輕就這麽有錢?”這個問題問得太直白,有點弱智,讓人實在不好回答,也不能照實回答,但是姚勁背負偵查的任務,不得不提出這樣的問題。

“天少什麽都做,又什麽都不做,比如你所在的金鵬公司,法人代表不是天少,股東名單裏找不到天少,但其實天少才是最大的老板,而金鵬隻是他不起眼的產業之一。”許維說罷,似乎又後悔自己說得太多,轉移話題道:“隻要跟對了人,賺錢很容易,我原來在大學教書,天少介紹我與幾大門戶網站簽約後,每年收入至少有幾百萬。”

聽完許維含蓄的介紹,姚勁似懂非懂。有些人因身份特殊,具有龐大的關係網和信息網等資源,通過他,實業家才有訂單;或者有了他的保護,你才能經營某種別人幹不了的業務;他本身不需要參與經營,卻可以拿幹股。天成的眾多產業之中,有沒有這種情況呢?其實,這些人才真算得上有錢人,他們的財產無法通過股票和稅務登記能核算出來的,那些福布斯排行榜上的中國人,隻是浮在水麵上的冒泡者,與天成這樣的家族所持有的財產相比,那些上榜的富人也成了相對窮人。中國的富豪,大都不願回饋社會,隻回饋他的恩主,甚至製定出一些劫貧濟富的規則,這使得他們把自己與大眾拉開了距離。

在孟飛遙的指點下,姚勁開始對一些書畫藝術品點評,顯得很內行,漸漸化解許維的防守意識,然後姚勁很隨意地插入一句話問道:“最近劉鋼、陳奎有沒有享受與天少見麵的榮譽,他們是否常來這?”

“他們不需要人來,也不會允許外人隨便來這裏!”許維雖是隨口答道,還是很謹慎,姚勁似懂非懂,不需要人來是什麽意思?

“萬瑩死了,對公司損失不小,不知道天少怎麽看?許總您下次來公司指導指導,我介紹兩位新人給你認識!”姚勁知道許維好色,就對症下藥吊許維的胃口,同時從側麵打探天成的態度。

“確實是個損失!”許維歎道,“天少最近雖有對萬瑩不滿,但也沒有氣到要她去死的地步,不多說了,欣賞作品吧,等會你自己問天少”

通過姚勁,孟飛遙也欣賞到這些人類藝術的傑作,可是這些屬於全人類的傑作最後卻都被富人們圈藏起來,普通人無法探其一角。藝術和藝術家在現實社會也難以獨善其身,對於孟飛遙和姚勁而言,他們的處境是否類似於藝術家呢?他們持有的技能,從某種角度而言不也是藝術嗎?現代的藝術家真正有氣節、有風骨的越來越少,所以現代藝術品相對於以前的藝術品雖然技巧上有進步,價值卻越來越低。

姚勁欣賞著藝術品,感慨萬千,時間不知不覺流逝,許維到了下午跑步的時間,安排一個保衛類的工作人員陪伴他,先走了。沒一會,工作人員接通知,請他去議事廳,天少已經回來了。

在進入議事廳之前,工作人員對姚勁人身檢查,暫扣了他的手機,自從萬瑩用手機拍到海天會的秘密後,天成和人議事時,都不允許隨身帶手機,但沒有檢查眼鏡,他們查不出它和普通眼鏡的區別。

議事廳的麵積有六十多平米,裝修很豪華,沙發、座椅是達芬奇的,牆壁經過軟包,隔音效果應該很好,吊燈精美,大廳牆上有八個電子屏,看樣子是開視頻會議用的,自己對麵的沙發是空的,難道又要等?給姚勁的位子背靠著門,且比上麵沙發低一個台階,中間相隔十米,空****的,進來幾位麵無表情的年青男工作人員,把正麵牆上簾幕拉開,又顯出一個大屏幕,天成出現在屏幕上,靠在一張長沙發上,雙手平展靠後,似乎欲擁抱整個世界似得,黑色騎士團的三位戰將分立在其左、右、後三方,很難想象屏幕裏這個沉穩而顯高端的貴族與Cosplay舞台上那個張揚而叛逆的年青人有什麽聯係(在姚勁心目中,喜歡Cosplay的人都很幼稚),如果有,就是那種自信與企圖掌控一切的傲氣,探頭略帶仰視角度,顯得天成君臨天下。“我靠!搞了半天又是視頻會麵!”姚勁暗暗罵道。自己準備了半天,白忙乎了,誰知道天成的真身在哪裏?還有哪些人在陪他觀看自己的表演呢?

“天少,您要見我,就這樣見麵嗎?這也顯得太疏遠了吧!”姚勁不滿地說,扭頭看看兩邊還站著的麵無表情的保鏢,感覺自己像被審問的對象。

“我們在射擊場見過了,對你已經是榮耀,開始都是這樣,你想拉近距離,要看你的表現,如果你真的很特殊,就有機會和我同桌共餐”

“我聽說天少要安排我任務,我很榮幸,任務有何背景,我為你辦事,又算什麽身份呢?”姚勁問道,他在設法多套一點信息出來。

“你好奇心很強啊,你聽說過'海天會’吧,你知道為我服務就是替‘海天會’服務就行了,彭誌勇、龐貝、天羽都推薦說你是個人才,希望我給你一個機會,考驗你,招攬你,你想要接受考驗嗎,我需要能夠完成任務而從不問為什麽去做、怎麽去做的人,你能夠改掉刨根問底的壞習慣嗎?”

“我可以少提問題,老板挑剔員工,但能幹的員工也會選老板的,我正好有事要向天少反映,我現在可以說嗎?”姚勁心裏很不自在,天成的自信心真是爆棚,憑什麽認為別人都想依附你?就因為你有錢有勢,如果自己不是任務在身,他如此虛張聲勢,早就甩手而去了。

“你說吧!”天成對提要求的屬下難得這麽包容。

“金鵬公司在您的控製之下,現在陳奎的人公然在公司的場子裏販毒給我的小弟,劉鋼的人放債給我的小弟,再用賭博機把他的錢騙光,您知道這情況嗎?我希望您能主持公道!”姚勁開門見山,他想通過天成處理此事的方式看他的立場及為人,同時也在幫孟飛遙搜集犯罪線索。

“彭誌勇沒對你說清楚嗎?我對屬下公司很寬鬆,你們怎麽經營我不太過問,責任自負,隻要完成我布置的任務,別給我添堵就行,我日理萬機,賭博這樣的小事何必來煩我,何況劉鋼和陳奎現已離開金鵬是自由人。至於販毒的事,我聽說,你最近要砸陳奎的場子,其實這樣的事你自己可以搞定,不過你既然求助於我?我就過問一下吧,你稍等!”說到這,天成把臉轉向身後的“藤堂”,“藤堂”彎下身來,天成對他耳語幾句,“藤堂”轉身離開畫麵而去。

“等十分鍾內陳奎把人交出來,我們當場盤問清楚再處理!現在,我們繼續談我們的事吧!”

“剛才您說要安排我任務,而我希望搞清我的身份!”

“金鵬科技公司轉型後跨界經營,除了做動漫遊戲還可以開發軟件,由我支持,再加上殷自強這個難得的人才,前景無量。現在政府各個部門都在開發各自的網絡應用係統,跟著我,我隨便給你們一個機會就能賺幾十萬,彭誌勇給你的職務是金鵬的安全總監,你私下幫我做些秘密的事,隨叫隨到,沒有特殊身份,也無需第三人知曉,你如果做得好,我可以升你為公司副總,彭誌勇退下來後,你有機會執掌金鵬!”

“你是不是要我去管理黃賭或者地下錢莊,這些事不是劉鋼陳奎他們幫你在做了嗎?”姚勁抓住機會再來一次試探,套取情報。

“你的壞習慣還真是一時半會改不了!你自以為聰明,其實利用我手裏的資源,隨便做什麽事都能賺錢,城市建設、大型工程承包、文化產業、股市內幕交易等等,黃賭那一塊,我早不屑於去做,但是他們要去做,我也管不著,我畢竟不是警察。”天成的解釋仿佛有意拉開距離,或者已成定式,雖然透露一些信息,但你很難抓著具體把柄。

姚勁奇怪天成為什麽如此有錢,到底在做什麽?經曆豐富的孟飛遙則對此有自己的認識:中國億萬富豪的資產來源,有合法的,有非法的,有合法下的非法所得,他們依靠家庭背景讓權力與資本合作,“海天會”的富豪們也不例外,他們做的生意別人做不了,比如:一,以引進外資或者進口、引進成套設備,從中獲取回傭。二,操控國內資源、技術,出口獲利,賺發展中國家的錢。三,國土開發、地產倒賣,靠銀行借貸,無本獲暴利。四,走私、逃稅。五,金融機構無抵押政策信貸,這也是銀行死賬呆賬的形成原因之一。六,假招標,獨占大型工程承包,比如修高速公路或其他市政建設。七,操控證券市場,製造假信息勾結金融、傳媒造市,從中獲利。八,霸占礦山,把國家資源開發賺錢進自己腰包,等等……這些天成自己在吹牛時也會承認,但要想找到具體證據很難,堡壘除非從內部攻破。

“你要我做什麽?”姚勁問道。

“隻要控製住這個城市關鍵崗位上的關鍵人物,構建完善的網絡,就能控製這個城市。”天成的話顯示君臨天下的野心,姚勁在心裏嗤之以鼻,看來天成日本卡通看多了,就想著像叛逆的魯路修一樣控製城市,把城市當作自家後花園,即使像我這樣的人也不是你隨便操控的,當然,我還算不上關鍵的人物。天成深入說道:“大多數人都趨炎附勢,很容易搞定;也有些人看似很清高,但人無完人,每個人都有軟肋,隻要用心去發現,就能控製他。聽說你為公司收租時,吃軟不吃硬,善於從心理上擊垮一個看似強勢的人,最近對萬瑩之死的調查,顯示你不僅僅實戰能力強,且善於動腦子,是個特殊人才。我們海天會的生意涉足很多行業部門,也會遇到暫時搞不定的關鍵人,我希望你發揮你的特長,去調查、發現、製造出他們的軟肋,幫我搞定他們,這就是你的工作!”

如此細說來,這個城市確實是被精英階層控製的,他的發展方向以及重大抉擇,背後確實有這些人的影子,憑著天成的背景,有的人會主動依附,有的能夠被收買,剩下來不聽話的,就讓自己這樣的人去抓他們的把柄,萬瑩也是他的棋子之一,所謂製造軟肋,是否就包括用色情勾引然後再抓把柄控製的老套路,也許萬瑩掌握的內幕多了,開始不那麽聽話了,所以最終也被“搞定”。

“你說的‘搞定’什麽意思?”姚勁徑直問道,他想設置一個口袋讓天成鑽,不知是否操之過急?孟飛遙也集中注意力,聽天成如何答複!

“對必須要與之打交道的對象,找到我們在談判時可用的籌碼!對其他人,要確保他不再給我們製造麻煩!”天成的話依然很含蓄,但姚勁聽得懂,意思是把對象分為兩種:必須要交流的,和可以抹去的。

“你準備要我‘搞定’的對象是誰呢?我聽說警方的孟飛遙最近給您製造了一些麻煩,傳言您希望搞定他?他可不是能談判的主!”

“有些人喜歡自作聰明,胡亂猜測我的意思,或者有意打著我的旗號對付別人,雖然孟飛遙的雷霆行動得罪不少人,但他這樣的小人物,威脅不到我;有些事即使是我的意思,也不可能留下證據讓他追查到我這個層麵來,何況不是我指使的;雖然如此,孟飛遙也還算個人才,我也希望他成為朋友而非敵!聽說你最近跟著孟飛遙轉,掌握到他軟肋沒有?你說給我聽聽看,這就算是對你入門的一個測試吧!”天成的話把姚勁和孟飛遙氣得不淺,孟飛遙氣在天成根本沒有把他當作對手;姚勁氣在,天成的入門磚太貴,難道把孟飛遙的軟肋拿出來賣,隻算通過了測試!但如果自己跟了孟飛遙這麽久,都沒抓住他的把柄,就算無能了。

“孟飛遙雖然清高,顯然也有明顯的軟肋,他出生入死工作至今,卻連房子都換不起,由於董建華突然死亡,家裏裝修被拆的一塌糊塗就停了,現在住在萬瑩家裏,老婆吵著要離婚,家庭正陷在崩潰邊緣;搞定他的方法有兩個:一,隻要把萬寶露的舅舅找到,把孟飛遙趕出萬瑩家,他和女兒就要露宿街頭,還有什麽心情、什麽精力去找‘海天會’的麻煩;方法二,其實孟飛遙是個講感情的人,類似於關雲長,現在他正值困難期,如果你像曹操施恩於雲長那樣待他,他必然會在華容道還你人情,何必用綁架小孩派人毆打他那一套,隻會激起反作用,而且有辱你的名聲!”姚勁先是獻策顯示能力,末了又設置一個陷阱,讓天成去鑽。

一直在監聽的孟飛遙在車裏暗罵姚勁,你小子獻的第一招真夠毒的,但自己居住在萬瑩家裏顯然不是長久之計,姚勁不說,遲早會有人拿此事炒作;說到目前的困境,姚勁眼光也很毒,看得準,如果天成很早就用姚勁說的方式與自己處朋友,也許不知不覺自己就上了他的船,隻是自己的級別太低,以前根本入不了天成的眼,等到事情來了,繞不過自己,通過上級強行來壓製自己,或者用威脅的方法,就像壓彈簧隻會得到反彈。

“你確實很聰明,比起劉鋼、陳奎那些笨蛋強多了!算通過測試!”天成歎道,“但是,綁架小孩、派人毆打這些事,我不知情啊,孟飛遙的事以後在說,我今天找你來,確實要給你布置一個任務。”

“請講!”終於談到具體事情了,姚勁擺出全神貫注的姿態。

“雷陣說紀委巡視組最近找他談話了,想辭職,但我向紀委了解,並沒有派人去調查他,肯定有人冒充紀委敲詐他!我派人調取了政府大樓的錄像,找到了帶走雷陣者的視頻,不過這些人很狡猾,通過探頭下時特地低了頭,看不到臉,在我的地盤,絕對不允許出現這種挑戰既有秩序的行為!我希望你找到畫麵上這兩個人,確保他們不要製造麻煩!”天成放出了狠話,還確實令人心生寒意,這事情不就是自己幹的嗎,這麽快就暴露了嗎?天成叫自己去查又是在考驗自己嗎?

“有沒有人敲詐雷陣,為什麽不讓公安去查?”

“他們拿走了雷陣的自白書,我要求你在他們把自白書曝光前找到這兩個人,把自白書拿回來!搞定他們,至於警察的事,不用你操心!”

電子屏幕上切換了畫麵,顯示出老方兩人架著雷陣走出市府大樓的截圖,幸好當時自己走在前麵,拉開了距離,看樣子天成暫不知道是自己幹的,但是自己一旦被雷陣碰到,就會曝光?

“這一次的‘搞定’是什麽意思?他們如此挑釁‘海天會’的人,我能不能像劉鋼等人對付萬瑩、阿亮、董建華那樣,讓他們不再能給我們製造麻煩?”

“你說呢?我一開始就警告過你,要想幫我做事,先得改掉刨根問底的壞習慣!以後多做少問!你需要幾天完成任務?”天成不耐煩地說,他對萬瑩、阿亮、董建華的死不置可否。

“三天吧,我把自白書及其所有的複印件一起拿回來!”姚勁答道。他心裏暗暗盤算,原本算定了雷陣不會報警,但是沒有想到他會求助於‘海天會’,看來得提醒老方他們趕緊逃得越遠越好,別再企圖敲詐雷陣了,惹上‘海天會’比惹上警察更可怕。

“這件事暫時就這樣,你說到販毒的事,人已經帶來了,接下來你們當麵對質,把這件事弄清楚再處理。”屏幕上的天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