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光頭!

“著火啦!快點救人啊!”

卞承在著火的大樓前大呼小叫,組織著人們。

可是不管他怎麽跑動叫喊,哪怕他懟到臉上,那些人都都無動於衷。

所有人都在遠遠的觀望著這棟大樓的火勢,還拿起手機在拍照,拍視頻。

卞承急得都已經跳起來了,聲嘶力竭對著他們大喊:

“別看著了!救火啊!救火!別看著啊!”

還是沒有反應。

就在他捶胸頓足的時候,卞承注意到人群中突然鑽出來了一個光頭,麵帶微笑。

很奇怪,本來還很焦躁的卞承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

因為那個光頭真的好光滑好圓潤啊——契合黃金比例的一個光頭。

所有人裏麵就那個光頭看著卞承的方向,看著卞承跳腳。

卞承發現了這一點,靜靜地盯著。

不得不提,這光頭的微笑也有一種很玄乎的親和力。

卞承走過去,在他的身邊繞來繞去的盯。

這很不禮貌,但那個光頭也跟著卞承的視線看著他,臉上一直帶著那種不變的笑意。

卞承現在確定這家夥能看到自己了,連忙對著他說:

“這裏著火了,大家都不理我,你能看見我,快,快讓他們去救火!”

光頭嗓音柔和,唇齒輕張:

“你在這裏喊是沒有用的。這麽大的火靠他們沒辦法救,隻能等消防人員來了。不然他們自己還有可能被搭進去。”

“那裏麵的人怎麽辦?”

“裏麵的人都跑出來了哦。”

“不可能,我明明記著還有人沒出來,這裏需要救火,這裏需要救火的……”

光頭看著卞承失神落魄的喃喃自語。

頓了頓,開口:

“就剩你沒出來了,小施主。”

卞承腦子裏麵很亂。

【我是誰?】

【我在哪裏?】

隨著思索,卞承的眼前出現了火光,煙霧……還有那道被自己抵住的消防門。

【大家都出去了,但煙已經湧過來了,眼睛在灼燒,好痛……我看不清路,呼吸……咳咳,咳咳,好難受……路在哪裏,路,怎麽全是煙……】

卞承突然不再痛苦。

他用一種第三人稱的視角看到了自己倒伏在地上,沒了聲息。

等有意識地時候,卞承已經站在這裏指揮大家救火了。

卞承恍然大悟。

【我是卞承,我好像tm的死了。】

但這個消息反應過來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

卞承站在那裏呆呆的,過了好久才看著光頭發問:

“我真的死了嗎?我現在沒啥感覺……好奇怪……還有你剛才叫我小施主?你是和尚?”

“是的,貧僧法號目連。”

目連雙手合十,微微弓了弓身子。

卞承嘖嘖讚歎:

“難怪頭那麽圓……還是個高僧。”

目連和尚癟了癟嘴,有些欲言又止。

沒在意目連的微表情,卞承又花了一點時間試探。

他看看自己的手掌,來回翻轉,還握了握。

怎麽看都不像是死了的人。

抬頭,卞承用手掌遮住太陽,陽光透過手掌直接照在臉上,但沒活著時候那種對眼睛的灼燒和刺痛。

“我為啥一點都不痛苦?鬼在陽光底下不是會有傷害嗎?”

“因為你和別的鬼不一樣。”

“欸?哪裏?”

卞承回望了自己二十來年的生涯,除了完全沒接觸過女人,很熱心幫助別人,經常被發好人卡,到頭是個死處男外,好像沒啥特殊的。

“沒錯,這就是你特殊的地方?”

和尚臉上掛著一成不變的微笑,對著卞承說。

“什麽玩意?你能看穿一個鬼想啥?不對不對……你還能看見鬼???!”

“你反應有些過於慢了。”

這個時候卞承才意識到對麵這個和尚好像很厲害。

卞承眯了眯眼睛,心裏暗自思索:

【他能看到鬼,還能看透別人的內心在想什麽。】

“沒事,我也沒那麽厲害,這隻是一點小神通。”

【你又看穿了了啊!】

“無傷大雅,你的心很純淨,看穿就看穿了吧。”

卞承有些無奈,但也沒別的辦法。

再次發問:

“我看那些說法,按理不應該是黑白無常把我帶走嗎?怎麽是你這麽一個和尚?”

“因為你不一樣,不能走去陰間的一般道路。過路費很貴,那樣子會削減你的陽氣和功德。”

“陽氣和功德?可我是鬼魂啊?難不成因為我是處男啊?”

“不止。”

“啊?”

“你不僅這一世是處男,前麵八十世都是處男。並且除了這一次都是壽終正寢,還做了很多好事。”

卞承沒想到自己有這麽悲催。

他完全沒注意壽終正寢這回事,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

【我當了……八十一世的……處男?】

“是的,再加上壽終正寢和善行,所以你福緣深厚。”

“這福氣……我寧肯不要啊!!!!”

卞承有點欲哭無淚。

“之後你會懂的,所有的失去,都會以另一種形式彌補回來。既然已經接受了事實,那就跟我走吧,別墨跡了。”

“誒誒誒!這是幹嘛啊?”

卞承張牙舞爪,大呼小叫。影視作品裏麵的陰間可不是什麽美麗的好地方。

他接受了自己的死亡,但還是害怕。

【萬一這個和尚其實是個鬼僧,妖僧呢?】

目連開口:

“別瞎想。編排別人可不是好事。”

隨即大手一揮,時空扭曲,連帶著空氣都開始了震**。但這麽大的動靜並沒有波及到周圍那些普通人,他們還是沒啥反應。

於此同時,有另一種特殊的波動在靠近,和目連造成的震**相呼應,和現實世界重疊,交融。

兩人身後那著火的大樓,火焰也泛起了些綠色和藍色。

轉眼間,兩人所在的地方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

但所有的人影都消失了。

卞承回頭,看見了一座高聳的山峰,淡淡金光環繞。

再環顧,身後原來的大樓徹底消失,變成了遠處的崇山峻嶺。

一切都是黑漆漆的。隱隱有狗吠雞鳴傳來,還有若有若無的哀嚎。從遠方深山不可見之處排成的隊列緩緩前行,一直蜿蜒到山峰之頂。

卞承定睛細看,山門牌匾上麵寫著三個明晃晃的大字——金雞山。

“這就是地府了。”

目連開口。

“還是地府裏一個很有名的地方。黃泉路前麵那些你都不用走,但金雞山你得來一趟。”

沒理會目瞪口呆的卞承,和尚從袈裟的袖袋裏掏出一個本子,遞給了卞承。

“呐,這就是我剛才說的補償。我在枉死城裏劃了一片地,都是你的了。至於怎麽過去,該怎麽做,你看著辦。”

卞承大喜過望。

本來作為窮屌絲的他就這麽在死後靠自己的前世,有了一片地?

【這就是富二代出生即巔峰的感覺嗎?不過為什麽是枉死城啊?!也就是說,還有一段路?】

和尚回過頭看著遠處,凝視了一會,接著說:

“以前可以在別的地方劃給你的。但你在這一世是枉死的,死在火災裏。但要是直接把你送到枉死城,就是在上菜。”

“對哦,我是燒死的。上菜?上什麽菜?那你去幹嘛?”

“嗬嗬,剛死掉的新鬼,還帶著這麽大的功德,枉死城裏的家夥不直接把你吃幹抹淨了才怪——至於我去幹嘛?地府事情很忙,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比如你的地皮建設,還有向其他人知會一下工作內容。”

“地府工作這麽程序化啊……那你就這麽把我撂下了?”

“不然呢?我相信你會過的很好的……不要沉浸在溫柔鄉裏了哦。”

目連低頭,又從袖袋裏麵掏出了一個金光閃閃的度牒,看了看裏麵的內容,然後抬頭看向另一個方向。

轉回來對卞承微笑了一下,有些微妙。

像是在表達歉意,又像是忍俊不禁。

“你應該和山上的那個家夥有很多共同話題。”

但卞承也沒看明白那個笑容的意思,但不由得打了個哆嗦。但還沒等有反應,就已經沒機會在說話了。

目連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了卞承眼前。

【感覺這家夥好腹黑……】

卞承打開了手裏的小本本,裏麵什麽也沒有。

合上書頁,封皮上麵古色古香的寫著些篆書大字。

卞承看不明白,但是他記住了剛才目連和尚說過的話。

“枉死城租客手記。”

卞承抬頭看看那道金字牌匾,那仿佛無窮無盡向上的靈魂隊伍,還有那道向上的窄窄石路。

【枉死城租客手記……我……不會要在陰間成為……包租公了吧?】

“啊哈哈哈哈哈……”

卞承仰天狂笑,他是個容易滿足的人。

笑完之後,他意識到一個問題。

【這山路……要自己慢慢爬上去?我還要加塞?

會累死的吧!但我好像已經死了……】

無奈,但卞承還是邁開步子,跟著隊伍的一個位置,沒有直接插隊,慢慢向著山上麵走去。

另一邊。

陡峭的山峰上,許多道金光從各個方向飛來,降落,化成人形,緩緩走到峰頂那顆鬆樹之下。

每一道金光變化成同一張臉——目連。

待到所有金光融為一身,目連緩緩邁步,踏進了麵前那座規模很小,有些破敗的廟宇。

前殿香爐裏有三炷香在慢慢燃燒,香味彌漫。

【地藏有空閑。】

目連邁步,繞過空空的供台,徑直走向內院。

內院裏,無床無椅,隻有一個身著發白灰袍的小和尚坐在蒲團上,腦後淡淡輝光閃爍,沒有什麽華麗的裝飾和冠冕,身旁臥著一隻青毛獅子。

這就是地藏。

青毛獅子自然就是諦聽。

地藏聽到腳步,略略抬頭,睜開半閉的眼睛,看向走來的目連。

臉上舒展出靦腆的笑容,揮了揮手中的殘荷,開口:

“師兄你來了。是有什麽事情嗎?”

“嗯。”

目連應聲,走到地藏身前,交叉雙腿,直接坐了下去。

本來空空的地麵,在目連快坐下時,出現了一個蒲團,兩人身前出現了兩杯香茗。

目連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說:

“我又接引了一批人。世間汙濁嚴重,人雖然變多了,但找到福德之人現在越來越難了。”

“沒有辦法的事……六道不全,功德不夠,能運轉已然不錯……”

“但這樣撐不了多久了。上麵……佛陀他們還是沒一點消息嗎?”

地藏低了低頭。旁邊的諦聽擺了擺尾巴,開口:

“隻能聽到一點點,模糊不清。”

小院裏陷入了安靜。地藏雙手捧杯,看著杯底沉浮的茶葉,喃喃道:

“沒事,還有我呢。大宏願帶來的功德還能消解不少……”

“太多了……你受不了,師弟。”

地藏抬頭,眼眸明亮,仿佛十五六歲的少年。

目連看著自己這個師弟,不知道該怎麽說。隻能開口:

“一起去別的地方看看吧。”

地藏笑道:

“這殘缺的地獄有什麽好看的呢?再說還有諦聽,它能看見。”

諦聽搖了搖尾巴,打了個呼嚕。

目連跟著地藏一起笑:

“倒也是。那師兄我就走了。去趟十殿。”

“好。”

目連起身,一切恢複原狀。

片刻後,小廟裏隻剩下諦聽和地藏。諦聽開口:

“目連去過金雞山,那裏我看不到。我聽了聽這次帶來的人,好像有什麽不對。”

“諦聽,要叫師兄,”

地藏盤腿拈花,眉頭微皺。淡淡道,

“師兄忙前忙後,自然有他的用意,不用多管。”

“是。”

諦聽身子挪了挪,圍著地藏。蜷縮的更緊了,濃密的青毛隨風飄浮,好像一朵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