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妻子的誘惑

五分鍾後,魯子敬出現在江邊廣場,看見女兒魯越正在和一個戴眼鏡的小男孩追打嬉鬧。小男孩叫陳王俊,是魯越從托班到幼兒園都是同班同學。陳王俊的媽媽王素青是魯子敬拐了好幾個彎的遠房表姐,衢州人,浙師大畢業後當了小學老師,後來遇到陳王俊的爸爸陳平章,這才在杭州買房定居。陳平章是大學老師,他們家跟魯子敬住的小區就差兩站路。

兩家原本沒什麽往來,幾年前魯越上幼兒園學前的托班,陳王俊也在同一個班裏。陳王俊是家裏老二,上頭還有個上小學五年級的哥哥。為了照顧兩個外孫,老王兩口子就從衢州趕來跟女兒女婿一起住。王素青的爸爸老王和魯子敬嶽的母馬紅英一起搞了個老年歌舞團,每天都要來江邊廣場唱歌跳舞排節目,順便帶娃。

魯越很快就發現了站在不遠處的魯子敬,大叫一聲:“爸爸!”飛奔而來。魯子敬張開雙臂,熱情相迎。

魯越一頭撞進他懷裏,用她圓滾滾的大頭蹭著他的肚子,用奇怪的聲音大喊:“別別,別別(爸爸的昵稱發音)!”

魯子敬把她從懷裏撐開:“想爸爸了?”

“想!”魯越大喊,然後扭頭大喊,“陳王俊,我爸爸來接我了,你媽媽怎麽還沒來接你?”

陳王俊:“我媽媽生病了!”

魯子敬走過去,蹲下來拉住他:“你媽媽生病了?”

陳王俊點點頭:“我媽媽發燒了,阿公讓她多睡覺。”

陳王俊的外公老王聽到後走過來。魯子敬上前問他:“阿姐生病了?”

老王:“不要緊不要緊,就是有點發燒,休息一下就好了。”

魯子敬沒多問,打算抽個時間去探望下。魯越則扭頭對馬紅英喊:“姥姥,我跟爸爸去玩了,再見!”

馬紅英巴不得擺脫魯越這個小尾巴,立刻揮手說再見。

魯子敬帶魯越往回走,路上沒來由的想到死去的江海。江海的兒子再也沒機會等到爸爸去接他了。

路上魯越問他:“爸爸,你為什麽走得這麽慢啊,看我都超過你了。我第一,我是孫悟空,妖怪哪裏跑!”說完撿了根枯枝,比劃一通又跑回來,“爸爸,後天就是我生日了,媽媽怎麽還不回來?她不會忘了吧?”

魯子敬:“媽媽會回來的,肯定不會忘。”

回到家門口,拿出鑰匙旋開門,正在嘰嘰喳喳問個不停的魯越忽然發現老爸不動了,呆呆地望著前方。

順著魯子敬的視線,薑小柔站在餐桌旁,白色的高領毛衣勾勒出誘人的身段,正笑吟吟的看過來。

魯子敬牽著魯越進門,關門,任何言語都不足以表達他此刻的心情,直接走過去,一把抱住薑小柔,感受她鬢間的溫度。

可惜是涼的。

女兒看見,大叫著衝過來擠進兩人之間蹭來蹭去。

薑小柔:“還沒夠?”

“沒!”魯子敬貪婪的吮吸她身上的氣味。說什麽七年之癢,那都是想出牆的人給自己找的借口。有妻如此,家裏癢還不夠,野花野草哪堪入目。

薑小柔一手摟著他,一手摸女兒的腦袋:“大寶二寶,聽話。”

魯越不滿:“我是一寶,爸爸才是二寶。”

魯子敬:“爸爸比你大。”

魯越:“爸爸比我二!”

魯子敬大笑,人多一點二,便多些快樂。“不是年會?”他問。

薑小柔:“覺得沒意思就提前走了,正好趕上一趟車。再說,後天就要過生日了,不想你倆慘兮兮的過個生日還出去吃垃圾食品。”

魯子敬問魯越:“一寶,垃圾食品好不好吃?”

魯越一本正經道:“垃圾食品很好吃,可是每周隻能吃一次,不然身體會消化不掉,變成肚子裏的蟲蟲。”

薑小柔:“跟你爹一樣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魯越:“爸爸媽媽,我要吃蛋糕!”

“好!”夫妻倆異口同聲。

夫妻倆坐到沙發上。

魯子敬問:“後天不用上班?”

薑小柔:“手頭的項目告一段落,也快過年了,我就請了個長假,過完年再回去。驚不驚喜?高不高興?”

“娘子辛苦。”魯子敬悄悄道,“這次查體,為夫的脂肪肝不見了。”

“去哪了?”薑小柔戳戳他的肚子。

魯子敬指指廚房,小聲吐槽:“你母上大人不放油不放糖不放鹽不放味精,頓頓水煮西藍花大白菜,秒殺脂肪肝。”

薑小柔拿手指戳他腦袋:“所以你就拿娃當幌子出去吃垃圾食品。”

魯子敬:“你不在,我容易嘛……”

薑小柔:“說得我媽虐待你似地。”

魯子敬:“所以盼星星盼月亮盼你回來。”

薑小柔甜甜一笑:“年會怎樣?”

魯子敬:“光風霽月,暗流湧動。”

薑小柔起身:“我去洗澡,你哄娃睡覺。”

“一寶,刷牙洗臉了!”他們給魯越起了很多小名,想到哪個叫哪個,橫豎都是她。

“不要!”

“魯不要,睡覺了!”

“我才不是魯不要!”魯越跑過來,雙手叉腰,氣鼓鼓的抗議。

“那你睡不睡覺?”

“睡!但你要給我講故事。”魯越開出條件。

魯子敬一陣頭疼。女兒不愛聽軟件裏的那些故事,就愛聽他現編的。

洗漱完,把女兒舉到上鋪,魯子敬轉身就想溜。今晚老婆回來,他可不想耗費太多精力編故事。

“爸爸。”魯越喚道。

“嗯?”魯子敬決定裝傻。

“要是有了弟弟,是不是就是他睡上麵,我睡下麵?”魯越把自己裹起來,歪著腦袋問。

“對,就跟佩奇和喬治一樣。”他回答。

“不對!”女魯越立刻糾正他,“是佩奇睡上麵,喬治睡下麵。因為喬治要尿床會漏下來,所以隻能睡下麵!”

魯子敬無奈,隨口編的說辭,她全都給記住了。

“爸爸。”魯越又喚道。

魯子敬心想這下跑不掉了。

魯越的聲音變得很小:“我想跟媽媽睡,我好久沒有跟媽媽睡了。”

魯子敬鼻子一酸,魯越性子開朗活潑,可畢竟隻是個不到五歲的小女孩,想要媽媽抱著陪著睡覺是天性;自己這個當爹的再是陪她玩耍也無法取代媽媽在孩子心目中的地位。他湊過去,抱住她:“明天爸爸媽媽帶你出去過生日,但如果你不好好睡一覺就沒力氣玩。你想沒力氣玩嗎?”

“不要!”

“魯不要。”

魯越捂住嘴,把臉埋進被子裏。

魯子敬拍拍她,讓她麵朝裏,哼上了自編的小曲兒。

這一招還是很管用的。魯越沉沉睡去。

薑小柔在洗澡。

魯子敬看時間還不到十一點。他把自己埋進沙發裏,回想起年會時袁寧和侯潮生跟他說的話來。如果隻是袁寧,他可以視為鼓勵;如果隻是侯潮生,他可以視為客氣。可兩個立場完全不同的人說了一樣的話,就不由的他不多想了。從業務能力上看,他並不比吳登差。吳登的優勢在於來得早、人緣好、能來事,大小領導都知道有這麽一號人。相比之下他就低調許多,盡管人緣不差,可是有兩位總監和吳登在前,他撈不著表現機會,也就無人知曉。在昭陽這等製度規範、隻要按部就班層層審批一般不會出錯的大企業裏,個人能力的強弱並不是升職與否的決定性因素,能在領導麵前露個臉,要比勤勤懇懇幹半年效果更佳。從這方麵看,吳登優勢很大。

魯子敬理性的分析,如果自己去爭,優勢在哪裏?比他年輕、比他帥、比他壯、踢球完爆、唱歌更是秒殺……可在職場,除非跟領導有相同的興趣愛好,否則都沒用。於躍文喜歡的打麻將,偏偏是吳登擅長,他不擅長。侯潮生呢?是想他跟吳登相互競爭?他也說了,要團結,自相殘殺對部門沒什麽好處;馭下平衡之術,有必要嗎?

想著想著,魯子敬便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被薑小柔拍醒。

“累了?”她問。

“嗯。”在妻子麵前,他向來本性流露,毫不掩飾對職場上那套虛情假意的厭倦。

薑小柔一邊擦頭發,一邊在他身邊坐下:“要我說,還不如跳槽算了。”

一語驚醒魯子敬。

薑小柔繼續分析:“你那兩位總監,壓根兒就不想要個科長來礙事,何必去自討沒趣。要我說,與其在這裏拿份死工資,還不如早點為自己打算。看看外麵的機會也好,搞點副業也好,總之別傻乎乎的隻知道當個螺絲釘。”

魯子敬心說這口氣怎麽跟周易航那麽像,但又不好表現地太不思進取,隻道:“今年打算往上爭取一下。”

薑小柔:“就你們那倆總監?你有機會?”

魯子敬揮了揮拳頭:“機會都是爭取來的。”

薑小柔沒有失望也沒有繼續,突然在他大腿上戳了一記。

魯子敬一驚,怎麽把老婆回來的頭等大事給忘了,連忙起身:“去房間說。”

一進房間,魯子敬一記身後撩腿把門勾上,然後朝大**仰麵倒下,四肢張開呈“大”字型,擺出一副慷慨就義的架勢來:“娘子,來吧!”

薑小柔整個人壓了上去。

溫香軟玉,滿滿在懷。

薑小柔:“沒洗澡,快去洗!”

魯子敬大喜,兩眼放光:“娘子稍後,且待為夫洗洗就來。”說完衝進浴室。

誰知洗完澡回來一看,薑小柔已經把自己埋在被窩裏睡著了。魯子敬坐下來,輕撫愛妻的額頭,走到另一邊,輕輕上床,湊過去在她鼻子上親了一記。

第二天是周日,魯子敬滿是起床氣的醒來,放了一大泡尿。廚房中,姥姥正放著她的老歌慢悠悠地做早飯。魯子敬來到小房間,跪在床邊唱道:“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魯越沒醒,卻笑了。

小女孩沒醒時的笑容格外甜美。

魯子敬湊過去,輕吻女兒額頭。

魯越張開雙臂,環住他脖子,喚道:“爸爸……”

魯子敬將她抱起:“今天你就五周歲了,是大姑娘了。”

魯越揉揉眼睛:“昨晚我夢到小狗了。”

魯子敬一驚,小孩子的夢有時候很靈的:“什麽樣的小狗?”

魯越用手比劃了一下:“很小很小的狗狗,還在吃媽媽奶奶。”

魯子敬把她扛到肩上:“走,找媽媽去。”

魯越高興得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