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楊二

第一具屍體丟棄在廢棄工廠,第二具屍體丟棄在廢棄河灘,凶手已經挑明了還會有第三具,偏偏受害人的社會關係又極度簡單。阿特被沒有線索的案子搞得腦人疼。

周末,阿特決定去找楊世豪打打桌球。或許他那裏會有不錯的信息來源。

楊世豪見到好久不見的阿特,上去就給了他一拳,“唉喲,還以為您去了外太空呢。這都多久沒見著您老的麵兒啦。”

“最近太忙了,這不剛閑下來就過來看看。”阿特說著走向空台桌,“來兩局?”

阿特平時閑下來或者有煩心事的時候都會來打打桌球,放鬆放鬆心情,這個地方魚龍混雜的,還能聽到一些平時聽不到的東西,一舉兩得。

楊世豪,排行老二,在這片兒提起楊二,很少有人不認識。他是這家桌球俱樂部的老板,平時就喜好結交各種各樣的朋友,也算是為自己的未來鋪路,知道阿特是警察以後,便主動接近阿特,跟他成為了朋友。

“最近看你們天眼係統搞得如火如荼的嘛,你現在是大網紅大忙人了。”楊世豪倒了杯濃茶給阿特,他每次來都喝這玩意兒,也不嫌澀得慌。

“社會在進步,科技在發展,我們警察辦案也得搞新方式呀。”說阿特台球桌上已經剩最後兩顆球了,隨著阿特話音落下,黑球一杆進洞。

“怎麽,最近都在忙天眼了?”楊世豪往窗戶前一坐,問道。

“忙啥我能告訴你麽。”阿特笑著回答,坐到了楊世豪旁邊,“不過我還真的有事要問你,最近你的地盤上有沒有出現過什麽奇怪的人或者陌生的人?”

楊世豪搖搖頭,最近風平浪靜,什麽事情都沒有。

“那你認識一個叫薛檀君的人麽?”阿特問出薛檀君的名字時,楊世豪的眼神明顯地閃爍了一下,但阿特裝作拿水沒看見。

“薛檀君,沒聽說過,怎麽,這人犯事兒了?”

“沒什麽事兒,就是我之前不是在你這塊兒看見過一副梵高的向日葵嘛,好像是薛檀君老師的作品,近期怎麽沒看見了?”阿特說著指向麵前掛著簡約圖的地方。

“害,我這兒牆麵上的東西幾個月換一次,你要說平時都掛了點兒啥我還真不清楚。但你放心,我肯定不掛違法亂紀和**色情的東西,支持你的工作。”楊世豪開始插科打諢。

阿特也適時地告辭,知道楊世豪跟薛檀君有點關係後麵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整理完思緒,下一個就得找薛檀君本人聊聊了。

阿特特意挑選了周日這天,薛川業有補習班要要上,晚上才能回來。

他周二明明沒有預約治療,為什麽趙琴芝會告訴薛川業他們出去治療了?趙琴芝和薛檀君明顯有很多事情都沒說實話。

阿特依舊帶了黃天明再訪薛檀君家,毫無意外,趙琴芝依舊潑辣地將他們二人拒之門外。

“我們已經知道了薛檀君周二的時候沒有去參加心理治療,他為何隱瞞自己的行蹤,我們現在懷疑薛檀君和你跟喬琳琳失蹤案有關,請立刻開門配合我們調查。”

阿特說完這些,門裏還是死一般的寂靜。

就在黃天明以為今天又會吃閉門羹的時候,趙琴芝開門了,後麵站著的是瘦骨嶙峋好像隨時都會倒下去的薛檀君。雖然他已經瘦到皮包骨頭了,但阿特之前看了太長時間他的照片,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阿特,黃天明,市刑偵支隊的。現在有一些問題需要問你,希望你能配合警方工作。”阿特說完,趙琴芝剛想說點兒什麽,被薛檀君製止了。

“你們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吧。”薛檀君顫顫巍巍地坐在沙發上,阿特看到他的手微微發抖。

“周二你沒有去治療,為什麽趙琴芝,也就是你的妻子要說醫師臨時有事,你跟朋友出去走走了?”黃天明詳細地將阿特的問題認真記錄。

“……”薛檀君長久的長久的沉默,趙琴芝本來一臉冷漠地坐在薛檀君身邊,長久地沉默之後,趙琴芝突然將頭埋進膝蓋嗚嗚地哭了起來。

薛檀君抬起幾近幹枯的手撫摸著趙琴芝的背,結果趙琴芝哭得更厲害了。黃天明看向阿特,阿特還是很平靜地盯著兩人。

良久之後,薛檀君終於開口了道:“我三個月前確診了胃癌,二期。平時要出去檢查和治療。”

聽著薛檀君說話,趙琴芝終於控製好自己的情緒,擦幹眼淚補充道:“醫生說他還有3-6個月的活頭了,川業還不知道這件事情。”

“阿特警官,我跟你們去局裏錄口供吧,不僅會有筆錄,是不是全程都會錄製視頻?”薛檀君本來打算讓自己的一生就那麽平平淡淡的結束的,但是既然警察找上門來,有些事情注定是瞞不住了的。

黃天明點點頭。

趙琴芝有些不情願,但見薛檀君堅持,也就沒有在說話。

阿特剛到警局就碰到了鄭誌剛,問了一句:“剛哥,今天沒休息啊?”

鄭誌剛有些驚訝,走過來碰碰阿特的肩膀,“小老弟,你怎麽給說服帶過來的?”

要說這薛檀君,自從之前的案子爆發後,可以說是除了治病基本不與人交流,警察每次去都非常不配合,怎麽阿特他們一來,薛檀君都上派出所來了。

薛檀君向阿特他們講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故事。

三年前,薛檀君還在五中當老師,碰到了很有畫畫天賦的喬琳琳。小姑娘長得可愛,天賦又高,薛檀君一直都想有個女兒,於是給喬琳琳開了課外繪畫板,一對一教學。後來在美術學校學習的時間太少了,薛檀君把她帶回了家。

因為小姑娘長得靈氣,趙琴芝也很喜歡她。薛檀君和趙琴芝隻有一個兒子薛川業,就把喬琳琳當親閨女養。平時吃的穿的用的一概都跟薛川業看齊,薛川業也很喜歡這個跟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

因為喬琳琳的身世背景太可憐了,母親杳無音訊,父親又在監獄,薛檀君夫婦甚至想要領養喬琳琳,為此查閱了很多資料,做了很準備工作。但就在薛檀君和趙琴芝把想要領養喬琳琳的事兒告訴喬琳琳的第二天,她便到了警察局報警說自己遭到了猥褻。

薛檀君和趙琴芝兩個人不敢相信這真的是喬琳琳做的,趙琴芝氣氛急了,直接扇了喬琳琳幾個耳光罵她白眼狼,但喬琳琳就是死活不改口供。後來薛檀君私下去找過喬琳琳一回,帶了他教喬琳琳畫得最好的一副梵高的向日葵,希望喬琳琳能說實話,喬琳琳最終也沒能改口,薛檀君把那幅畫留給了喬琳琳。

活了將近四十年,薛檀君一生都正直老實過活,實在受不了這樣的刺激,就跳河輕生,最後又被救了回來。

再往後,薛檀君一家就搬家了,搬到了老家,薛川業也轉學到了鎮上的學校。

阿特想起了喬琳琳床頭的那幅畫,是喬琳琳一年前新畫的。如果薛檀君說的是真的的話,那喬琳琳的家裏應該還有另外一副向日葵才對。

阿特將之前拍攝下來的向日葵拿給薛檀君看,薛檀君仔仔細細地打量了許久,才歎了一口氣道:“這個孩子真的很有天賦。”

語氣裏盡是惋惜,聽不出絲毫的恨意。

那一瞬間,阿特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師父。

他也是這麽好像不帶任何情緒的歎息,然後說:“那個孩子也是不得已的。”

雖然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但是單方麵說辭並不能讓人信服。

蘇琳在外麵聽到了薛檀君所有的故事,她莫名地就紅了眼眶。餘燼在一旁看著,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拍了拍蘇琳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太傷心。

“那你又是怎麽認識楊世豪的?”阿特的問題拋出來後,薛檀君明顯驚訝了一下。

隨即,他又像是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道:“我以為你們不會知道得這麽詳細。”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阿特表情嚴肅。

“看來,我今天要把什麽都說出來了。”薛檀君滿臉全是釋然,本來想著如果沒有人知道,自己就幹脆帶進棺材算了。

薛檀君教過兩個極具天賦的女同學,一個是喬琳琳,另一個叫林旭芳。林旭芳學習一直都不錯,隻是後來說家裏供不起她上學了,薛檀君就教她畫畫,讓她有一技之長,也能有個光明的未來。

林旭芳果然沒有讓薛檀君失望,她繪畫天賦極高,舉一反三,很快畫出來的東西就能進行商業售賣了,來買林旭芳畫兒的人還不在少數。

見林旭芳已經能夠獨當一麵,薛檀君這才舍得將林旭芳放走,希望她能好好在這個行業裏發展,吃喝不愁,後續如果想要上學也能有經濟支撐。

但是林旭芳畢竟還是太年輕了,年輕輕輕太快成功的她,作品畫一幅賣一幅,多數時間供不應求,林旭芳也開始有點自我膨脹,經常接了稿子但不畫,有時候丟下自己工作室下麵的人畫,漸漸地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對她不滿。

楊世豪就在其中,楊世豪本就是一個黑心的商人,有什麽潮流前沿他都願意沾點兒邊,平時看上去是個正經商人,但是私下啥都敢沾。林旭芳敢毀他的約,就算是惹上了大麻煩。終於有一天,林旭芳哭著來找自己的恩師,說是自己被拍了視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最終薛檀君帶著林旭芳去求楊世豪,楊世豪想要的所有的畫兒都由薛檀君和林旭芳補齊,一副不差,再把之前收的定金退回去。

楊世豪明麵兒上答應了薛檀君的要求,又有另外私下聯係林旭芳,讓她以創業實幹家的身份接近一個叫趙維義的警察,然後按照他們的安排行事,不然不僅要將她的視頻發出去,還要讓薛檀君身敗名裂。

蘇琳本來找阿特有點事情,剛好碰上薛檀君來警局,獲得許可後就在外麵聽薛檀君錄口供。在聽到趙維義的時候她拳頭攥得兩隻手都快沒了血色,這群畜生,什麽都能幹得出來。

阿特很好地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剛聽到林旭芳的時候,阿特的拳頭瞬間就捏起來了,但很快他就知道他不能被私人情緒主導工作。

林旭芳這個人,阿特和蘇琳都很熟悉,那個讓師父忍受網絡暴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