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河畔霧殺5章 把柄
2006年6月29日,住在三水河邊的老漁民站在岸堤上,發現了霍存召的浮屍。
由於很快鎖定了犯罪嫌疑人,這雖然是一樁惡性凶殺案,也並沒引起有關方麵的特別重視,抓來遊清文後,包括史然在內的刑警們都大鬆了一口氣,差點就要開酒瓶慶賀這樁有史以來,偵破速度最快的刑事案件了。
然而僅僅過去三天,因為629案,湖陽刑偵支隊所在辦公大樓的大會議室裏,就又座無虛席了。
此時是下午六點,照理說沒啥大事,警察們就該下班回家了,但臨時通知在五點半發出來,負責629案的相關辦案人員全部留下來開會。
盡管沒有成立專案組,參與偵辦與審理的主力警員也有十好幾名,看那些人走進會議室時的一臉嚴肅,以及不帶一點疲憊感的坐姿,倒像是他們今日的工作才剛剛開始。
會議由史然主持,陳哲坐在史然旁邊。通常陳局不怎麽說話,隻是旁聽。
作為會議主持者,史然做開場白:“大概在座的每一位,都已經聽說了,經過嚴格的審訊,以及對現有證物的分析,我們最終確定,殺害霍存召的凶手不是遊清文,而是另有其人。”
雖然在這之前,與會者大致已了解了今日加班開會的原因,史隊此話一出,還是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會議室裏的氣氛立即沸騰起來。
宋禾一直在低頭研究那厚厚一疊打印出來的審訊資料,他來回翻了至少十幾遍,也沒看出遊清文的交代裏有哪一塊,能自證他不是殺人嫌凶,可史隊為何就宣布得那麽肯定呢?
這麽輕易就把遊清文放了,還是史隊和陳局共同做出的決定,這並不是那二人平素辦案的風格,他們究竟發現了什麽在審訊遊清文之外的線索?
抱有與宋禾相同疑問的人,會議室裏不在少數,史然卻沒馬上為大家釋疑,而是習慣性用兩指在桌上敲敲,吩咐法醫肖韻:“肖法醫,再把屍檢報告給大家解釋一下吧。特別是不久前的新發現,要著重講解。”
“好的史隊。”
女法醫肖韻答應一聲,按亮投影儀,展示出進行屍檢時拍攝的一些影像資料。
由於是在炎熱的夏季,又加上被受過汙染的河水浸泡,屍體腐壞程度很高,發現時已腫脹得像個水球,殘缺不全的墨綠色皮膚下,連暗紅的真皮層也暴露了出來,一叢叢腐敗靜脈網顯得非常清晰。
沒見死者身上穿著衣物,但密密的裹滿了水草,並且捆綁了僅有中指粗細的麻繩。
麻繩綁得特別緊實,看得出凶手的手法相當專業,作案前很可能練過,所以在水裏泡了那麽長時間,繩頭也沒有一點鬆開的跡象。
麻繩沒有彈性,不會脹大,深深嵌入死者鼓脹的皮膚裏,就連被氣體擠出體外的內髒也卡在上麵,別說近距離觀察和聞,哪怕僅是看圖片,也十足的催人欲嘔。
肖韻說:“屍體被發現時已呈現巨人觀,並且沒有衣物可表明身份,身上也沒有婚戒之類的飾物,所以我們隻能通過對死者軟骨做DNA鑒定來尋找屍源,最終確定,他正是盛悅地產的總經理霍存召。
“經過細致的解剖分析後,我們並未在屍身上發現由銳器造成的開放性創傷,也沒有骨損傷,就算霍存召真因和人打鬥導致了淺表性擦傷,在屍體高度腐敗的情況下那些傷痕也肯定是找不到了。所以遊清文自述,霍存召留在他的汽車轎廂內的血跡是因為二人大打出手,這樣的論述在屍檢上找不到支持依據。”
“那就是不能說明遊清文無罪啊。”宋禾側身悄悄對曹衛華耳語,曹衛華與他見解相同,點了點頭,二人卻同時發現史隊正往這邊盯過來,急忙閉緊嘴,又在椅子上坐端正了。
肖韻繼續介紹:“屍檢報告中,我們提到死者是遭受了連續性攻擊而導致死亡。首先來看看他的顱骨。骨骼是人體內最不會說謊的部分,因為骨頭很難跟隨外界環境的轉換而發生變化。”
投影屏上出現了死者頭顱的3D重建透視圖,明顯能看出,頭顱後枕部凹進去一大塊,最深的深度達到了三公分。那樣嚴重的對衝傷,就算不能立即置人於死地,也大概率會造成額部腦組織出血,導致受害者陷入昏迷。
肖韻:“由於屍體軟組織腐敗嚴重,我們沒辦法通過創麵判斷行凶的凶器是什麽,但從骨骼凹陷狀態推斷,可以排除銳器傷以及火器傷,基本斷定擊傷是由磚頭或者鐵棍一類的堅硬鈍器造成。那麽再來看顱骨凹陷的角度。
“根據凹麵上下邊緣的毫米差,我們認為行凶凶器是由上至下擊落,如果凶手用的是板磚或者石頭,身材必須至少比死者高出一個頭。霍存召身高1.8米,不算矮,普通成年人的頭部最短也得在18厘米,那麽比他高出一頭的人身高得在兩米以上。所以我們傾向於凶手使用的是鐵棍一類硬度非常強的工具。而類似鐵棍,在遊清文的車裏共有三根。”
法醫的陳述,再度不利於遊清文,這次別說宋禾與曹衛華,就連其他人也坐不住了,會議室裏響起了交頭接耳的聲音。
可是當人們看向史隊和陳局,發現會場裏始終就隻有他們倆最鎮定,不管肖韻說什麽,他們也一動不動地穩坐釣魚台,顯示出胸有成竹的自信。
肖韻:“霍存召受鐵器重擊,陷入昏迷的時間不會太短,也正是在這段時間裏他被凶手剝光衣物,又經過五花大綁後扔進了三水河。
“盡管屍體嚴重腐壞,死者的喉腔保存也還算完整,我們能清晰看到氣管有充血的症狀,那是受冷水刺激而造成。三水河不少河段汙染嚴重,從他的喉部分泌物中,檢出了二氯乙烷和硫化氫等成分,這些都應該是由死者自主呼吸吸入,說明他入水時還活著,並且被冷水刺激得清醒過來,之後溺水死亡。這一點,從他溢出口鼻腔的蕈狀泡沫也可以得到證實。”
凶手和霍存召是有多麽深重的仇恨?不僅非得要他的命,還對他進行了可怕的羞辱。遊清文對霍存召仇視已久,又脾氣暴烈,車上還藏著與殺人凶器相符的鐵棍,這樁案子是遊清文做的,這事實可算是鐵板釘釘了,領導們還在懷疑什麽?
曾琳霜是最先懷疑遊清文不是真凶的人,是她查出了霍存召生前曾試圖用五十萬巨款收買遊清文,說明遊清文很可能抓住了霍存召的某個把柄。
之後她又同史然一起再訪遊清文住地,對她而言是沒有什麽特別重要的新發現,但史隊對於壓在花缽下麵的兒童畫的重視,也傳遞給她了此案必須重新查辦的感覺。
她清楚記得剛開會時,史隊對肖法醫說過什麽話,便大聲提醒各位同事:“肖法醫介紹的這些情況,和三天前改變不是很大,不過史隊長不是請肖法醫著重解釋不久前的新發現嗎?不如咱們安靜下來,耐心地聽一聽?”
別看曾琳霜平時文文弱弱的,不管幹什麽都喜歡呆在不受人矚目的角落裏,卻也偏偏是這樣的人,出聲時反而能引起旁人的重視。
果然曾琳霜喊那一嗓子,七嘴八舌各抒己見的人們就都停了嘴,會議室又靜得針落有聲了。
肖韻將額前短發往耳後攏攏,咬緊嘴唇停頓片刻,才抬起頭迎向眾人期待的目光:“為保證屍檢能做到應檢盡檢、滴水不漏,我們法醫處將死者的髒器切片取樣後送去了理化室做病理學檢驗,報告出來,結果比較驚人。”
“嗯?那是什麽?”這次連曾琳霜也有些坐不住,看肖韻時瞪大了眼睛。
肖韻說:“病理檢驗結果是,死者尿道受到奈瑟淋病雙球菌感染,由此引發泌尿生殖係統的化膿性傳染,病情不輕。”
……
此話一出,在座之人麵麵相覷,基本都能聽出那不是啥光彩的病,卻又說不清到底意味著什麽。
曾琳霜結結巴巴問:“肖……肖法醫,那正常說來,到底是什麽病?”
見大家皆似懂非懂,肖韻索性意簡言賅一語道破:“就是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