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新重逢

七月的清晨,在*新世界中已是夏末秋初,月桂的香氣輕撫鼻尖,讓赫米婭意識到該醒來了。

兩人跟隨教會的馬車抵達了槃光城,接受了神官小姐的建議,在羽翼神教的神殿中過了一夜。

寬闊的大廳,精美的雕像,無微不至的招待和神父的祝福,讓兩人不禁感歎起信仰城市的美好。

“請慢走哦,瓦爾基裏小姐。”年輕的神官揮著胳膊,在神殿的大門與兩人道別。

“嗯,再見了,希斯。”赫米婭回道。

與故人告別後,兩人回到了城市的街道上,槃光城位於萊索尼奧中心,與各方連接,是*新世界羽翼信仰最發達的地區之一。

從羽翼神殿離開,不一會兒便能看到另一座羽翼教堂,作為管理人的神父親切地與當地居民交流,熟絡地傾聽對方的問題,並給出解答,好似與生俱來的習慣一樣。

晨光適時地打在教堂的台階上,陸觀明看到人們歡笑的模樣,也不禁有種溫暖的感覺,即使太陽光對他毫無好處。

赫米婭打開背包,檢視著地圖,思考接下來要向何處前進。一隻小雲雀在她的腿邊俯衝而過,引起了陸觀明的注意。

他掃視著街道的兩旁,放耳靜聽著周圍的聲響,發現淨是棲居的鳥兒鳴叫的聲音,它們的歌聲時而婉轉,時而高昂,相合在一起,反而讓人不會去注意。

剛到初秋,正是桃金娘果實成熟的時節,群飛而來的候鳥喜愛這種甘甜的滋味,時常會棲息在枝頭上,一顆顆地吞食漿果,補充旅行所需的能量。

有心者不難看出,這座城市信仰羽翼的同時,也喜愛羽翼,當地人適應了與鳥兒共生的生活,出自風俗或是習慣地照料著每一個靈性的小生物,如同陸觀明曾希冀的一樣。

“這裏離冒險者公會蠻近的,我們直接去吧。”說著,赫米婭回頭望向陸觀明。

陸觀明伸出一隻手,口中吐出如同鳥鳴一般的聲響,喚來了一隻紅橙色的小巧鳥兒。

“您不來摸摸看嗎?”

陸觀明的食指撫摸著知更的後備,向赫米婭提出了邀請。

“因為發達的信仰,飛鳥在這裏很受歡迎呢。”赫米婭搖了搖頭,拒絕了親近動物的機會。

“如此輕巧的靈物,自會招人喜愛。”

“你很適合這裏呢。”赫米婭又說。

“也許吧。”陸觀明晃動手指,驅走了知更。

不止民風民俗,這座城市的景色也在強調獨特的信仰元素,翼展的樣式和羽翼之神的雕塑形成了各種建築的主要風格,與佇立在屋頂,展翅起飛的鳥兒無比相配。

在明亮歌聲的陪伴下,兩人繞了好幾段路,終於找到了十分顯眼的冒險者公會。

街道的模樣有些變化,曾經的路標都消失了,赫米婭一直盯著地圖,迷路了一段時間。

看到未曾變化的公會入口,赫米婭咽了咽喉中的緊張,推響了本就半開的大門。

紅發的劍士一旦亮相,所有說笑的冒險者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整個大廳變得安靜無比,數不清的視線凝視著光芒照耀下的女性,一步步走到了櫃台的前方。

當然,還有她身後那個平平無奇的高大男人。

有些人還依稀記得五年前的景象,火焰和樹木交織在一起,稚嫩的紅發姑娘和高傲的大地精靈爭執不休,使用著仿佛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宣泄各自心中的不滿。

“我找兩個人,請檢查一下她們的委托記錄。”赫米婭禮貌地問。

犬耳的櫃台小姐翻出了一疊文件,說道:“請問是哪兩個人呢。”

“特裏艾爾夫,和蓮雨淋淋,兩個很特殊的名字,應該很好找。”

櫃台小姐翻了一會兒,說道:“啊,找到了,這兩個人近兩個月都沒有接委托,之前都在一起行動,原因沒有記錄。”

“怪了,利茲說過她會在這裏待幾年的,不會走了吧。”赫米婭自言自語地說。

“我也是剛來的,不太了解呢,您和這兩位冒險者有什麽關係嗎?”櫃台小姐略顯尷尬地問道。

“不,我們……沒什麽特別的關係。”

赫米婭看向自己無暇的掌心,稍顯失落地說。

“真的嗎?”

冷淡卻響亮的女聲在一旁的側門中發出,五年的時間不會對她的嗓音造成任何變化,赫米婭還認得出。

“說五年就五年,你不會以為我真的會等你吧。”說著,側門中走出兩個氣息獨特的女子。

“你還真在等我啊,利茲。”赫米婭驚喜地說。

“反正我沒事可做。”名叫利茲的人回道。

她一頭墨綠色的長發,紮著利落的馬尾,小巧而精致的麵龐,和略顯纖細的優秀身軀十分相稱,冷淡的話語中不時透出的高傲,也讓她身旁散發的華貴氣質更加濃鬱。

利茲的穿著僅僅是與赫米婭無異的長筒靴,長手套,以及平平無奇的皮質外衣和木製輕裝,卻能給人一種貴族的印象與絕對的存在感。

鬥篷蔽身的高個女人站在利茲的身後,興奮地說道:“米婭!你真的回來了,要一起吃早飯……嗎?”高昂的語氣持續了一段時間,在看到陸觀明後驟然降低了音量。

“對哦,我還沒吃飯呢,一起吃吧,蓮雨。”赫米婭的語氣中透著半分欣喜,能感覺到這是久別的重逢。

“好……啊。”名叫蓮雨的人支支吾吾地說,她躲在利茲身後,向兩人揮手打著招呼。

她的身形高大,隻比陸觀明矮了一寸,亮麗的黑色長發直到腰間,略微頰紅的年輕麵龐盡顯嬌俏與可愛,極為優異的身材即使是在鬥篷下仍能若隱若現地窺見,讓人驚歎基因的強大。

鬥篷遮蔽了蓮雨的大部分衣物,能看到的隻有潔白的雙手和與赫米婭同款的靴子,大概是冒險者特供罷。

看到三人的交談,屋子裏沒事可做的冒險者們開始竊竊私語了起來,討論的內容都和這奇怪的組合相關,沒有一句讓人自在的話語。

“那就走吧,早餐坊在這裏呢。”說完,利茲轉身,向側門的內部走去。

“對了,先自我介紹一下吧,一邊走一邊說也可以。”赫米婭回身看了一眼陸觀明,一同小跑跟到利茲的身後。

陸觀明此時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存在很多餘,於是開始介紹自己。

“敝人姓陸,名觀明,不知二位名字是?”

“你,你好,我叫蓮雨淋淋。”穿鬥篷的高個黑發姑娘率先答道,看得出她有點怕生。

“我是高樹精靈,利茲貝爾羅絲·特裏艾爾夫,叫我利茲或是姓氏就好。”紮著墨綠色馬尾的高傲精靈答道,言語仍然冷淡。

“敝人竟有幸與三位美人結交,今日可真是大吉之勢。”

雖說三人都有優於旁人的容貌,但陸觀明誇人的方式也確實千篇一律。說完,四人抵達早餐坊,找了個空曠的位置坐下了。

氣氛穩定才剛不久,利茲又突兀地問道:“米婭,你的劍是不是很久沒保養了,都鈍了吧。”

“是啊,我昨天還想自己磨磨來著,你是怎麽知道的?”赫米婭卸下了長輩的架子,顯得有些隨意。

“別管了,你先去趟隔壁的鐵匠鋪吧,反正麵包烤出來也需要時間,蓮雨,去點餐吧。”利茲又說。

在此提示,槃光城的冒險者公會總部設有多項服務,包括飲食小吃,裝備保養,住宿套房等等,所涉及的商家全部與公會達成深度合作,共同經營,進行商業化管理,為保衛人民安穩幸福的冒險者提供最便利的服務。

“哦,好,那我先走了。”赫米婭利落地走進了側門,什麽也沒多想,蓮雨招呼著商家,點了四人份的早餐。

利茲的視線一直很隱晦,自她從側門走出的那一刻,眼中的餘光便一直打量著陸觀明,直到剛才支走了赫米婭,她才終於直視起了這個可疑的青藍男子。

蓮雨倒是一直挺注意他的,臉上還時不時會飄出紅暈,大概是怕生的原因。

“實話說吧,你到底是誰。”利茲極為冷淡地問。

“敝人說過了,姓陸,名觀明,陸觀明。”

陸觀明能看到利茲隱藏的視線,但他不知道對方為何要如此警惕自己。

“別裝了,夜行者,說出你的目的,我會讓你滾的平淡一些。”利茲的語氣轉凶,比剛見到赫米婭時還要凶。

“敝人是夜行者不假,但敝人並未對赫小姐有所企圖,赫小姐是收留敝人的恩人,一同行動隻是為了報恩而已。”

“很難說我會信啊,你覺得呢,蓮雨。”利茲背過雙手,問向一旁的姑娘。

“你不等米婭回來嗎……”蓮雨看了一眼陸觀明的樣子,小聲地說道。

“不,無論如何,我都要試試深淺。”

隨著利茲的話語,一聲輕微的刀劍出鞘音如同蜂鳴一般極速湧入了陸觀明的耳中。

“您是……想要比試?”陸觀明輕聲念道。

霎時間,如同實體般的氣焰在陸觀明的身旁溢出,他的發尖極為閃爍,雙眼再次放出明亮的青藍色光芒,如同捕獵者放出的預告。

“若是不在天光下進行,那敝人隨時都能接受。”

他緩緩將手放在桌子上,等待麵前墨綠色的瞳孔發出宣戰的信號。

“利茲,算了吧。”蓮雨在一旁冷靜地勸說,看來已為時過晚。

刀鋒尚未顯現,變化如鯁在喉,陸觀明的血液在呼喊,那是他不外露的天賦。

“我的麵包不要雞蛋哦,你還記得嗎?”

赫米婭的聲音從身後的正門傳來,她回來的有些早,也有些巧。

“米婭,劍怎麽樣了。”利茲默默收回利刃,問道。

“劍鈍得徹底,隻能先放在鐵匠鋪了,下午我會去拿的。”說著,她坐回了陸觀明的身邊,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

“你正常一點。”赫米婭小聲說道,陸觀明點頭應答。

服務生在此時端來了眾人的早餐,化解了莫名沉默的氛圍。順便一提,四人在進店時清洗過雙手。

“對了,你們對他有很多問題吧。”赫米婭吃著沙拉,說道。

“嗯,算是吧。”利茲回道。

“有問題……有問題我也很難回答啊。”赫米婭又說。

“你,你不吃嗎?”蓮雨看到陸觀明沒有動手,隻是望著菜品出神,問道。

“對哦,應該從最基本的開始。”赫米婭又說。

“夜行者不需要進食,不過,你還是吃掉好了,別人可不知道你是夜行者。”利茲代為回答。

“嗯,盡量吃掉吧。”赫米婭對陸觀明說。

陸觀明點了點頭,吃了起來。他不是沒有話說,隻是不太能融入三人的節奏,不知道從哪插話。

許多視線從周圍襲來,又挪開,人們的好奇在這個隊伍上表現的淋漓盡致,但他們在乎並不是美不外現的美人,而是紅發,尖耳朵,鬥篷和發尾的青藍色。

四人靜默地品嚐食物,並無多言,直到飲食時間結束,桌麵上的餐盤被收走,討論時間再次開始。

“話說回來,你怎麽不穿鞋。”利茲問。

“因故破損了,不過敝人沒那麽需要鞋子,赤腳並無大礙。”

“他的腳步聲輕的嚇人,還是買一雙比較好。”赫米婭拖著下巴,說道。

“米婭,他算是你的人,對吧。”利茲問。

“嗯……算是吧。”赫米婭略顯疑慮地回答。

“真的假的。”蓮雨捂著嘴,小聲地說。

“可以把敝人與赫小姐算在一起,但敝人姑且也算是人哦。”為了捍衛自己的人權,陸觀明插了話。

“當然,可你和米婭誰都沒錢買鞋子吧。”利茲又說。

“這倒不假。”

“既然你說赤腳沒關係,那我們不如趁熱打鐵,去接個委托吧。”利茲站起身,冷淡的語氣中透著一絲熱情。

“等等,我的劍還沒拿回來。”赫米婭說。

“你手套都沒了,拿不拿劍也無所謂了吧。”利茲說。

“感覺和五年前一樣呢。”蓮雨在一旁笑著說。

作為年少時的夥伴,麵前的兩人明白赫米婭手套蘊含的意義,桎梏已然消失,餘下僅剩滔天的熱浪。

“行吧,你呢,要一起去嗎?”赫米婭也站了起來,看向自己的身旁。

陸觀明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先站起身,拿起地上的背包,說道。

“試試深淺,對吧。”

青藍熒光照在墨綠的瞳孔中,兩人需要一個互相相信的理由,真是未曾設想的期待。

“嗯?”赫米婭半分疑惑。

“走吧。”利茲的聲音輕巧,蓮雨立刻跟了上去。

“你和她說了什麽嗎?”赫米婭問道。

“無傷大雅,我們需要錢,不是嗎?”

“你不會昏過去吧。”

“盡量不會。”

說完,兩人跟上了利茲的腳步,回到了委托大廳。

隊伍之所以是隊伍,總要有個理由的,信任從來不是空穴來風,而是在交流中沉澱的產物,真正的精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