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麵包圍

陸誌廣這幾天在省城郊區的一個地下賭場賭博。

這個地下賭場建在市郊一座大山半山坡的一個山凹中,三麵環山,山上草木旺盛。這裏原來是一個采石場,進出隻有一條簡易公路,可能是采石期限到了,或者是采石數量到了,已經關停了多年。後來一個“窯主”看中此地,利用原有的工棚,開辦了一個賭場。進出采石場的公路上暗中潛伏著多名手持對講機的放風人員,賭場中也有多名維持秩序的大個子保鏢,萬一被發現,抓賭警察從公路進來,賭徒們可以四散逃往山野密林。

到外地賭博,陸誌廣還是很小心的。他察看了賭場內外及四周的情況,覺得這裏確實是安全隱秘,服務周到,再加上是朋友帶來,朋友與這裏的不少賭博人員又很熟,他就放心地在此參賭了。

陸誌廣關掉了日常使用的手機,打開了僅僅用於與公司常務副總聯係的手機。

陸誌廣與趙達是同村發小。二十多年前他們一起去南方打工,賺了一些錢後,又一起回雲山做生意。趙達賣服裝,他開飯店。他的經商意識、能力比趙達還要強一些。他發現,隨著經濟的發展,生活水平的提高,人們對家具的需求量越來越大,就用積蓄和貸款辦起了萬家家具公司。公司辦得風生水起,迅速發展壯大,陸誌廣賺到了很多錢,成了雲山有名的大老板之一。

富貴思**逸。陸誌廣發達後,在女人身上花了不少錢,但是這點錢對他這個大老板來講無礙大事。他很後悔,自己怎麽會迷上賭博,而且是一輸再輸。多年賭下來,他不僅把自己辛辛苦苦賺的錢都輸光了,還欠了一屁股債。他更後悔的,是他把趙達拉下水,並惹出了大禍。

他比趙達大兩歲,趙達一直認他為大哥,他們的關係親如兄弟。趙達向耿秀玲求婚那天的晚餐,就是他在自己的飯店為他精心安排的。

趙達原本很老實,一年到頭,不是為公司事務忙碌,就是安心在家陪老婆,有一對兒女後,更是很少外出應酬。

幾年前的一天,陸誌廣請趙達吃晚飯。二人平時都各自忙於公司事務,同在一城也相聚不多。兄弟情深,感情深一口悶,那天他們喝了許多酒。借助酒興,他滔滔不絕對趙達說,我們做男人的,開公司賺錢很辛苦,人生有限,該享受的就要享受。有人說人生最大的享受是吃喝嫖賭毒,我覺得毒品是絕對不能碰的,其他的都可以嚐試嚐試。你家有美貌嬌妻侍候,還有一對可愛的兒女,找女人就算了,可總也應找點家庭外的生活樂趣吧。

最後他說,走!兄弟,今晚三缺一,我帶你去小賭一把,找點刺激。

趙達一再推辭,但酒後的他還是被陸誌廣拖到了一個賭場。

那晚他們是打雙扣賭博。雙扣,趙達在打工時就會打,而且水平不錯。那晚,趙達的手氣也特別好,一晚賭下來,他贏了幾萬元錢。

賭博也真有點神奇的吸引力。趙達第一次賭博後,沒幾天,竟然主動要求陸誌廣帶他去參賭。很快,趙達的參賭就由少到多,由小到大了。

賭博也是會成癮的。陸誌廣就是賭博成癮了。他盡管一輸再輸,仍然是一賭再賭。有時輸錢後,特別是輸了大錢後,他很後悔;可是後悔不久,又情不自禁地再去參賭。

趙達出事,陸誌廣一早就知道了,他還馬上到醫院探望過。而當賭友約他到省城賭博,並說那裏賭場隱蔽保險,賭博方式是梭哈,參賭者水平都比較低的時候,他經不住**還是跟著去了。

今天白天賭了一天,陸誌廣輸了不少錢。

傍晚,下了一場大雨。大雨後,天空陰雲密布,伸手不見五指。賭場的門、窗都裝有厚厚的黑布門簾、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透不出一絲亮光。山坳裏黑咕隆咚一片,幾十米開外就根本發現不了這裏有一個不大不小的賭場,裏麵有不少賭徒鏖戰正酣。

黑夜天,好放手。陸誌廣夜以繼日,繼續參賭,他想把白天輸掉的錢贏回來。

可能是放風人放鬆了警惕,也可能是警察行動特別神秘,12點多,賭場突然被四麵包圍了,衝進來一批警察。

陸誌廣聽口音,發現有雲山來的警察。隨後他被帶到了當地派出所的訊問室。

崔軍凱帶領韓帥等人,重點調查趙達賭友中發案後外出人員。黃飛宏、申高等幾個人很快就找到了。通過審問與調查,從時間空間、外出事由、作案動機等多方麵作了分析甄別,排除了這幾個人作案的可能。

而對陸誌廣做了外圍調查後,發現他下落不明,手機一直關機。崔軍凱向馬大匯報,二人一起分析,認為陸誌廣有不少可疑點:長期嗜賭,近期輸了很多錢;經常與趙達一起賭博,有可能產生矛盾,調查中已發現雙方有過爭吵;案發當晚沒有在家裏,去向不明;趙達被傷害後他不明原因外出,多天不回;他的個體特征與現場腳印反映出的高個子案犯相接近……

二人商定對陸誌廣采取偵查手段進行查找。

馬超叫來張鶯,讓她通過信息研判爭取盡快發現陸誌廣的下落,有必要可以聯係市局刑偵支隊,再請技術部門相助。

張鶯為了這個案件,已經連續多天日夜在網上作查詢分析,但由於條件有限,目標不太明確,還未能顯露身手,故接到任務後自是十分用心。

她對陸誌廣以往的手機使用情況、外出活動信息、現在可能的去向範圍,作了各類數據庫的全麵查詢、綜合分析,研判出陸誌廣可能是借用了他人的身份證,入住在省城郊區的一個賓館。

崔軍凱等人隨即趕到省城,經過入館調查、外圍跟蹤,不但查明了陸誌廣的落腳點,而且查到了他去參賭的賭場。與當地公安分局溝通後,雙方釆取了秘密的聯合行動。

陸誌廣中高身材,體形偏瘦,黑色夾克衫裏麵的白襯衫,領子顯得很髒。看來是賭博要緊,哪裏還顧得上換洗衣服。

他被按坐在審訊專用椅上,手腳都被固定住了;麵色灰暗,神色緊張。

陸誌廣常年參賭,被公安抓住過幾次,可以說是幾進宮的“老甲魚”了。他認為參賭不組織賭博,不是什麽大事,但是今晩警察抓住他後,就給他戴上了手銬;押解路上,一群賭徒,就他單坐一車,左右還各有一個警察緊緊夾著他身子、抓著他的雙手。他明顯感到這次與以往不一樣,心中十分吃驚。

這時陸誌廣見訊問室進來兩個雲山口音的警察,想起了趙達被害案件,隨即大叫起來:“你們是否懷疑我殺了趙達?冤枉、冤枉、冤枉啊!”

進來的是崔軍凱和韓帥。

崔軍凱大聲道:“陸誌廣,你叫什麽叫!我們是雲山市公安局的,今天依法對你訊問,問你什麽,你再回答什麽。”

陸誌廣見問話警官濃眉毛絡腮胡,骨骼粗壯肌肉發達,滿臉嚴肅,話語嚴厲,心中自是緊張害怕,但嘴裏還是大喊冤枉。

崔軍凱沒理他,開始訊問。陸誌廣叫了一陣後,倒也顯得比較配合。

例行訊問後,崔軍凱問:“你這幾天在哪裏?在幹什麽?”

“你們抓我時不是看到了嗎?我在那個賭場參賭,不是我組織的,我是小搞搞的。”陸誌廣回答時一點也不顯得膽怯。

問:“你是幾號來的?”

答:“本月12號下午來的。”

問:“你怎麽會到這裏來?”

答:“我朋友帶我來的。”

問:“12日後你還到過哪裏?幹過什麽?”

答:“沒有去過其他地方,除了住賓館,就是去賭場。”

問:“你有證人證明你都在這兩個地方嗎?”

答:“帶我來的朋友、與我一起賭博的人都可以證明。”

對於這幾天的活動情況,陸誌廣對答如流。

崔軍凱突然轉了話題,快語問道:“你11日晚上在幹嗎?”

陸誌廣清楚趙達是11日晚上出事的,一聽到問11日的事,又大叫起來:“你們認為是我去殺趙達嗎?冤枉,天大的冤枉啊!”

“誰說你去殺趙達了?我問你在幹嗎?”

“在幹嗎?實話實說,我也是在賭博。”

“賭了多長時間?”

“什麽多長時間,我們從晚飯後開始,賭了一個通宵。”

“有多少人在一起賭?”

“四個。”

“在哪裏賭?”

“在我一個朋友的公司裏賭的。”

接著陸誌廣講了朋友公司的名稱與地址,還報出了另外三個人的名字。

崔軍凱發現陸誌廣很精明,他不惜主動承認參賭,並講出了賭博的地址與一起參賭人員的姓名,以此否定自己有作案時間,撇清自己與案件的關係。

但自己沒有時間,隻要有作案動機,也可以雇人行凶。左局長也要求注意雇凶問題。

崔軍凱再轉話題,直接發問:“你與趙達的關係如何?”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親如兄弟,我還有恩於他們,你們可以問他老婆。我與他在賭場中吵過幾次,可那是半吵半嬉鬧,根本無傷我們的兄弟感情,我怎麽可能會因這些小事去殺我的好兄弟?”陸誌廣反應靈光,搶先說明了自己沒有什麽作案動機。

崔軍凱又問他與趙達還有什麽其他方麵糾紛,一旁做記錄的韓帥直接問他與趙達有無債務糾紛。

陸誌廣反複強調自己與趙達親如兄弟,根本沒有什麽矛盾糾紛、利益衝突,互相之間有時借點錢欠點債也都是你情我願,何況近期他們根本沒有什麽欠債討債問題。

崔軍凱分析再問下去也不會有什麽新進展,就讓韓帥按慣例提取了陸誌廣口腔黏膜拭子,暫停了審訊。

陸誌廣被押往候審室後,崔軍凱與韓帥商議,二人都認為陸誌廣講得比較真實可信,他的作案嫌疑度明顯下降,但是覺得有必要再作時間、動機方麵的調查核實,另外還可以通過DNA鑒定作個甄別。他們已經知道,三岩山上捜到的匕首,上麵檢出了趙達的血,在刀柄上,還檢出了另外一名男子的DNA。

二人與當地公安局商量,請他們對陸誌廣的賭博行為依法予以治安拘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