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鍾懿篇【12】

踏出祠堂時，鍾懿手上還拿著母親給的湯婆子，她麵色淡淡的，閉上眼感受著陽光，光芒照耀在她瓷白的麵上，像是個沒有感情的人偶。

被關了兩天，鍾衡才把她放出來，還好這幾日有母親悄悄地給她送了湯婆子和捂熱的披風。

若不是如此，她早就被那涼風吹得病倒在床了。

父親想必都想不起她吧，她冷笑一聲，一瘸一拐地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一旁的下人要來扶她，被她推開。

等她養好了身子，便帶著母親去鳳城算了。

對了，五日已經到了，那白鴿也來信了吧。也許在這個家中，她如今唯一的期待便是那白鴿送來的信了。

她推開門，卻被眼前的人嚇了一跳。

這是一張巧笑嫣然的臉。

那人今日穿了一身水藍色的襦裙。雖梳著婦人的發髻，卻如同那初春的花朵，嫩得能掐出水來。

鍾懿麵色冷了下來，張婉娘好看的臉在她看來，卻猶如那墳中爬出來的厲鬼。

此刻張婉娘用那塗了血紅色的指甲捂住了嘴，咯咯笑著。黑色的眼眸上下看了鍾懿狼狽的模樣，眼中的嘲弄一閃而過。

她手上還拿著一張紙，得意地朝她晃了晃。

“鍾懿，沒想到，你竟還和男子有私情？瞧瞧，什麽‘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可是深情得很呐……”

鍾懿眉心緊蹙，眼中戾氣閃爍，上前奪過來。

“出去！誰讓你進我房間了？”

張婉娘輕笑一聲，臨走時用輕快的語氣對鍾懿道“懿兒，婉娘和你爹為你安排了一門親事，明天就去定親了，你可知那人是誰？”

“你可算是運氣好的，到時候給你安排給府衙老爺做妾如何？”

鍾懿手中握著那信，微微有些顫抖，她眸中的神色更加冷“張婉娘，你敢！我娘都沒有說話，憑什麽要你去做這些事！”

“哎呀，忘了告訴你了，你父親前些日子已經將你的婚事交由我打理了。你爹還說啊，慈母多敗兒！”

“張婉娘，你不過是個妾！我爹不會這樣做的！”

張婉娘好似被說到痛處了，聲音拔高了一些“妾？”

她突然笑了一聲，眼中的神色像毒蛇一樣冰冷“鍾懿，你放心，再過幾日，你也會像我一樣，成為他人的妾室。”

“滾！你給我滾！往後若再看見你進我房間，我必不會讓你好過！”

鍾懿站了半日，等張婉娘離開後，才卸下全身的力氣，躺回了**。

“張婉娘。”

鍾懿咬牙吐出這幾個字，好似要將她拆骨吞入腹中。

手中的信不知道什麽時候掉落了地上，窗外風一吹便把信吹了出去，鍾懿都未發覺，等她想到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了。

信上還剩一半的字“三日後動身，來文鎮待幾天，等我。”

她也看不到了，急忙在窗戶後四處找尋，卻再也看不見了。

鍾懿本來想寫回信的，可是那信已經掉了，而且白鴿想必已經飛回去了。

她心想，這鴿子每隔幾天都會來的，便安心地把窗戶關著，睡了半日。

直到第二日，鍾懿被叩門聲叫醒。

“懿兒姐，老爺叫你去前廳。”

鍾懿回了一聲，隨後就過去，便穿了身水藍色的裙子，到了前廳，前廳之中竟然隻有鍾衡和張婉娘。難不成父親真要寵妻滅妾麽？她疑惑道“父親，我母親怎麽不在？”

張婉娘卻先回道“你母親生病了，便沒有叫她，這件事你父親在便夠了。”

鍾懿也不理她，直直地看向了鍾衡。“父親，既然母親生病了，懿兒便先退下去看看母親。”

“等等，我們叫你來，是要告訴你一件事，你母親那邊自有下人照顧。”

“什麽事？”鍾懿背脊挺得尤為直，冷聲問道“難不成是為我的婚事？”

“自然。懿兒，這婚事，還是你父親給你安排的，本來說將你嫁給府衙老爺做妾，夫君說如此不妥，便將你許配給了沈家公子，沈壺。”

沈壺為人雖然正直，家中也是小資產，有那麽幾塊茶葉的地。可是家中因為爭奪財產的事情，搞得沈壺一心隻想做點走鏢的活，遠離家中的是非。而且他娘也是個事精，若是將鍾懿嫁給了沈壺，就沈壺他老娘，便夠得鍾懿吃些苦頭了，更不用說他們家的叔叔伯伯之間爭奪家產，恐怕也會讓她掉層皮。

她本來想將她嫁給那個死胖子衙門的老爺，讓她也去做妾，可是她還是低估了鍾衡對她女兒的心，絕不讓鍾懿去做妾，還是她說了不少沈壺家的好處，鍾衡才答應的。

可是關於沈壺家的一些醃臢事，鍾衡一個粗人武者，必然是想不到那處的。

張婉娘心中冷笑，麵上卻對鍾懿端著慈母般的笑，但是年齡太小，看起來尤為別扭。

“我不嫁！”

“懿兒，你看看，這是沈壺家送來的彩禮，有好幾箱呢，人家可是對你尤為重視的，這樣的好人家，你上那裏去挑去，你說是不是，夫君？”

鍾衡摸著胡子，看著鍾懿旁邊的幾口大箱子，他看了還是值不少錢的，想必懿兒進那沈家也是個能夠享福的。再加上，剛才那沈壺來的時候，滿臉誠懇一表人才，他滿意的點點頭“這沈壺確實儀表堂堂，是個好人家，懿兒，我已經與你沈叔叔說好了年底日子好，便將你嫁過去。”

毋庸置疑的話語落下，鍾懿反駁並沒有什麽用，她麵上蒼白，父親為什麽都不問問她的意見，就允許男子上門來提親，就定下了？

“父親，懿兒才十四，年紀尚小，懿兒不嫁，懿兒不喜歡那沈壺！懿兒要和母親待在一起！”

鍾衡知道鍾懿不會答應，但是他自己當初也是這樣過來的，還不是和薑紋相處的很好，他揉了揉額頭，生氣便讓她生氣幾日，大不了將她送到鄉下的寺廟去，知道苦了，回來家中自然就聽話了。

“不用再說了，這事已經定了，你先下去吧。”

“爹，你真的，事情就這樣定了麽？”

看著鍾懿小巧的臉上絕望而又蒼白的神色，眼中的那種狠戾猶如上位者帶來的壓迫。鍾衡嚇得心中一跳，又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被這個女兒那模樣嚇住了，有些惱怒的站起來，不再繼續說下去。

“你不是要去看你娘麽，去吧。”

張婉娘隨即跟著鍾衡下去了，路過鍾懿身旁時得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