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四日後的歇息
黃昏，日光類同殘紅，晚飯時間將近，委托大廳裏空空****，隻有一名精靈和身著鬥篷的少女坐在柔軟的座椅上，品嚐剛泡好的熱茶。
一陣推門聲後，一位穿著古樸且拘謹的紅發女子走了進來，坐到了兩人的對麵。
她微卷的短發還有些濕潤，身上那件鬆散的束衣也十分嶄新，應該是剛洗過澡。
對於她來說，潮濕一直是過眼雲煙般的事物，能稍微長久地保持下去，反而是件新奇的事，可感覺上並不舒服，使得她調高了溫度，讓頭發回到了幹燥的狀態。
“真方便啊，你。”利茲說。
“你不是更方便嗎？”赫米婭回。
“我可是精靈，小姑娘。”利茲又說。
三人一同喝了口茶，感受到了秋意微風帶來的清爽。
“他……怎麽還沒來？”蓮雨問。
“估計在換衣服吧，不知道還要多久。”赫米婭說。
“那就先說正事。”說著，利茲喝了一大口，燙到自己了。
“咳咳！”她咳嗽了兩聲，繼續說：“報酬一共是兩枚金角八張銀錢，分成四份就是每人十七張銀錢，他應該不在乎金錢，我就先說了。”
“嗯，他不在乎。”赫米婭說。
在*新世界中，人們普遍使用的貨幣是由摩斯裏克帝國發行的三種貨幣：金角，銀錢，銅幣。
其中金角與銅幣為貴金屬硬幣，作為定價標準存在，銀錢為輕薄易攜帶的紙幣，多用於商業流通和外貿交易。那麽，一枚金角等於多少銅幣呢？
“然後是關於祭壇的事。”說著，利茲拿起茶壺，續上了一杯，再向赫米婭問道。
“你對惡魔很了解嗎？”
“沒有，我隻是想起了一些記憶。”
赫米婭撐著下巴，摩挲著胸前的項鏈，感受符文上的紋路，與其中蘊含的事物。
“一般來說，祭壇的地室不會湧入怪物，即使是哥布林，也會在入口處頂著太陽建造村莊，為什麽惡魔會寄居在其中呢？”利茲問道。
“不好說，惡魔的天性是侵蝕，沒有進食與睡眠的需要，隱藏在沒人會去的遺跡裏，不知道是在盤算什麽。”赫米婭答。
“我們受到的襲擊很有計劃性，像是人下的指令一樣。”利茲又說。
“惡魔來自舊世界，占領舊世界的祭壇沒準才是真正的目的。”赫米婭也猜測說。
蓮雨聽著兩人的對話，雙手握著溫暖的茶杯，沒有一絲要參與進去的想法。
“還有被邪能腐化的哥布林，它們失去了神智，因為無意義的進攻傾巢出動，幾乎是在放棄生命。”利茲放下了茶杯，倚著靠背說道。
“還在砂土城時，我曾遇到過一個神誌不清的騎士，他被邪能侵占了身體與心智，無法控製自己，大概也是惡魔所致吧。”赫米婭摸著頭發，說道。
“話說，萊索尼奧為什麽會有惡魔？它們是怎麽誕生的？”利茲疑惑地問道。
“我……不知道。”赫米婭無可回答。
“我們在一層側廳裏遇到的那個，肯定也是惡魔，你和陸觀明解決掉的，應該就是控製附近惡魔誕生的裝置，不會錯的。”利茲的語氣確信，即使隻是猜測。
“隻是邪能的源頭在哪，尚且還不知道。”赫米婭說。
關於赫米婭在正廳中的遭遇，兩人早已談過，在此隻是歸斂一下共同的疑問。
“熱火朝天啊，小姐們。”
奇怪的話語帶著奇怪的語氣從側門中傳出，三人都很熟悉，缺席的人到了。
陸觀明推開側門，帶著一身全新的裝束，回到了隊伍的視野之中。
“還不錯嘛。”赫米婭與陸觀明一起選的衣服，沒想到真的合適。
說起來，因為那身悲慘的服飾，新結交的兩人都沒怎麽注意過陸觀明的麵容，直到穿著得體之後，他那身強烈非凡的倜儻之氣，才算是真正顯露了出來。
當然，僅限知道他能力的人。
褪去亞麻布衣，陸觀明換上了一身較為肥厚而柔順的暗灰色綢緞襯衣，領口的設計選用了十分利於拉伸的款式，兩袖的長度僅到手肘下部，翻折過後就能將小臂全部露出，便於他使用化形改變身軀，也突顯本身優異的身體條件。
在精髓的黑布腰帶下，褲子的款式與上身類似，同樣寬大且毫不臃腫，鞋子選擇了較大一號的暗青色布靴，出於個人愛好的同時，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變身軀，就是不知道能承受多劇烈的變形。
暗色調的服飾與他沉默的性格相符，亦與夜行者相符，還不用考慮裝扮過於陰沉，畢竟眼睛和頭發都發著光呢。
“這才有點夜行者的意思。”利茲說道。
“哦……”一旁的蓮雨大睜眼睛盯著，並沒有說出任何多餘的話。
“這還要多感謝各位，敝人可不懂怎麽賺取錢財。”
說著，陸觀明坐到赫米婭身邊，也加入了討論。
“剛才說的敝人都聽到了，這惡魔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陸觀明問。
“惡魔是一種古老的生物，它們以侵蝕其他生靈為使命存活在世界上，我知道的隻有這些。”赫米婭說。
“以殘害為天性的生物，不配擁有靈氣呢。”陸觀明應道。
他時不時會冒出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來，因為忘不了先前活過的世界。
“他在說什麽啊。”利茲小聲對赫米婭說。
“我也不懂啦”赫米婭小聲地回。
天色漸暗，大廳的門口已經點起了路燈，一批急促的腳步聲從屋外傳來，急忙忙地走入了公會中。
領頭的大漢一進來，看到空****的景象，大聲說道：“怎麽沒人啊。”
那人上身穿著不知是什麽皮的坎肩，露著兩隻大膀子，身後跟著好幾個人，烏烏泱泱地湧進了公會大廳裏。
“喂，我問你，這裏是槃光城？”領頭的大漢吆喝著，向犬耳的櫃台小姐問道。
“啊，是的，請問您是來做什麽的呢？”一時的情況讓櫃台小姐不太適應，尷尬地答道。
“你不認得我，不認得我們？”大漢的聲響吵鬧，靠在櫃台邊，對獸人小姐說。
“對不起，我不太認得出呢，想要發布委托的話，我可以幫你們哦。”
獸耳小姐拿起了筆，以為對方是來尋求幫助的。
“發委托？老子是從安洛思來的大名鼎鼎的冒險者，巨力無雙！發什麽委托，你們這兒的人呢？”
“額……您想要找冒險者的話，可能要等到明天早上了，而且，這裏離教堂很近，請您不要太大聲地說話。”
櫃台小姐的聲音逐漸微小，聽起來不像是在強調規則的樣子。
大漢聽完，靜默了兩秒，臉上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陸觀明此時斟上一杯茶水，在沉默的環境中提供了聲響，大漢隨著聲音回頭看去，發現了默默品茶的四人。
“怎麽，這不是有人嗎？”
說著，大漢來到桌前，檢視了四人的模樣，微微笑道，說：“這不是高貴的精靈嗎，你也會來當冒險者？”
“你找敝人一行是有何事相求？”陸觀明代為提問。
“何事相求？老子是從安洛思來的大名鼎鼎的冒險者，巨力無雙！我來提醒你們這些萊索尼奧的小子，昨天有兩個放出去的獵人死了，你們知道不知道是誰殺的？”
大漢依舊嚷嚷著，還在利茲旁邊，惹得她很不爽，蓮雨在一旁捂住耳朵，向椅子裏麵擠了兩下。
赫米婭隻是在喝茶，絲毫不想理會沒有意義的爭端。
“不知道，敝人不太記得了，請你下次再來吧。”說完，陸觀明舉起茶杯，想喝口茶。
“別在這兒忽悠老子！”喊叫的大漢將陸觀明手裏的茶杯打了下來，摔在地上成了碎片。
這裏的茶具都是公用的，屬於冒險者公會自家的財產。一直在後方看著的櫃台小姐心中一驚，不知道是被嚇到了，還是怕自己工資沒了。
“你說的什麽我們根本不知道，現在是臨近歇業的時間了，請回吧。”利茲帶著半分禮貌地說。
“別對我指手畫腳的，精靈崽子，你肯定知道，這地方長尖耳朵的，可就你一個了。”
此話一出，四人發現這人就是來找事的，還指明了利茲，估計免不了一次爭鬥了。
赫米婭聽到大漢出言不遜的話語，突然覺得有些煩躁，想讓他感受一下終極桑拿的滋味，卻被陸觀明搶先了一步。
“無故的侮辱是會遭天譴的，兄台。”陸觀明站起身來，高過對方半個頭顱，不是很友善地說道。
“呦，我還怕你不成？”大漢盯著陸觀明的眼睛，並未發覺任何不正常之處，喊道。
“孩童入眠了，請低聲言語。”
說罷，陸觀明的手閃過殘影，握住了那位大漢的脖頸，單手提了起來。
“額，額……”
咽喉的唔噥聲從大漢的口中傳出，身後一同前來的幾號人還未做出反應。
“你該平和一些，巨力無雙。”
直到這話說出，那些攜帶刀劍的人才發現了老大的異常，可在陸觀明無聲的威懾下，無論誰都沒有湊齊一聲出鞘的勇氣。
“喂，別把他……”赫米婭對陸觀明說道。
“放心，敝人雖不懂交際，但絕非濫殺之人，不然也活不到現在。”
說完，陸觀明放鬆手指，將大漢丟了下來。
“咳咳！”大漢也像是被嗆到一樣，咳嗽了兩下，低聲對陸觀明喊叫道：“好你個偷襲，要是漢子就和老子摔一跤，你贏了我，我就走！”
他的話有些不甘心也有些興奮，聲音的縮小更像是聲帶的損壞，而並非學到了什麽。
“哦，要和敝人比試，那倒是不會回絕。”
陸觀明的氣焰沒有如同上次那時顯現，語氣也十分平淡，看不出是認真的樣子。
事已至此，利茲與赫米婭都回過身子，繼續喝起了茶，隻有蓮雨還在看男人們打鬧。
“對了，在座的各位與春日的野牛嬉戲過嗎，那可是無可替代的體驗。”陸觀明隨意地說。
“別廢話了，來吧！”
大漢的喊聲落下，兩人立刻衝擊在了一起，肌膚相貼，進入了僵持的狀態。
蓮雨看得出神，不禁被利茲疑問：“你怎麽還在看啊？”
“我就是，看看嘛，你們不好奇嗎？”蓮雨說道，雖然自己好奇的東西並非勝負。
“沒有懸念的事，自然不會好奇。”赫米婭喝著半涼的茶，說道。
“你認為他會比你弱嗎，蓮雨。”利茲說。
“不會，就是因為不會啊……”蓮雨答道。
此時，隨著一聲飄零般的慘叫，大漢被扔了出去，方向是門外的街道，其餘人看到老大敗走，也隻好一同跟了過去。
陸觀明仍在瓦爾基裏家時，赫米婭曾握到過他的手，那觸感如同磨砂一般，溫和又略微刺撓，有一股說不出的怪勁，讓人以為那並非人皮，而是某塊斑駁卻平整的岩壁，或者某種攀山生物的腳掌表皮。
陸觀明看似光滑的手掌，實際上是經曆了無數次摩擦與傷痕後，換來的一張性質早已改變的皮膚。他無需化形仍能緊緊地扒住樹皮，終歸是有道理的。
“走了呢。”陸觀明看著氣衝衝走掉的大漢，說道。
“明天要做什麽？”赫米婭向利茲問道。
“不知道，到時候再看吧，反正我們會拿的委托肯定沒人接。”說著，利茲站了起來。
“為什麽？”蓮雨問。
“因為我們傻啊，走了。”利茲的語氣帶著半分戲謔，對蓮雨說道。
“去吃飯了，觀明。”赫米婭拍了拍陸觀明的肩膀，說道。
“您習慣這種稱呼了嗎？”
“還好吧，畢竟都認識你那麽久了。”赫米婭微笑地說。
“那倒也是。”陸觀明略笑地回。
在沒有實質內容的聊天聲中，四人走入了燈光籠罩下的夜色，去往了酒客所在的地方，雖說四個人都不喜歡喝酒。
特別是赫米婭，體表溫度四十攝氏度以上，喝進去半秒酒精全揮發了。
距離兩人外出已經過去了四天，經曆的事情可以說十分之多，甚至滿滿當當，明日依舊在等待，希望旅途能夠輕鬆一些吧。
隱於無垠虛空的冰山一角被巧合地發現了，世界進展途中不被允許的事物正在逐漸增多，若是想要保全自己，最好早些成為傀儡。
被碾壓於漩渦之下的不僅有失落的船隻，還有迷惘的人兒，在虛實錯落的世界背麵探索，會是夜行者的強項嗎？
不知道，反正是陸觀明的強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