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兩難的抉擇

不同時代有不同時代特色的人性之焦慮,生活資源匱乏的時代,人會產生無窮盡的占有欲,什麽都想據為己有,這是典型的焦慮;到了物質豐裕的時代,占有欲有時候顯得荒唐,以前填不飽肚子,現在每天煩惱的是從無數套衣飾中該選那一套出來用。有的國家,醫療已經免費,誰還會去偷藥品?再說,正是過於豐裕,沒有哪個國家、組織、個人能占有一切,太過豐裕的生活卻產生了“體驗欲”的新焦慮,特別是年青人,對沒用過的東西、沒玩過的遊戲、沒幹過的事、沒拍拖過的人,什麽都渴望去體驗,就像年青人中流行的cosplay,把自己扮成各種卡通角色,把生活裝飾成夢境。本來,體驗欲代替占有欲,不失為一種社會進步,但是,有時候,這兩種焦慮情形會同時出現在同一個國度,甚至在同一類人身上,體驗後的一切就想要占有,當一個社會人們都不願意分享,就會顯得殘酷,爆出可怕的反差;一邊是衣食不周的赤貧者,一邊是貪得無厭的庫存者。

姚勁雖然很受女孩歡迎,但他並非喜歡庫存感情的情聖,他從不對別人提出專屬的要求,也從不輕易給人承諾;他想體驗這世上美好的一切,除非他碰到令自己瘋狂傾心的女人,思凡可能是,但昨天,她讓幻想破滅了。昨夜,箐雲的溫柔和**稍稍撫慰了他的失落。早晨五點多,當敲門聲將他驚醒,箐雲還在身邊酣睡,她的身材美妙而誘人,昨夜她帶來的美好感覺依然清晰,但她終究隻是自己用打火機換來的一夜情人,雖然美好,不值留戀。姚勁拉過毯子替她蓋好,套上衣衫去開門,門外站著的阿吉,是該賓館看場的,公司的小弟。

“一大早叫醒我幹什麽,急著投胎呀!”姚勁生氣地責罵道。

“勁哥,出大事了,你的手機關機了老板聯係不上你,公司的人到處找你呢!你開機就什麽都知道了,盡快給老板回話!”阿吉說完就溜了,害怕姚勁怪罪。

姚勁返身去床頭櫃取手機,意外發現手機旁立著一個嶄新的鍍金叮當打火機,顯然箐雲昨晚趁自己熟睡後,外出買來送給自己的。她對自己上了心,這讓姚勁有些許感動,但他不會因此改變自己,想要占有一個女孩的心就要給她承諾,這世上有什麽比男兒的一諾更貴重呢?一個廣闊的世界等著自己,一大堆冒險的旅程等著他,這就是他的生活方式!暫時還沒有想過安逸下來,給自己又添了一份牽掛!他並不知道箐雲也已經醒來,她故意裝睡著,她知道姚勁不是靠一晚的溫存就能留得住的男人,強留無益,男孩誌在四方的時候不要企圖拴住他,如果他值得你等待,你要巧妙地出現在他最需要你的時候,可能那時候他還是單身。當姚勁關上房門離去後,箐雲眼淚才落下來。

姚勁開機後,立馬傳來爆炸般的訊息,昨夜,他在這裏快活,市裏發生了大“地震”,過去一直由公司經營的兩大賭場被搗毀,多處涉黃、涉毒場所被關閉,一大批從業人員以及客戶被抓,姚勁手下的耳目已經把哪些熟人被抓報過來了。昨夜公司上層召開緊急會議,研究應對措施,因為姚勁事先預料到了警方的行動,公司高層想請姚勁到場谘詢情況,但是姚勁的電話卻始終打不通,彭總隻好發聲發動人力尋找姚勁,找到姚勁後要求他立即給自己回話。

他在電梯內給彭總打電話:“我是姚勁,彭總,你好!”

“你昨晚跑到哪裏去了?為什麽不開機?今天上午公司的事情非常多!”彭誌勇的話音帶著責怪和焦急,令人欣慰的是並沒有多少懷疑的味道。

“老板,前天晚上,我差點送了命!我總得有點私人放鬆的時間吧!”

“現在是非常時期,昨晚你的預警變成現實,好在我們及時撤出了。公司中高層淩晨緊急開會通知不到你,有人在會上質疑你,隻有我極力維護你,今早公司舉辦的動漫峰會及Cosplay大賽仍然要按計劃舉行,事情非常多,此時我需要你。”彭總的話有點苦口婆心的味道,對待姚勁隻靠打壓顯然是不行的。

“懷疑我什麽,懷疑我即懷疑您,我直接受您指揮,為您辦事!我一有情況就向你匯報了,他們不當回事,反而猜到我的頭上!笑話。”姚勁顯得理直氣壯。

“到目前為止,我們倆是受益者。因你妹妹是孟飛遙的家庭教師,你的可疑度很高!雖然出了意外,Cosplay我必須還要搞下去!有些事必須你幫我們去做”彭總用“我們”這個詞,讓姚勁聽起來受用,他明白彭總說的“收益”的意思,彭總的人及時撤出了對涉賭、涉黃業務的管理及分成,警方昨晚的打擊,對彭總並沒有造成直接的損失,反而幫助他打擊了公司內部那些反對他轉型的對手。如果不把內鬼查出來,對內他也是有嫌疑的!江湖有江湖的規矩,無論混到什麽地位,背叛者都沒有好下場,小弟背叛老大就不用說了,老大靠出賣手下弟兄、做警方的汙點證人來完成漂白,照樣會死的很慘。對姚勁來說,現在公司已經傳出他是一匹黑馬,為了上位,不惜借助警方之手搞掉劉鋼等人,這也是有可能。何況自己妹妹恰巧在孟飛遙家打工,這樣一推測,姚勁的處境確實不大妙。

“大不了我退出不玩了!誤會自然會消解!”姚勁自欺欺人地裝作不在乎。

“我已經把賭場及涉黃業務剔出去,錢莊也隻收不放了。現在由劉鋼、陳奎他們管理經營,但我們要想幹淨地退出來,須證明警方的突襲與我們無關;你不明白社團的能量有多大,如果不洗清自己的嫌疑,就會死得很慘,還可能連累你的親人。雖然警方抓了不少人,但他們對賭場的內幕並不清楚,如何應對警方詢問,被抓的人都受過培訓,如果沒有內線繼續給警方提供線索,他們很難挖到更有價值的東西,頂多查到薑偉這一層;因此,這也是個機會,如果我們能為社團挖出警方的內線,證明我們之前隻是善意的提醒,劉鋼就不得不找人去背黑鍋,我們就能夠借機完成對公司的漂白,以後與黑道分割幹淨。無論出於哪個原因,我們都要盡快查出警方的臥底!給社團一個禮物,我們也可以全身而退,完成公司的轉型與漂白。所以,萬瑩的事情先放下來,你現在全力查出警方線人,隻要你跟定孟飛遙,遲早會有收獲!”彭總的分析很透徹,也很有道理。警方此次行動給彭誌勇也帶來了威脅,如果警方深挖下去,追查以前賭場的賬,他也脫不了關係。此時要想完成漂白,必須要有一個祭品,不是自己,就是劉鋼,或者那個叛徒!劉鋼或彭勇哪怕坐幾年牢,都會獲得相應補償,但是如果不把背叛者挖出來,誰也不得安寧,自己與彭勇想全身而退,必須挖出臥底,姚勁明白什麽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老大,現實不是《無間道》,臥底與警察不需要在天台見麵,通過手機、網絡,隨時可以傳送消息!你讓我怎麽跟?”姚勁拖長聲音表示不滿,他本能地不想趟這渾水,半途放棄調查萬瑩的事去查什麽臥底,姚勁十分不樂意。

“你去殷自強那裏取工具,一個是竊聽器,還有一個小型工具,請你妹妹幫個忙,在開機狀態把它插進孟飛遙的手機或者電腦上,隻需幾分鍾,我們就可以通過黑客軟件,黒進孟飛遙的電腦或手機去查看相關內容。即使查不到臥底,能發現孟飛遙的秘密和把柄也行啊”

“別把我妹妹扯進來!”姚勁大聲顯示抗議,轉而問道,“如果我查出內線,他會怎樣?我又有什麽好處?”說到這裏,姚勁已行至一樓,吧台的小子正聚精會神地玩電腦。

“背叛者的下場,你就不要管了!你還是先解決自己的麻煩吧!不找出內線,我們的麻煩就解決不了,我們不能成功漂白是小,你妹妹的安全也得不到保障。”彭總的話不是威脅,而是冰冷的事實。姚勁沉默了,頭腦在高速運轉,閃出很多問題,彭總當初找上自己是否因為姚遠在孟飛遙的身邊?彭總與劉鋼、陳奎及上層之間現狀如何?警方的突襲對公司影響何在?現在自己的威脅到底來自何方?為了成為合夥人到底值得涉足多深?自己的機會何在?

“這次警方的突襲對公司產生怎樣的影響?現在們我該怎麽做?”姚勁在大廳沙發坐定,心煩地問道。望著陰沉沉的大街,他提醒自己必須冷靜,不能透露半點遲疑,不能失去目前唯一的盟友。堅持自己的底線,深度介入,在事態發展中伺機出手,將事態推向有利於己的方向,總比一味逃避任人宰割好,一旦查出來誰欲對自己兄妹不利,自己絕不會手軟。

“現在是網絡時代了,我們與警方的鬥爭策略已調整,以前一味賭狠,現在要學會示弱,即裝成弱勢群體,我們有公知吳弛,把普通事件炒作成熱點事件,把敏感事件炒成政治事件,讓群眾和網民跟進,煽動對政府、警方的不滿情緒,是他的拿手好事,這樣‘保護傘’才能借著順應‘民意’幫公司講話……”

“既然有了如此能幹的律痞,還要我做什麽?”姚勁對於隻認錢不認理的吳弛向來沒有好感,乘機打斷彭總的話。

“一會兒孟飛遙要去市政府匯報情況,你先到市政府大門口等著,公司已經派了一批人過去茲事,等孟飛遙一現身,你們就以死者親屬的名義糾纏他,乘機把竊聽器放在他身上,偷聽市政府開會的內容……”

“公司在警方不是有人嘛,上層也有朋友,直接問明情況不行嗎?”姚勁插話問道,“孟飛遙那麽精明,如果發現了竊聽器我們就被動了!”

“一方麵,我要聽聽公司收買的人關鍵時候是否起作用;另一方麵,恰當的時候,拋出他們在會上的發言,就能震懾、控製某些人,讓他們互相猜疑;至於孟飛遙,他現在麻煩非常多,恐怕自顧不暇,完事後你及時回收竊聽器即可”彭誌勇解釋完就掛了電話。

姚勁坐在大廳沙發上,人來人往,他的周圍有種氣場,無人敢靠的太近,吧台的小弟正在網上留言,馬仔們在門口陸續聚集,黑白間多種形式的較量已經展開,硝煙四起,每個人都陷入煙霧中,無法逃避,必須在這場戰爭中演好自己的角色。無論是五角五角掙錢的苦逼水軍,還是為了兩百元去現場造勢的鬧托,或者做個隨波逐流的看客,或者做自以為深刻的憤青,或者力爭當個造勢者……每個人的外表都不重要,穿警服的可能已被收買,紋著骷髏的流氓可能是臥底;悲催的不一定真的悲慘,憤怒的不一定為自己爆發,自己到底將要演什麽角色呢?彭總的劇本不一定適合自己,到了現場見機行事吧!

姚勁對警察素來沒有好感,在CS中他總是選匪。現實中姚勁與警察也打過交道,公司經營的那些場所,少不了遇到吃拿卡要的警察;公司的馬仔因為打架、恐嚇、尋釁滋事也常被抓進去,警方往往隻是蜻蜓點水,隻查當前單一的行為就了結。在本市,傳言地下組織部長的天少,便是彭總的好兄弟,一些重要崗位的幹部就是通過他的關係找到天少才如願以償。雖然在警局有時會碰到孟飛遙這樣的警察,隻認法不認人,但案件移到檢察院和法院時,公司照樣能把事情搞定,不捕、不起訴、少認定、判緩刑等,檢察院和法院要幫忙,機會比公安多;即使被判刑送進了監獄,隻要是為公司辦事的,公司總有門路通過假釋、保外就醫、假立功真減刑等辦法,把人給弄出來。

對待腐敗的執法者,姚勁是既恨又看不起,隻能在CS裏痛扁他們;去年康師傅被調查後,氣溫陡降,司法界腐敗得以遏製,很多人開始害怕原來玩弄於鼓掌的法律,潛規則的代價漸漸變得極高,像孟飛遙這樣嚴格的執法者越來越多,這也是迫使彭總下定決心將公司的髒業務切割,做一個正當生意人的原因之一。

孟飛遙在市府會議室與領導的對話,姚勁躲在大院外的奔馳車裏聽得清清楚楚,像孟飛遙這樣軟硬不吃的辣手警察,雖然令公司頭痛,但姚勁對他並不感冒,即使這一次孟飛遙給自己也帶來了麻煩,但對事不對人,骨子裏姚勁對孟飛遙有英雄相惜之感!對孟飛遙斃了電自己的薑偉感到出氣,認為隻有孟飛遙這樣的警察才配得上稱為執法者,為孟飛遙遭受到上級不公正的處置叫屈。幸虧自己不是警察,不然怎能忍受這幫政客?他們既要警察冒著生命危險對付犯罪,又束縛住警察的手腳;原來,隻要打著“人權”的幌子,罪犯也可以公然抗拒警察,網絡上虛擬的造勢竟然達到如此效果,“公司”想要的結果,孟飛遙的上級幫它實現了,現在他被停職,一批人鬆了口氣。

通過竊聽,姚勁還得到一些重大情報,關鍵詞一是“保護傘”,打壓孟飛遙的人很多,但是各有不同出發點,誰才是公司的傘?關鍵詞二是薑偉,孟飛遙在去搜查萬瑩家的路上碰到過薑偉,並說在賭場也碰到了小型電磁脈衝攻擊,如果孟飛遙沒有看錯,薑偉應該就是在萬瑩家與自己交手的蒙麵人,他的幕後老板是劉鋼?還是他受公司“保護傘”的直接指派?或其他,這有待進一步調查,也許自己的威脅正來自薑偉背後的神秘勢力。關鍵詞三是手機,大家都在尋找手機,自己雖然領先一步,但是阿亮一直聯係不上,讓姚勁頗為擔心,如果手機被破解,一切就有了答案;但如果阿亮出事,自己的私心被泄露,威脅就迫切了。眼下自己有兩條路:一條是妥協路,查出臥底,洗清自己的嫌疑,幫助彭總完成公司轉型;另一條是抗爭路,查出自己的威脅予以清除。但目前敵在暗己在明,抗爭的風險顯然大於妥協,自己雖然一無所有,但還牽掛著妹妹。想到妹妹,她今天計劃參加動漫展,玩Cosplay,不知道今天,動漫峰會是否還能順利舉行?

孟飛遙從市府出來已經八點多,他沒有時間顧影自憐,也沒心情憤憤不平,立即驅車趕往碼頭附近,把魏子學、高源叫出來,在萬瑩的車裏麵匯合,討論趙忠誠的事情,通過GPS,姚勁輕鬆尾隨著孟飛遙的車,保持距離繼續偷聽。竊聽別人,很容易看破一個人的真麵目,窺探和竊聽都容易上癮,不知公司還監視了別的那些官員呢?不得而知。姚勁吃著夾心漢堡,喝著大杯可樂,玩弄著美女送的新打火機,輕鬆地竊聽孟飛遙與魏子學、高源的對話。

“現在我暫停了一切職務,萬瑩案暫時由你負責偵破,你有什麽想法?”。

“我們已經從警務通上得到通知了,雖然領導停了你的職,但我們還是聽你的,你永遠是我們的頭,我繼續按照你的方案開展工作,一是提取雷霆行動抓來的兩百多人的DNA進行比對,二是繼續調查萬瑩被殺前幾天接觸的關係人!三是通過技術手段繼續追蹤萬瑩的手機!”

“你們要深挖賭場和地下錢莊內幕,萬瑩之死可能與之有關!”

“賭場和錢莊的案子,局裏麵另外成立了專案組,由李副局長負責,我們抓緊討論一下對趙忠誠事的處理,要不要公開證據,及時把真相匯報給上級?”魏子學問。

“真相?你怎麽知道原來包裏是滿的,你親眼看見他貪汙了嗎?這隻不過是你們的猜測!”孟飛遙冷峻地反問。

“這是最合理的解釋,為什麽他穿了救生衣還會沉下去?隻要看過證據,大家都會這麽推測!”高源嘟噥著,略帶不滿地說,“魏探長擔心別人也會這麽猜疑,對在廁所搜到的八十萬鈔票的事暫沒有報告,現在我們很被動,如果此時將錢交出去,別人會以為我們三個人分了那缺少的20萬!”。

“現在網絡上,關於警察執法對錯的輿論戰已經打響,這有關全民信仰之戰。如果你所言的真相及視頻流傳出去,讓別有用心的人得到,後果將不堪設想!魏子學這樣做是對的!”孟飛遙果斷地說,“如果出了責任我來承擔!”

“至少應該讓局領導知道,現在如何處置這筆錢?”高源擔心該事會讓大家惹一身騷。

“領導,被收買的就不用說了,領導大都也是政客,隻關心自己的政治前途,相信領導,王文軍就是下場,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魏子學道。

“那麽這八十萬怎麽處理?不用上交了?現在成了燙手的山芋!”高源問。

“高源,這個情況發現時,我還是行動總指揮,你向我匯報,把視頻資料交給我處理,你的任務就完成了,你可以回去繼續執行任務,整理相關電子證據!”顯然,孟飛遙有要把高源支走的意思。

“好吧!我先走了,你們再討論妥善處理好吧!”高源順水推舟離開,他本不樂意參與處理這件事。

高源離開之後有短暫的沉默,風掙紮穿過車窗縫隙的呼嘯聲,片刻後,魏子學試探地說:“這筆錢和真相綁在一起了,交出這筆錢就等於同時公布真相。”

“我知道,我們兩個彼此了解,你也該猜到我的處理方式,你一分錢都拿不到,還要和我一起擔責任,你願意嗎?”孟飛遙低沉的聲音顯得凝重。

“願與不願還不都得擔起來,比起犧牲的、受傷的兄弟,擔點責任又算什麽?我們最近手頭都缺錢,我本來還想,既然我們擔了這麽大責任,多少要得點實惠!”魏子學笑道,“但碰到你這樣的潔癖,我隻好揮淚斬馬謖,把這錢當馬謖了!”

“那就這麽定了,你把錢交給我,我來處理。趙忠誠犧牲了,即使被評為烈士,按撫恤金標準,也隻有三十幾萬的補償,根本解決不了他家的實際困難。如果他果真因家庭的困境而犯錯,我們更應該拿二十萬出來捐給他家,讓他死得瞑目,剩下的錢就匿名捐給紅十字會和警察救助基金會吧。”孟飛遙神情凝重地說。

“現在警察因公犧牲、負傷,撫恤金還不如死於車禍的賠償,真是讓英雄流血家人受罪!民警救助基金對此做了點彌補,你的決定我完全讚成,但如果高源嘴不穩,被你的敵人知道你就完了!”魏子學表示讚同,但又提出了擔憂。

“我不能讓老趙犧牲了性命還要丟失名譽,如果高源問起,你就說我把錢都匿名捐給紅十字會與警察救助基金會了,如何選擇,讓他自己決定吧,你把錢丟給我處理,也回去吧,很多事還等你去處理,我猜趙忠誠落海之後,就脫去了身上的救生衣,但是我仍要你保證找到屍體後,你第一個趕到現場,檢查救生衣!”

“我保證,我先走了!”接著是魏子學開門下車,之後便是無情的風嘶吼。

高源與魏子學先後離去後,孟飛遙並沒有立即行動,這幾日節奏過得非常快,孟飛遙需要消化處理的事情很多:趙忠誠的事,警方的內鬼,萬瑩的謀殺,房屋的裝修,家庭的危機,孩子的教育;這些事情如一張網纏繞著孟飛遙,分散他有限的精力,以至於鞋幫上被人貼上竊聽器也沒有覺察出來。現在他雖然暫時停職,但就像一輛高速行駛的動車,靠站短暫的停留後,就會沿著軌道衝向漫漫長途;此時無聲勝有聲,但他沒有意識到,一點疏忽,危機的種已經把種下去了。

姚勁與孟飛遙,兩個人兩輛車,相距不遠但同樣處在刀鋒浪尖上,命運使他們糾纏在一起,一個人的起落必將影響另一個人。姚勁是個聽從內心呼喚的人,今天的信息爆炸般湧來,需要靜下來消化,分析、判斷然後應對。他點燃一支煙,深吸一口,吐出去,看著煙霧七繞八轉,最終從車窗縫隙鑽出去,他的頭腦飛速開動起來。他們提到的“真相”是怎麽回事?

通過竊聽,能夠確定的事實是:魏子學在賭船搜查結束後又獨自搜到八十萬現金,他沒有上交,帶給孟飛遙處理,本想分得一杯羹,結果孟飛遙卻作出決定,給落海的民警老趙家人20萬,剩下匿名捐給紅會與警察救助基金會。隱約可以推測出:落海的民警可能在救生衣上做了手腳,導致落海溺亡,優秀警察為財喪命,也許這就是“真相”!孟飛遙擔心此事泄露出去,給警察抹黑,於是寧可把錢匿名捐出去也不上交!這次意外獲得孟飛遙的秘密,果然世無完人,任何人都有軟肋,隻是看你能不能找到。如果此時姚勁突然殺出去,把孟飛遙人贓俱獲堵住,說不定可以分一杯羹,但是,目前孟飛遙僅僅是預謀貪汙,並未實施,他可以狡辯說正準備把錢上交。所以,最好還是等他完事後拿到相關證據。比如捕捉到他處理錢時的照片等,這無疑是專案組的軟肋,如果讓吳弛這些死磕律師們獲得,將會如獲至寶,可以讓他們在輿論戰中占盡上風;把這個信息透露給彭總,可以用來要挾孟飛遙,中止對公司的深挖細查,有利於公司的漂白。這照片的價值不可估價。因此,孟飛遙值得繼續跟蹤,車子裏有照相機,爭取把這張王牌牢牢抓住,在適當的時機拋出來,就可以消解自己的威脅。此時,姚勁好像又轉回當初追債時的感覺,自己的安全往往建立在別人的危機之上,這個世界難道就這麽不可理喻?

孟飛遙思考之後作出行動了,事情再多也要一件件地來,他發動了車子,姚勁也啟動車子,今天他跟定了孟飛遙,此時突然手機鈴響,一聽就知道是姚遠打來的。

“哥,你答應我今天上午來萬達廣場的動漫遊戲展為我和思凡捧場,怎麽現在還沒來?難道昨晚警方大拉網把你也抓進去了?”

“瞎扯什麽,哥現在忙正經事呢!等會過去,現在市內治安較差,你還是少出門才安全!”姚勁道,在此非常時期,他可不願意自己唯一的軟肋到處亂晃。

“姚磊上次被人砍了,孟隊長抓到了凶手,他卻不肯去警局指認,警方隻好放人,社會治安差,就是姚磊這種懦夫行為造成的!不過正因為警方抓了人,對方家人才肯主動找來私了,賠償了幾萬醫藥費,這件事,我們欠孟隊一個人情!”

“我知道了,下次見到姚磊,我教訓他,等會見!我掛了”

姚勁對自己這個堂弟也不滿意,他進城後不肯腳踏實地務實打工,卻學人混社會,參加幫派鬥毆,被砍了當然不能報案,但是自己有資格教訓他嗎?自己不正是這樣混過來的嗎?代表孟飛遙車子的紅點動了,遊戲已經發牌,姚勁忙掛了電話,驅車追尋他的“王牌”。

雖然孟飛遙戴著墨鏡,長長的鴨舌帽遮住大半個臉,但塞著八十萬鈔票的旅行包,背起來惹眼地鼓脹,所幸銀行對麵有個停車場,姚勁用長焦距相機偷拍到孟飛遙背著包進入了銀行的瞬間,但是姚勁不敢進入銀行,因為孟飛遙認識他。八十萬存入三個賬戶,要花費一點時間,姚勁在車上慢慢等,抓拍到孟飛遙背著包進出銀行的瞬間,再結合銀行這個時間段櫃台的監控錄像,完全就能說明問題,姚勁舉著照相機保持抓拍的姿勢在車裏守候,一想到照片的價值,托舉了半天也不覺得累。對孟飛遙,姚勁對其感情很複雜,他不畏權貴,敢作敢當,從不接受賄賂,給姚勁的印象本是個英雄;但從姚遠口中,姚勁卻打聽到另一個版本的孟飛遙:嗜酒,關節炎,家居簡陋,無錢裝修,一個連孩子照顧不好,妻子也搞不定的失敗者!今天他的舉動更讓人大跌眼鏡,現實被無限地放大、還原,情人也會變成醜女人,誰還能夠坦然地擁抱?“這個世界是殘酷的,英雄已經死光了”,這不正驗證了姚勁對社會的認識。

麵對大筆的意外之財,正缺錢的孟飛遙難免不動心,如果孟飛遙私吞一部分錢進入個人腰包,姚勁也能接受,這世界滿大街都是說一套做一套的人,接連落馬的貪官落馬前哪一個不是道貌岸然的好人?姚勁滿是期待,如果抓拍到孟飛遙私吞贓款的證據,他可以毫不愧疚地拿去賣錢,整倒同事們既怕又恨的警界異類,該是一件揚眉吐氣的事;但是在他內心深處,他又希望孟飛遙能抵住**,那樣自己對這個社會、對人類,也許還抱有一線希望!

孟飛遙終於從銀行出來了,這段時間令人感覺十分漫長,姚勁隨後進入銀行大廳,在這陰暗的早晨,銀行沒有什麽客人,姚勁很方便就找到剛才孟飛遙存錢的櫃台。他迫不及待地在櫃台附近尋找他匯款的小票,一般銀行,客戶往賬號裏麵匯錢,銀行會打印一張小便簽給你,便簽上會有對方賬號的名稱及你匯款的金額、時間,這便簽毫無用處,隻是讓你查看銀行剛才的操作是否錯了,一般人看完即扔掉。因為時間較早,剛才銀行隻有孟飛遙一個人在存錢,姚勁毫不費力就找到了他匯款的便簽,他果然存進了為救助趙忠誠設立的公開賬戶20萬(賬戶名趙忠誠),另外警察救助基金會的賬號與紅十字會各捐了30萬,姚勁歎了口氣,孟飛遙還真抵擋了**,這等於把道德的皮球又踢到自己這邊,姚勁努力勸說自己,孟飛遙私自支配贓款,還是有私心啊!在道德上他並非完美無瑕,必要時他要為此付出代價。

“你找別人的小票幹什麽?”姚勁盯著小票感慨,因形跡可疑遭保安詢問。

“我哥剛才來捐款,我也想捐,就按他剛才捐款的賬號,我各捐兩百快!”

“剛才那人是你哥嗎?那麽一大包錢倒出來全捐了,真了不起,也許是做好事不願留名,他低著頭還很低調!”窗內銀行年輕的女職員讚道,“你就捐兩百嗎?”,女職員的話外之音似乎在說,弟兄兩差別咋這麽大。

“我原本從不相信紅會,我寧願直接捐給當事人,這還是我第一次捐款!”姚勁沒好氣地說,心裏說道:兩百雖少,畢竟是我自己的血汗錢,要不是為了掩人耳目,我一分錢也不會捐給“郭美美”。民警趙忠誠如果死於自己的貪財,憑什麽還要給他二十萬?照片已經抓拍到,存款小票也已到手,目標已經達成。

在勉強捐了幾百塊後,姚勁上車,看到孟飛遙的車子紅點停在附近的小區內,應該是去趙忠誠家了。像趙忠誠這樣少數公司搞不定的鐵麵警察,公司肯定要摸清他們家的位置,以便必要時用來威脅敲打。姚勁將車子也駛進小區,在趙忠誠家附近停下,他倒想聽聽孟飛遙是如何報喪的?

姚勁繼續竊聽,等候孟飛遙新的對話,判斷他什麽時候出來,自己也下車製造機會與孟飛遙“偶遇”,伺機回收竊聽器,然後安心去動漫展給妹妹捧場。姚勁在等候中手不閑著輕快地玩弄打火機,從手心轉到手背瀟灑地玩著,他並不點煙,他在練習一種障眼法,在搏鬥時可以用火,分散對手注意力。利用間隙的時間練習,可以令這種手法日趨嫻熟,也可以化解自己的無聊。

“孟隊長,這麽忙你還來看望我們,快坐下,小靈,快來給叔叔泡茶!”這女人聲音可能是趙的家屬。

“嫂子,我請了假是以私人身份來的,小靈還好嗎?”孟飛遙問道。

“謝謝叔叔關心,我很好,這是您的茶,您帶來的黃玫瑰漂亮極了,我非常喜歡!”這清脆的少女聲音,應該是趙忠誠的女兒小靈。

“叔叔非常喜歡聽你談鋼琴,你可以去房內彈一首曲子給我聽嗎?”孟飛遙的意思好像不在於聽鋼琴,而是要把小靈支開,小靈的離開後,孟飛遙繼續問,“現在做骨髓移植手術的錢夠了嗎?不夠我們再想辦法!”。

“感謝你為小靈設立捐款賬號,我剛看到賬上已有30多萬,做手術的錢應該夠了,隻是暫沒找到匹配的骨髓,不過老趙可以捐自己的!”

提到老趙之後,是陰鬱的沉默,他失蹤尚未超過24小時,領導在期盼奇跡,並沒有通知其家人,警察加班、關機是常態,也許是任務的需要,孟飛遙不說,家屬也不好問,幸虧此時悠揚的鋼琴聲響起來,打破了難堪的氣氛。

琴聲如潮水般四溢開來,從陰暗的客廳到遠處姚勁的車內,充盈每一片空間。琴聲中仿佛有一個白色的精靈在隨風而舞,舞姿優雅高貴;又好像有一朵朵耀目的玫瑰依次開放,飄逸出音樂的芳香。琴聲時而舒緩如流泉,時而急越如飛瀑,時而清脆如珠落玉盤,時而低回如呢喃細語,時而烈如咆哮的深海,**人肺腑,撼人心魄…,姚勁雖然聽不出彈奏的曲名,但能感覺到演奏者通過琴聲展示其堅強的精神以及對世界的愛,感受到音樂的美妙,與欣賞妹妹姚遠彈琴時的感覺何其相似。琴聲讓人時而置身於現實的世界,時而又帶人進入夢想的海洋,卷進音樂的波浪中,在旋律的漩渦中流連忘返。當演奏結束,從音樂的世界重新回到現實,對姚勁也是一場音樂的洗禮,讓人體會到世界的廣闊美妙,慚愧心裏曾閃過的肮髒念頭,因為音樂,痛苦變得可以忍受。德國哲學家尼采也認為,人生歸根結底是一個悲劇,而藝術,讓痛苦的人生值得一過。正是樂觀的精神,才能彈奏如此開闊的音樂,反過來從這音樂中,從藝術的享受中,又讓人感到人生、世界值得留戀。

“鋼琴彈得真棒,孟想也在學琴,可是她太調皮,老師住在家裏教她她都學不好,隨著級別上升,學琴的費用越來越高,有困難就對我說,孟想老師很不錯,學費也公平,暑假期間不妨讓孩子們在一起玩玩。”孟飛遙顯然說的是姚遠。

“那感情好,等老趙回來就把小靈送過去!”趙嫂子再次刻意提到老趙。

“我和姚老師說好了,改天就來接她,現在我們暫住在孟想同學的家裏。”孟飛遙說完起身欲告辭,恰好小靈談完琴出來,孟飛遙說:“小靈,如果我有你這麽聰明的女兒就好了,你爸爸很了不起,被選中執行一項危險而艱巨任務,在此期間,你們有困難盡管打我的電話。我要告辭了,孟想和她老師還在等著我呢!”

“我也這麽想,孟叔,以後我可以喊你幹爹嗎?”這女孩可真討人喜歡,誰能拒絕她?孟飛遙當然答應了。

孟飛遙直到離開趙忠誠的家,最終也沒有把趙忠誠失蹤的話說出口,但是留下一個引子,讓他家人心理有個準備,也為他們解決了後顧之憂。孟飛遙離開了,姚勁知道他的去處,和自己的下一個目的地(動漫遊戲展)相同,那就不著急了,他倒是很想見識一下,如此聰明而又可愛的女孩(小靈),到底長得什麽樣子。

姚勁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將略帶濕氣的頭發往後掠了掠,敲響了趙忠誠家的門。“孟隊長,您落下東西了,我還沒打開看呢!”趙嫂過來邊開門邊說。門開了,她發現是一個陌生帥氣的小夥子,感到很意外,“您是誰?”她問道,她手裏還拿著一個信封,一看就能猜到裏麵至少裝了幾千塊鈔票。

“我是趙所長曾幫過的人,我聽說趙所長有困難,順路過來捐助的!”姚勁找了一個很好的借口,姚勁顯示一副很誠懇的樣子。

“謝謝您,老趙吩咐過,隻接受公安內部的捐款,不得接受任何外人的讚助,謝謝您,您請回吧!”趙嫂婉言謝絕了,看來老趙對家裏人交代得很清楚。

“說實話,我剛才在外麵聽到您家裏琴聲悠揚動聽,我是娛樂公司的星探,也許,我能為您的孩子提供演出掙錢的好機會!”姚勁見第一個借口不行,頭腦飛快又找了一個借口,這下靈了。

“您請進吧!家裏很簡陋,讓您屈尊了!”

姚勁走進來,先打量環境,說實話,趙嫂並沒有謙虛,這家裏確實夠簡陋的,七十幾平方,兩室一廳,除了女兒臥室的鋼琴外,家裏沒有一件價值超過五千塊的家具或電器,裝潢也陳舊而老化,牆紙因潮濕而剝落,就貼了許多獎狀來修補,有考試前三名的,還有鋼琴比賽獲獎的,點花般的獎狀裝飾倒也別有風味。

“您坐吧,小靈過來倒茶!”趙嫂客氣地請姚勁坐下。沙發也是陳舊的棉布沙發,不過洗的很幹淨,姚勁不客氣地落座。

一個穿著樸素的淺綠色連衣裙的少女,走出來,很難想象,這潮濕汙濁的城市竟然誕生如此純潔之花,雖然她的美麗遮擋不住其臉上灰白的病態,一個一直與病魔作鬥爭的少女,竟然取得如此優秀的成績;倒過來說,上天真是作弄人,竟讓一個如此優秀的女孩換上白血病。女孩熟練地泡完茶端來給姚勁,敬立於對麵說:“哥哥,您真帥,您不像娛樂公司的星探,您自己就像個明星!”

這女孩真會說話,聽她喊自己哥哥,姚勁似乎看到了過去的妹妹,像她這麽大的時候,我們家庭條件和她家同樣差,她們同樣好學,成績優秀,愛好音樂,活潑而樂觀,但是妹妹很健康,她沒有。原來一個警察的工資真得隻夠養家糊口,一旦家庭遭遇大病等不幸的時候,警察也會和農民工陷入同樣的困境,他能在這種困境中保持清廉堅持不收公司的黑錢,這是何等不易。

“我不是明星,你才是,鋼琴彈得好,學習成績又優秀,得了這麽多獎狀,你有什麽秘訣嗎?”姚勁由衷地感歎。

“哥哥你過獎了,我和爸爸有個約定,他得到單位一個獎章,我也要得到一個獎狀,因為有爸爸這個榜樣,我才要自強不息!”

小靈的話讓姚勁陷入傷感的沉思,可惜連趙忠誠這樣的人也被生活的困境打敗,最終晚節不保,一失足成千古恨,世界真是殘酷!他的錯不該讓其家人買單。如果他死亡的“真相”公布出來被消費,他的家人,尤其是以父親為榮的小靈,將會遭受致命打擊!姚勁終於明白孟飛遙寧願擔責任也不肯公布“真相”的原因了,世上沒有絕對的對錯,自己最討厭的不正是那種以原則為借口實則毫無擔當的人嗎!對孟飛遙抉擇之悲壯性的理解使得姚勁眼眶濕潤,自己是否還要出賣這個秘密呢?一旦自己用此秘密換取私利,小靈就會成為附帶的犧牲品。

“今天金鵬公司有個動漫遊戲大展,你願意去演出嗎?”姚勁緩過神問道。

“您是金鵬公司的星探嗎?請回吧,小靈身體不好,暫時不能出去表演!”趙嫂態度突然轉變,小靈的臉色也微微變色。姚勁苦笑了一下,也許,趙忠誠早就囑咐過家人,不要與金鵬公司扯上關係;也許,公司培養的女星大都緋聞纏身,在正派人士心中已名聲狼藉,誰願意將女兒送入虎口!

“那我先告辭,如果你何時可以演出了,就和我聯係!”姚勁丟了一個電話號碼,起身離開,出門前丟了一把錢(2000元左右)在門邊的鞋櫃上說:“給小靈的一點心意。”就出了門,趙嫂追出來追上姚勁,堅決把錢塞回了他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