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茶杯,枸杞

聖皇陛下能喚來道門靈官,陳青山並不覺得驚訝,畢竟這天下都知道聖皇陛下與道門有些關係,而在道門,便有五百靈官的說法。

“與其他道門靈官有些不一樣,這靈官有些特殊,他隻是一縷命魂,融於此玉。後來此玉被道門得到了,便以大法力製成了此牌,他與你同姓,你喚他陳靈官便好。”

“陳靈官亦有六境,可護你周全。”聖皇陛下緩緩說道。

那殿中的陳靈官對著陳青山一笑,隨後青色光芒自身上出現,緩緩縮小,重新化為了靈官玉牌。

殿中陳青山想起了道門撒豆成兵的術法,倒是跟眼前的這陳靈官有幾分相通之處。

聖皇讓陳青山把三件物品收了起來,隨後說自己又給陳青山安排了個官職,要陳青山去空明坊當差,要幹的事,便是管理空明坊的那群道士,算是半個閑職。

自空明坊修建後,便一直無人管理,魚龍混雜,那些個道士混得很。

“你先去空明坊當個觀察使,就當鍛煉一下,至於其他安排,年後再說。”聖皇陛下丟給陳青山一枚印璽,這印璽有些新,顯然是剛刻的。

也就是說,空明坊觀察使這個官職,古來未有,是完全為陳青山而設置的。

陳青山接過印璽,看向聖皇陛下,靦腆道:“陛下,這空明坊觀察使是幾品?”

聖皇陛下想了想,沉吟一番,道:“從四品吧,跟那祭酒差不多,屬於禮部。”

“那也挺大了,是比我老家那的縣太爺要大許多。”陳青山靦腆道。

陳青山在集水鎮時,一直羨慕那些富家子弟,而陳青山見過的最大的紈絝,便是那縣太爺家的公子,但也就那人路過集水鎮時,陳青山遠遠地看過一眼而已。

聖皇無奈,道:“也不知你想些什麽,都封侯了,還糾結這種事,現在若回你那小小的集水鎮,那管理集水鎮的縣令恐怕會夾道相迎。”

陳青山實話實說:“臣在集水時,一直羨慕那些官宦子弟,鮮衣怒馬的少年郎。”

“聽你的意思是你在集水時過得很苦?”聖皇陛下問道。

隨後聖皇便聽到了有些意料之外的回答。

“有些難,但不苦,不瞞陛下,鎮中有許多人,他們幫助過青山。”

聖皇陛下沉吟。

“你比你口中的縣老爺的兒子要有出息上許多。”

陳青山出了太和殿,他要去那空明坊任職,聽陛下說,空明坊有長安最多的道士。

出宮門的時候,陳青山又遇到了小十九,二人還互相打了個招呼。

“你現在有空嗎?給我講長安城外的故事。”

“現在沒有,不過你等你有空,可來空明坊尋我。”

陳青山出了皇城,空明坊離皇城不大遠,陳青山便打算步行過去,順便好好看看這長安城。

此時的長安城內已有幾分春節的氣象,陳青山到路邊折了根草,叼在嘴裏,愜意地看著周圍的人與物。

一條運河自飲海渠被開鑿了過來,自皇城之側過去,貫穿整座長安城。

運河又生出無數支流來,延伸到各個坊市之內,連通到千家萬戶門前。河上架高橋,畫坊樓船在橋下絡繹不絕。

陳青山麵前,有一賭坊,立在街的盡頭,賭坊七層,匾額上是“大錢”二字,在“大錢”旁邊,掛著一枚大銅錢,比尋常磨盤還大上不少,無愧於“大錢”二字。

陳青山一路走來,這大錢賭坊應該是這條街最大的建築了。

忽有聲音響起。

“沒錢還敢來賭坊,滾!”

隨後,陳青山便見一黑白色的球當真從大錢賭坊內滾了出來。

那球不偏不倚,正好滾到了陳青山的麵前,一隻黑白色的熊貓慢慢在陳青山的麵前舒展開了身形,四肢展開,表情有些賤。

“你好,小兄弟,我是賭聖,現在手裏缺點錢,小兄弟要不要借我一點,我帶你賺大錢。”

陳青山轉身就走:“不要。”

陳青山不喜歡賭鬼,因為賭鬼這種東西,喜歡撒謊。

見陳青山不搭理自己,熊貓瞬間便站了起來,拉住了陳青山的胳膊:“別啊,小兄弟,哎!別走啊,我拿東西跟你換不行嗎?”

說著,熊貓便從褲襠裏掏出一樣東西來,也不知道這家夥是怎麽藏的。

那東西陳青山有些熟悉,是一隻千機盒。

“隻要一千兩,哦不,五百兩,這盒子就是你的了。”

陳青山看了看擋在身前的熊貓,又看了看千機盒,想起了在山石鎮所遇到的那隻小浣熊。

“你認識一個浣熊商人?”陳青山疑問道。

熊貓大喜,道:“那是我二弟,我們還有個三弟呢,是隻白色的貓,長得可俊了。”

陳青山聞言一愣,他也是隨口一問,沒想到這熊貓確實認識浣熊。

那日在山石鎮,三藏開了浣熊給的千機盒,結果開出了一根羽毛。

“小兄弟既然認識二弟,那千機盒便友情價賣你便好了,二百兩,怎麽樣?”熊貓似乎真地很缺錢,一臉期待地看著陳青山。

被熊貓看得頭皮發麻,陳青山無奈地取出了二百兩的銀票。

“我這輩子聽過許多聖人,儒聖,畫聖,唯獨這賭聖,是最下乘的,上不得台麵。”陳青山道。

熊貓不惱,隻是說了句:“所謂聖人,哪有我自在,且看本賭聖去大殺四方!”

隨後,便見熊貓提了提褲襠,將千機盒丟給陳青山,便衝入了大錢賭坊之內。

見沒了蹤影的熊貓,陳青山隻能無奈,歎了句“確實自在。”

將千機盒收入儲物戒指,陳青山繼續往空明坊那邊走去,邊走陳青山邊想著事情,陳青山在想著這聖字到底有何含義。

儒聖,畫聖都帶一個聖字,自然是尊稱,後人感激他們為天下人做的事,便給他們冠了一個聖字。

隻是眼前這熊貓,他的賭聖二字不像是值得驕傲的東西,後來,陳青山便明白了,賭這個字,是害人的東西,他不喜歡,天下人也不喜歡。

陳青山回頭望了一眼大錢賭坊的方向,停了下來。小小的集水鎮,也有許多人,也因賭之一字,窮困潦倒,妻離子散,更何況這比集水鎮大上不知道多少倍的長安。

陳青山覺得,這樣的人,並不值得可憐。

估摸著一柱香後,陳青山來到了空明坊外,整個空明坊亦有四五十裏的樣子,幾乎有一鎮大小。

一條主街可供四五駕馬車並行,沿著主街,房屋鱗次櫛比。

街上人不多,陳青山見個道童模樣的女孩正在清掃著落葉,便上前尋問。

陳青山問其是不是這空明坊的人,可知這空明坊的管事之人在哪?

小女孩說她不算空明坊的人,隻是前些年父親賭輸了家財,便跑了,家裏有個生病的爺爺。

空明坊的道爺們看其可憐,便給了她份掃街的工作,賺些銀錢給爺爺看病,順便能混個溫飽。而道童的裝扮,也是道長們要求的。

小女孩指著空明坊主街盡頭,那有棟樓。

“公子若要尋這空明坊的管事之人,可去那,可去那尋錢叔,這街上的大多數人都聽他的,我掃街的工作,也是錢叔給的。”

陳青山取了些銀錢給小女孩,小女孩連聲道謝。

陳青山入了樓,四下無人,有些空,陳青山喊了幾句,沒有人答應。

陳青山便爬上了第二層樓,第二層樓不僅沒有人,還顯得有些老舊,陳青山可以清楚地看到桌上的灰塵,還有那被蟲蛀得不成樣子的桌腿。

光是陳青山走過,那桌子都發出咯吱聲來。

陳青山上了三樓,依舊沒人,依舊破舊,一股難聞的潮濕味開始彌漫在陳青山的鼻腔之中,陳青山在鼻前揮了揮手,想借風驅散這氣味,隻是效果甚微。

陳青山不再糾結,繼續登樓,直到陳青山上了四樓,才看到了一個道士。

這人想來便是那小女孩口中的錢叔。

錢叔是個道士,卻無道士該有的模樣,道袍隨意披在身上,袒胸露乳,一雙大腳放到了桌子之上,腳底黝黑。

氣味與樓下的濕黴味有些相似,陳青山分不清到底是錢叔的腳的味道,還是木頭腐朽發出的味道,亦或是二者兼有。

隻是陳青山知道錢叔,是比集水鎮的那些莊稼漢子還要像莊稼漢子的人。

畢竟集水鎮的那群漢子,雖然也不愛幹淨,但他們的腳底板應該沒有這麽黑,畢竟太臭的話,他們的婆娘是會不讓他們上床的。

很顯然,眼前的錢叔,應該沒有婆娘,陳青山是這樣想的。

仿佛沒有看到陳青山到來一般,錢叔摳了摳腳,隨後放到鼻子邊聞了聞,打了個噴嚏,隨後便開始泡茶。

等茶泡好之後,錢叔才慢慢抬起了頭,看向了陳青山。

“你是何人,你來幹嘛?”錢叔喝了口茶,覺得少了點什麽,隨後便打開旁邊的抽屜,抓了一大把紅色的東西放入茶杯中。

陳青山仔細一看,那是枸杞。看著杯中物,陳青山開始思考這家夥到底有沒有媳婦兒這件事。

最後陳青山搖搖頭,篤定這家夥一定沒有媳婦兒,畢竟沒有女子會喜歡上這樣的人吧。

陳青山取出了印璽,往桌子上一扔。

“我叫陳青山,是聖上新封的空明坊觀察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