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走的“孤狼”

此人叫侯大海,1981年12月26日出生,響水縣七套中心社區七套居委會中西組人。其實,他真正的名字叫“侯小海”。

“侯大海”是他沒見過麵的哥哥的名字。哥哥5歲那年掉到家門口的複堆河裏淹死了,父母就又生了他。他結婚前一直使用“侯小海”的名字,後來不知什麽原因,他用哥哥的名字“侯大海”登記了身份證,但是鄉鄰們仍然叫他“侯小海”,家裏人叫他“侯二”。

侯大海的父親是做殯葬營生的,附近有人去世了,就幫著換老衣、抬屍體,掙個扶重錢。因此他在上小學時,就不受同學們的待見,嫌他身上陰氣重。他小學沒讀完就輟學了。

整日在七套小街上晃**的他,偷棗摘瓜的,常被人追著打,就躲到錄像廳裏看錄像片。小小年紀他便學會抽煙喝酒,喝了酒就耍酒瘋,不是嚷嚷下河就是要跳樓,鬧得鄉鄰四舍雞犬不寧。鄉親們更不愛搭理他了。

長期被人冷落的侯大海,內心裏也感到痛苦,久而久之,痛生忌,忌生恨,恨生惡,變得性格孤僻,就像一隻遊走在社會邊緣的“孤狼”,骨子裏透著敵視、暴戾和凶殘。

17歲那年,侯大海跟著親戚學做瓦匠,在七套鄉一帶替人家修屋建房。剛開始做小工,搬搬磚頭,遞遞沙灰桶,慢慢學會了一些瓦工活,砌牆上梁的,練出一身的蠻力。

2004年12月27日,侯大海跟著師父給七套鄉政府翻修房屋。他的人生就此走上罪惡的拐點。

傍晚要收工的時候,天上飄起了雪花。

承包食堂的老張走過來,指著食堂走廊說:“幾位慢走,趁手再把這幾個平方米的地坪收下光,我管酒。”

師父撓了撓頭:“下雪了路不好走,這樣吧,侯二你家就在附近,加個工,把地坪收拾一下。”

臨走前,師父叮囑了句:“少喝點酒,驅驅寒氣就行了,再耍酒瘋可沒人管你。”

侯二不滿地低聲哼了一下,隻好又拿出工具開始光地坪。

晚上7點多收工,老張熱了三個菜,又拿了一瓶白酒給侯二後就回家了。

侯二一個人在食堂裏喝著悶酒。喝了六七兩後,他肚子不舒服,鬧騰起來。

“這個老張真摳門兒,盡拿些剩菜糊弄我。”侯二捂著肚子跑到鄉政府廁所拉稀。完事出來後,看到一個年輕女子從隔壁的女廁所出來,走出鄉政府大門。

昏暗的燈光下,這女子身材婀娜,豐腴誘人。

“鄉政府裏竟有這麽漂亮的女人,我以前怎麽沒見過?”侯二立刻來了精神,三兩下收拾好工具放在食堂門外,就去追那個女子。女子早就沒影了。

這時,他的肚子又“咕咕”作響,就鑽進財政所門外的廁所又拉稀。出來後,恰巧又見到那個女子拎著包,從財政所橋北邊往南走,然後進了財政所的院子。

侯二開始想入非非,兩眼發出綠光。他看看四周無人,財政所院內靜悄悄的,就尾隨著那個年輕女子進了院內。

女子進了財政所那排帶走廊平房最東邊的宿舍,隨手虛掩上門。

侯二躲在暗處,那雙色眯眯的眼珠滴溜溜轉。窗口映出那女子的身影,隱約傳出盆響水聲。

“她洗洗準備睡了……”看到此情此景,他體內**得越發厲害,心底的罪惡被熊熊欲火燃燒著,躥湧著……

“今天是周末,院裏沒人,不如把她睡了!”他戴上做工用的手套,躡手躡腳,悄悄拉開紗門,又輕輕推開虛掩的木門,惡狼般閃入房內。

“你是誰?幹什麽的?”正坐在裏間床邊洗腳的女子,看到侯二便厲聲問道。

侯二立即轉身鎖上外間木門的司必靈碰鎖。

女子緊追出來,看到他鎖上門,知道不好,立刻大聲喊:“救命!”

侯二衝上去用手捂她的嘴,兩個人扭打起來。

一個弱女子怎敵得過酒後欲火熾盛的惡狼?可憐的女子被拖進裏間,雙腳亂蹬,兩手亂抓,掙紮著,嘴裏不停地呼喊“救命……”

女子拚命反抗。侯二看到床南頭地上有一根木棍,就順手撿起往女子的頭上狠狠擊了幾下,女子頓時昏了過去。為了防止女子醒來繼續反抗,侯二又把她的雙手捆綁在胸前。

這時,女子醒來了,大口喘著氣問他:“你是要錢還是要什麽?”

滿臉酒氣的侯二獰笑著,沒回話。

“你要錢我給你錢,就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女子斷斷續續說。

侯二繼續獰笑,仍然沒有回話。他雖然喝了酒,但是心裏十分清楚,如果就這麽住手,這個女人以後肯定會報警,公安就會抓到我。既然已經做了,就隻能我一個人知道——必須把她殺了。

他心底的罪惡已經全部迸發出來了,拿起床前一隻木方凳,兩眼露出殺機。

“求求你,別殺我……”女子哀求道。

喪心病狂的侯二全然不顧女子一聲聲哀求,舉起凳子朝女子的頭部惡狠狠砸下。女子抬起被綁的雙手往上擋了一下,侯二越發凶狠,雙手舉凳,一下,兩下……

女子又昏了過去。侯二脫下左手套,用手指在女子鼻口試了一下,還有微弱喘氣。看到床頭桌子上有一把水果刀,他就把手套戴起來擦了一下女子鼻口,拿起水果刀朝女子的頭上猛戳。

女子滿含屈辱,帶著悲憤離開了人間……

他在香港錄像片中看到過,說人死前眼睛裏會留有凶手的影像,在額頭劃上一刀就沒有了。他又在女子的額頭位置橫著劃了一刀。

望著女子滿是鮮血的臉,侯二什麽興趣也沒有了。

殺人了,很快這裏就會全是警察,怎麽辦?得轉移公安的視線。

狡猾的侯二想了想,又在屍體的其他部位故意劃、戳了幾刀,拉開羽絨被把屍體蓋起來,把房間裏的衣櫃、辦公桌、小桌子、手提包等東西也故意亂翻了一下。

隨後,他從桌上的本子上撕了兩張紙,用圓珠筆匆匆劃拉了“我來報仇”四個字。

又想了想,侯二端走有洗腳水的腳盆,倒入外間的水池裏,把腳盆放在臉盆架下麵。在水池邊的鏡子裏看到自己鼻梁上有點血跡,就擰開水龍頭接了一點水,然後用手套把鼻梁上的血擦淨,發現鼻梁不知什麽時候擦破了一點皮。

回到裏麵房間,侯二又一一擦去現場痕跡,拿著那根木棍和水果刀離開房間,從外麵把門關了起來。

他把木棍和手套等物件分幾處扔到河裏後,才回到家裏。

當發現身上的深色羽絨服上有黏糊糊的血跡,他本想塞進廚房裏的洗衣機洗一下,轉念一想,就用鞋刷把血跡一點點刷掉,晾在廚房裏。收拾妥當後,他才回臥室睡覺。

第二天一早,侯二繼續穿上那件深色羽絨服,像往常一樣回到鄉政府,一聲不吭地做工。

“殺人了!”傍晚的時候,這個驚人的消息,在七套小街不脛而走。財政所門外圍了很多人。

侯二依舊一切如常,吃晚飯,睡覺。

半夜裏,侯二的父親喊他去抬屍體,他起床、穿衣,跟著父親來到財政所。院內有很多警察,屍體被床單包裹著,他的心裏雖然很緊張,但不露聲色,一聲不吭地和他父親一起把屍體抬上殯葬車,隨後沒作任何停留,又回家繼續睡覺。

埋在被窩裏,他反複回憶自己一天裏的舉動。早上出門時特意沒換昨天穿的深色羽絨服,上麵沾有血跡的地方,已經用鞋刷刷過,顏色深,又沾上了水泥灰,髒兮兮的沒人能看出來;白天做工也沒有露出蛛絲馬跡;半夜裏抬屍體也把持得挺好……

他很想逃離七套。

但是他知道,這樣反常的行為必定會引起警方的注意,不能自亂陣腳,自投羅網。不是有個詞叫“燈下黑”嗎?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

要想平安無事,須下死功夫。他從此遏抑自己,謹言慎行,再也不在外麵惹是生非。為了防止酒後亂言,嗜酒成性的他時時把控住自己,能不喝的人情酒盡量不去喝,實在推不過去,隻喝一點點。畢竟命比酒重要。

就像一條冬眠的毒蛇,他蟄伏在離凶案現場不到200米遠的家中,靜觀其變。

不得不說,這個殺人惡狼雖然讀書不多,但是具有很強的反偵查能力和心理承受能力。他作案時凶狠殘忍,狼心狗肺;作案後奸同鬼蜮,形若狐鼠。他的一係列反應,狡猾、詭異、冷靜、奸詐,多次成功逃脫了警方的視線。

但是,自他殺人之日起,噩夢就纏繞著他。

他惶惶不可終日,每天提心吊膽。每次路過鄉財政所院子,晚上就噩夢陣陣,見到警車、警察,就遠遠躲避……

死罪暫存,活罪難熬。冤魂放不過他。

沒多久,侯二替人家蓋房子的時候,房子塌了,他從二樓摔下來,腰椎骨裂,左耳朵也聾了,在醫院和家裏躺了一年多,包工頭沒有錢賠,自己積攢的那點錢全花空了。出院後,湊錢買了輛農用車跑點運輸掙錢,又出了交通事故……

過了一段時間後,他覺得已經風平浪靜,是時候離開七套了。

內心驚恐不安的侯二借口外出打工,說通自己的大舅哥,來到常州市武進區湖塘鎮物流園。

雖然遠離了七套,但是他一直魂不附體。每次從噩夢中驚醒,就偷偷摸摸躲到僻靜處燒點紙錢,嘴裏還不住地念叨什麽。腥紅的火焰映照著他那張慘白的臉,就像一個孤魂野鬼。

命案在身,侯二有家不能回,有親人不能團圓。這擔驚受怕的日子哪天是個頭啊?

似水流年,8年的時光歲月,也不知他是怎麽熬過來的。

這次因為長期離開老婆,一時把持不住嫖娼被抓,著實把他嚇得不輕,躲藏了起來。但是也不能老躲著,“失蹤”時間長了,更容易引起大麻煩。考慮再三,他偷偷溜回物流園打探,大舅哥的門店一切如常,也沒有公安來過,那顆懸著的心又漸漸放了下來。

侯二隻能走夜路吹口哨,給自己壯膽:這麽多年過去了,鹽城公安也許早就忘記那個案子,應該不會有事了。

十幾天後,這隻遊走的“孤狼”又竄回了物流園。

然而,天道昭昭,法網恢恢。侯二當然不知道,一柄正義之劍即將高懸於他罪惡的頭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