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登場
卞承很努力的平複了一下心中的恐懼。
他腦海裏全是剛才墜入海中的那個男孩緩緩下沉,在海水中翻轉過來麵對他的屍體,那張沒有什麽表情,絲毫不抗拒死亡來臨的臉。
還有那深海之底寂靜無邊的黑暗,不知是什麽的巨大眼睛。
那扭曲的肢體,那充斥的囈語……
卞承打了個寒戰,又看了看身邊,確定自己已經回來,沒有停留在那個充滿詭異的地方,自己就在陰間。
和那種詭異相比,陰間都顯得光明正大井井有條。
【這太諷刺了……】
等待了這一會,卞承的腦袋不再隱隱作痛,身上的功德也終於不再滋滋作響,蒸發了一部分冒著黑煙的功德後,那充滿海水腥味和粘液的附著終於消失。
卞承心裏不停地在思索。
【剛才自己好像作為一個投影前往了那海邊的漁村,視角應該就是那個黑色纏身的男孩……但為什麽當我回來之後,會攜帶著那片深海的殘留……這是種什麽樣的力量啊……還有,那最後把我,或者說是這位房客的靈魂拉出來的,是誰呢……】
處處都是謎團。
卞承隻能一點點的去探索。
而在心中估算了一下,卞承發現自己這段時間休養慢恢複,總體達到平衡的的功德又損耗了一部分。
雖然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別人的功德都是掙得,自己的是慢慢恢複的。
卞承想到了自己來到陰間的時候。
算到今天好像剛好是七天。
【頭七……應該是被我救下來的人祭祀的功德吧。】
卞承把這些功德的來源歸結於陽間那些人的香火。雖然和卞承本來就擁有的功德相比顯得駁雜,但還是補充了之前的空缺,也讓自己在剛才受到那麽強烈的精神衝擊的時候,能夠承受住。
香火中人們的紀念是抵抗混亂的良藥。
看了看遠處的樓,卞承下定決心。
【我的地盤還能讓你翻天了不成?】
從懷中取出了枉死城房客手記,薄薄的一張紙在這裏仿佛有千斤重。
按照之前孫策解釋過的方法,卞承將手中那房客手記蓋在了地上。輕輕地,手記上麵的紅點消失,整張紙慢慢的融入進了這片土地。
從手記消失的地方為中心,一圈又一圈好似池塘中的水紋,地麵上出現了不斷擴大消失的光環。光環顏色並沒有十分鮮亮,但在接觸到所有高於地表的建築時,就籠罩過去。空氣中傳出某種戰栗感,那些被光環影響到的殘破環境在變化。
等待了片刻,那些一圈又一圈的戰栗感被壓抑住,但能察覺到裏麵洶湧的力量,這片土地在等待卞承的命令。
卞承心意一動,所有的廢墟瞬間崩解,炸散,一部分化成飛灰飄揚,另一部分再落到地上。
地麵變得平整,但不光滑。質感類似戈壁。
所有的建築都消失了。
下一瞬間,一百座宏偉的黑色巨樓拔地而起,自這六百多平方公裏的土地的中心,向外輻射,隱隱連成螺旋狀。
中心那座樓最高,越靠近邊緣,樓體越小。
六百平方公裏的地方,隻剩下了這一百棟大樓,就像一個個信標。
除了最接近中心的兩棟,其餘看不到房間的樣子,也看不到入口。
周邊所有的地方都看到了這片地域的變化,因為超越了枉死城可見範圍內,一切建築的高度,卞承這裏,就是巔峰。
卞承在這一刻,直接出現在了最中心的那座巨樓的樓頂。
抬手,仿佛就能刺破陰間的天空。
這就是卞承對自己的這片區域的安排和想法,通過那薄薄的手記,以主人的態度,重新塑造。
在感受到了那種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窒息後,隻有這種宏大能給予卞承安全感。
巔峰之上,卞承閉上眼睛,之前殘留的壓抑絲毫不存
莫名的,一句話浮現在了卞承心中,是那麽的自然:
“枉死城,你的皇帝回來了。”
遠處,各方枉死城中的勢力仿佛都看到了這方地界的變化,那些立身已久的大人物都凝視著這裏。
好像有什麽不一樣了。
再睜眼,卞承看向離自己所在的樓宇最近,也是第二高的建築。
他覺得給這位藏著無數恐怖和秘密的,這第一位的房客,第二,已經足夠尊重。
現在,就是要去樓裏了。
好好談談。
那個雙目漆黑的男孩,懷揣著無限的好奇,看向了卞承的方向。
吳宇發現,在剛才,和自己對視的卞承被帶入了他生前經曆過的事情裏麵了。
那是一段不知道是不願被自己記起還是被旁人封印的記憶。
這段記憶,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但吳宇很確定卞承看到了。
他也不知道卞承為什麽能看到,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個人的身邊。
混混沌沌,他期待能從卞承能到自己身邊。
能從他口中問出來什麽,他想知道為什麽房東是卞承,而不能是自己。
他叫吳宇,對什麽都很好奇。
他在自己的樓裏,沒有因為位置的變換驚奇惱怒,黑色包裹身體,吳宇靜靜的抱著自己的膝蓋,看向房門的方向。
他期待卞承走進來。
房間裏麵光禿禿的,隻有吳宇一個人靜靜地等著。
門外卞承抬手,準備敲門。
但手抬起來又不知道該怎麽落下去。卞承不知道裏麵到底會發生什麽。
也就在猶豫的時候,門自己打開了。
裏麵的黑色縮成一團,顯得房間有點空****的。
卞承看著縮在地上的吳宇,提起十二分的戒備,暗中隨時準備調動功德金光,緩緩走到了吳宇麵前。
吳宇就那麽看著卞承。這種注視的感覺讓卞承想到了之前巡視邊界的時候的那種感覺,他知道了之前一直在暗中窺伺著自己的是誰。
慢慢的,一點一點,盤膝坐下。
兩個人就這麽坐在了偌大的房間裏,麵對麵,一言不發。
過了一會,還是卞承先打破了沉默:
“你好。”
吳宇那漆黑的眼睛閃爍了一下,張張嘴;
“嘶……啞……咳咳,你,好。”
卞承聽著吳宇那帶著回音的嘶啞嗓音,頓時絕對麵前這孩子比自己更像是陰間中人。
醞釀了一下:
“你是怎麽來這裏的?”
吳宇的回答比剛才流暢了很多,不再那麽僵硬:
“我不知道。”
卞承皺了皺眉。他不知道吳宇是故意不說,還是真的不知道。接著問:
“來這裏之前,你見過除我之外的別人嗎?”
吳宇不說話了。
沉默又持續了一會,就在卞承忍不住而想換個話題時,吳宇張開嘴。
口腔裏麵也滿滿的是黑暗,看不見牙齒舌頭:
“兩個叔叔把我帶到了一個光頭的跟前,之後,我就到了這裏。”
卞承聽著吳宇的描述,大概知道那個光頭是誰。
不是地藏,就是目連。
至於那兩個叔叔,卞承還想不到是誰。
卞承又問了一些問題,也沒有出什麽亂子或是刺激到吳宇。隻不過在之後的回答裏麵。吳宇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眼看真的問不出來什麽了,卞承想要離開。
吳宇好像察覺出來了卞承的離意,黑暗突然有些躁動。吳宇想要問自己最好奇的那個問題,但想要說,卻不知道該怎麽表達。
卞承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金光咒蓄勢待發。但吳宇沒有下一步動作,反而問:
“我什麽都不知道,你能幫我找回來嗎?我好好奇。”
卞承稍微放鬆了一點,咧起嘴角笑道:
“一定會的,你是我的房客。”
吳宇雙目放空,帶著期待,把頭低了下去,埋在兩膝之間。
淡淡的聲音擠了出來;
“謝謝。”
隨即黑暗包裹,整個人度團近了身周的黑色中,就像是一個沒有蛋殼的蛋。
卞承見此,悄悄地退出去,帶上房門。
仔細想了想,他決定去找一下孫策。
聯係不上目連,也不知道怎麽出這枉死城,孫策是卞承目前最能靠的上的人。
卞承轉身合住門再轉頭的一瞬間,出現在了自己最開始進來的地方。
卞承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這麽駕輕就熟,但是就是很熟練的做到了。
沒多想,喚出寶馬,一把跨坐上去,正準備駕馬。
看見了麵前出現了那個熟悉的光頭。
“籲……!”
馬兒重新化作玉佩回到了卞承腰間。
眼前的人正是目連。
隻不過相比於之前見到的那個笑意恬淡自然,稍微有些腹黑的目連和尚,現在的目連有著濃濃的黑眼圈和眼袋,麵色蠟黃不帶笑容,整個人也虛弱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