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過年

第九章 過年 (修)

終於在熱鬧和忙碌中,迎來了春節。潤福想,如果不是重生,她在現代永遠也無法這麽徹底的感受中國這個古老民族的文化的精彩之處。真正的民族性不會是王公貴族的一枝獨秀,而是所有階層的融入鐫刻以及凝結。這裏的春節,現代也有沿襲和蔓延,但那種地道的中國味,地道的信仰,讓人能夠在喜悅之餘有著目標。

等到大年三十晚上,就是正式的過年了。滿人家裏的習俗是男孩子要跟著祭祖的,女孩子則不用。於是祈德帶著圓圓,還有大伯父家剛在除夕前一天從書院回來的大堂哥祁蒔,在祁蒔的帶領下,幾個男孩子跟著大伯父阿瑪一起到祖宗墳上供飯,然後屋裏柱腳上、門上貼對聯,門上還貼門神,箱箱櫃櫃貼福字,碾子、磨貼對聯,井上貼“井泉龍王”,放鞭炮封井,封井後就不準打水了。

傍晚在十字路口攏起了歲火,等著晚上好燒包袱。淩敏帶著一家男子漢回來後先祭拜了祖先,上了達子香,然後給老太太去磕了頭,說著一堆吉祥話。老太太特別高興,看著淩敏淩柱,再看看祁蒔還有圓圓,以及祈德這幾個孫子,激動的濕了眼,撫著手珠,一邊點頭一邊叨咕:“好,好呀,這下可算是圓乎了,我們淩家可是得了祖宗庇護了,這子子孫孫的都很爭氣,我也有臉去見老爺你了啊”。佟佳氏和錢氏見狀,忙上前伺候了老太太,佟佳氏邊勸邊說:“老太太,頭些年我們老爺在外任官,二爺也不過五品,我們日子是謹慎微行,讓您老跟著操著心,現在老爺回了京,二爺也升了官位,您也該跟著我們享享清福了,這是好事啊”,錢氏也在旁邊遞過帕子“是啊,額娘,我們會越來越好的,您看著這幾個孫子孫女,個個是我們淩家的好子孫啊”

“是,是,我這老婆子落了俗,累的大過年的大家跟我一起難受,來,翠屏,快下去布菜吧,今個我們全家人一起吃個團圓飯”老夫人拭了眼淚,又高興的說著。

“哎,老夫人,這就準備好”老太太旁邊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婦人,藍底白花素淨的袍子,應了聲。晚上吃年夜飯的時候,老太太畢竟心裏高興,格外多吃了一碗。潤福他們這幫孫子孫女一桌,邊吃邊鬧騰,圓圓非要潤福喂著吃,祁蒔和祈德年紀相仿,不過祁蒔入的是京學,祈德入的是族學,兩人紛紛說著學堂的趣事給這幾個姐妹解悶。琉珠也不過是十四五歲的年紀,在現代正是天真爛漫的花季年齡,雖然陳穩,卻也對外麵的世界充滿著好奇心,聽他們講的這麽有趣,不禁打斷他們的話:“祁蒔,你說那郭絡羅氏真的那麽張狂?”祁蒔不禁白了一眼他姐姐,“姐姐,什麽叫張狂,那叫個性,咱們滿族的姑娘都快被漢化光了,好不容易有這麽一個有著滿族性子的,而且人家雖然貴為安親王府的格格,卻驕而不縱,難得的人兒,倒便宜了…”祁蒔說的激憤昂揚,和潤福平日裏對她的印象倒大不同,看來這個堂哥有墜入情網的可能啊,潤福偷偷的樂著,一點也沒有為自己這個堂哥擔心的,雖然他的失戀是必然的。

琉珠聽了祁蒔的話,卻暗自思量,不語。一時間桌子上倒靜了,隻能聽到碗筷的聲音。

整個桌子就隻有潤福和沁福在悠然自得的享受著年夜飯的美味。

潤福倒是多少能明白琉珠的想法,因為祁蒔說的未竟之語是便宜了八阿哥。八阿哥今年已經十六歲了,哦不對,過了年就十七了,去年也封了貝勒,年前已經在傳,宮裏著意將郭絡羅氏許給八阿哥做福晉。

八阿哥她這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小姐倒是沒得見著,但琉珠卻是見過的。這話還要回到之前那次潤福在書房聽到的話,後來聽額娘和大伯母說話知道,竟是八阿哥之前在京裏的一場宴席上見了琉珠,說是心下悅之,準備討沁福做了小,但淩敏給回了。再後來卻是皇上在選秀的時候將她指給了常寧王爺。再聯係下上次聽到的話,她心裏也知道他們家隻怕把八阿哥得罪了去。雖然這種曆史布景板類的人,在小說裏都是避之不及的禍害源泉,這麽離了倒也好,但問題他們目前也是在曆史的一塊布景板,弄不好,倒是要吃大虧的。

想必,琉珠也是知道八阿哥求親的事呢,隻怕當時倒也真的是郎有情,妾有意。

終於這頓年夜飯是吃完了,插曲必然是插曲,這不圓圓一鬧哄,家裏就又熱鬧了起來。佟佳氏和錢氏和老夫人逗著悶子,淩敏淩柱也帶著全家人,一起說說笑笑,守歲。等到半夜發神紙接神,在院裏燃一堆火,象征日子過得火炭般紅。子時到了,把供的神請到外邊放在大桌上,供品也搬到外邊桌上,燒香,磕頭、放鞭炮。全家人跪在院子裏,碾子、磨都活動活動,雞架也用燒火棍在裏邊捅幾下,說是金雞滿架,接著放鞭炮開井。發過神紙接財神。這時,小廝打扮的送神的人來到門前,一遍一遍地念喜歌:“爽神爽神騾馬成群,爽當爽當人財兩旺。”祁蒔祈德點香接神,燃後給送財神的糧米或錢。

等半夜這頓接神的元寶湯煮好後,老太太親自給天地、灶王前都供上了餃子,待接財神祁蒔祈德回來了在院裏喊:“財神到家了!”,老太太就坐在正廳正坐上,後麵是祖宗牌位,淩敏淩柱在老太太左右手坐下了,佟佳氏和錢氏都站在老太太兩邊伺候著。從淩敏淩柱開始,按照輩數給老太太磕頭拜年,老太太從旁邊伺候的丫鬟那拿著打賞,賞給拜年的人。

祈德抱著圓圓,和祁蒔一起上來先拜老夫人,老夫人賞了祁蒔和圓圓白玉瑪瑙扳指一人一個,祈德給了個白玉腰掛,以示嫡庶之分,又賞了金銀裸子各十個,做壓歲錢。圓圓的太大了,賞的時候,就串了紅繩給他掛在了脖子上。給琉珠和潤福的也是紫玉的手鐲每人一個,給沁福的也降了個級,是紫玉釵子,各自的壓歲錢也都相同。然後畢竟年紀大了,禁不起折騰,老太太發了壓歲錢也就自去休息了,讓兒子兒媳婦守著歲。

幾個孩子格外的興奮,潤福被沁福琉珠拉著,跟著祈德,準備帶著圓圓,到街上去看煙花去。淩敏淩柱隻是囑了要小心,大的護住小的,丫鬟婆子跟緊了,倒也放了出去,不過圓圓就沒有讓帶。

過了年,不出正月堂姐琉珠也就嫁了。說是嫁,沒有嗩呐,沒有嫁妝,沒有鑼鼓,不過一頂披了紅布的四人小轎從側門抬了去。雖然在世人眼裏是高攀,但那幾天家裏的氣氛委實不好。大伯母每日眼裏汪汪的,又不敢真的哭,但自己孩子自己心疼,手心手背疼了這麽多年,不過一紙明令,就送了人做妾,鬱結心中,竟然病倒了。

於是本來就已經被推遲的回府,又頓了下來。額娘錢氏每日幫忙照顧府裏,安排打點著琉珠的嫁妝,規矩擺在那,不僅不需要六禮,就連想給都不讓給。但自家也是怕虧了閨女,就把妝樞隔了暗格,明麵上放些衣服被褥,底下倒裝了珠寶細軟精細玩意兒。這下讓潤福長了見識,古人的智慧確實不容小覷,今人誠不欺我也!但不管怎麽樣,她也倒真心希望自己的堂姐能過的舒服幸福一些。臨走前兩天,她和沁福一同去見了堂姐。

“正好兩位堂小姐過來了,陪我們小姐說說話兒”琉珠的丫鬟紅玉見了他們,打著揖,俏生生的說著,但言語裏有著焦急。

“那當然不用說了”見沁福沒回應,潤福就笑著答了。

一進屋子,潤福不自覺的皺了下眉頭。誠然這時候屋子是紙糊的,暗了的,但怎麽說也有窗眼,白天也不似夜的黑。可這琉珠的屋子,不僅光線暗的很,加上冬天燒著炭火,屋子裏味道也不好。潤福留意了下琉珠的神色,臉色淡淡的,完全沒有新嫁娘的歡喜。

“琉珠姐姐,這是我和沁福兩個人繡的荷包和帕子,給你添妝呢”說著潤福拉了拉沁福的衣袖,一同將荷包和帕子,並裏頭裝著的朱釵遞給了琉珠。潤福入了年也是九歲,古人早嫁娶,給姐姐添妝也是應該的。

琉珠也是笑的淡淡的,應道“難為妹妹有心了,這麽小倒有一手好手藝,陣腳勻稱,花樣新奇”。琉珠臉上倒是歡喜的,把玩了會,遞給了旁邊伺候的紅玉,紅玉手接過琉珠來的繡品,仔細收下不提。思量了一會,琉珠和潤福沁福兩人說:“兩位妹妹也知道,我這一回進那王府,卻是我極不願意的,原本我也知道八阿哥和阿瑪準備要了我去,滿心都以為嫁準那溫雅少年,不想卻天不如人願,一別之差,天差地別”

潤福和沁福兩人聽到琉珠這麽直白的說出來了,倒不知道該如何勸?想必恭親王府的情況她也是知道的。高門大院,哪能有什麽風平浪靜的?

“我們淩家也不過這三個女孩,所以個個都被寵大的,我們姐妹幾個也不分個遠親,個個都是親厚的。所以,姐姐不求別的,隻希望日後姐姐萬一有個什麽,要是你們哪個有那個能力,定將姐姐從那裏接了出來,姐姐寧肯常伴寺廟為祖宗燒香念經。家裏我倒是不敢指望,隻怕累了阿瑪額娘!”琉珠又接著說,言語平靜,說出的內容,卻讓潤福沁福兩人心驚。潤福更是對這個堂姐佩服了上,如此小的年紀,卻如此的明白,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姐姐說什麽呢,這高門大院雖然暮色重重,但也倒不乏雞飛狗跳的樂趣”倒是沁福接的話,神色竟有向往。說的內容又讓潤福和琉珠咋了舌,急的旁邊紅玉直跳腳,這幾個小祖宗都在說些什麽呢,大正月裏的,淨說些這些不吉祥的話。

“小姐,這是昨兒個夫人那送的京裏福源齋上好的榴蓮糕,夫人知道你喜歡吃,特地讓人給你送了來呢,你嚐嚐?”紅玉讓小丫鬟去拿了吃食,轉移了話題。

“什麽,那倒好,來,我們也不談這掃興的話題了,來來,這福源齋的小點心就是好吃著。”琉珠按下話語,招呼潤福沁福吃東西。三人也漸漸轉了話題,問潤福的那個繡帕是什麽針法,看著新奇,花樣又是什麽來頭的,無聊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