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刺殺

華清殿。

兩個青玉色的棋盒,一副散發著淡淡清香的棋盤,一盞明燈,嘉晉帝與內閣次輔夏鼎言席地而坐,正在對弈。

嘉晉帝執黑先行,與夏鼎言你來我往,漸入佳境。

“夏愛卿,近日丞相府門前發生的這場鬧劇,你如何看?”

夏鼎言手中夾著一枚溫潤的棋子,作沉思狀,不知是在思考棋路,還是在思索該如何回答嘉晉帝的問題。

片刻之後,他才緩緩說道。

“回陛下的話,老臣認為,這不過是一群無知少年的玩鬧罷了,或許是衝動了些,但也無可厚非,並沒有違法亂紀。”

“倒是顏首輔,居然連府中的供奉都派出了,是不是有些太較真了?”

夏鼎言果然是個老狐狸。

先是一句話將夏侯奕的行為定性為少年胡鬧,又雲淡風輕的指出顏首輔派出供奉過於小心眼,不動聲色的就將矛頭對準了首輔顏遠道。

但是,嘉晉帝並不打算深究這件事。

他貴為一國之君,日理萬機,連地方政要的奏折和邊疆的軍務都處理不過來,又怎麽可能會關心這些芝麻綠豆的小事。

相比於顏遠道和陳弘毅之間的矛盾,嘉晉帝似乎更關心另外一個問題。

“據白衣衛報道,當時在丞相府的門前鬧事的,還有雲夢書院的弟子?”

“這……”

聽到嘉晉帝的問話,夏鼎言也是麵色一驚,不知該如何作答。

先帝有過禁令,不準雲夢書院幹政,顧長安為陳弘毅出頭的事情,在書院的山長看來,或許隻是晚輩胡鬧,但對於神經敏感的嘉晉帝來說,這已經逾矩了。

作為雲夢書院的名譽山長,自己與雲夢書院向來又都是同進同退,休戚與共。

嘉晉帝的話,不僅是在警告雲夢書院,也是在敲打自己。

就在夏鼎言正在思考如何辯解之時,嘉晉帝也沒了下棋的興致,直接將手中的棋子全部放入了棋盒中。

“告訴老秀才,朝堂上的水很、深,他把握不住的,還是得……讓朕來!”

“微臣明白!”

夏鼎言拱手說罷,還心有餘悸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細密汗珠。

還好還好,陛下隻是口頭警告而已!

要知道,當皇帝講求的就是製衡之道,需要使國內的各方勢力維持均勢,就不能讓一方獨大,隻有各方相互掣肘,才能維持皇權的至高無上。

雲夢書院位列三教,力壓九派,在修行界的地位超然,而且在數十年前,大乾幾乎八成的官員都是雲夢書院的弟子。

為了防止書院一家獨大,先皇就頒布了雲夢書院不得幹政的聖旨,采取開科取士,若想做官,就必須統一參加科舉考試,官員們也就從書院弟子變成了天子門生。

雲夢書院這些年也是在刻意回避朝堂之事,而顧長安的舉動,也在無意中觸犯了嘉晉帝的逆鱗。

就在夏鼎言思忖之時,一位五大三粗,膀大腰圓,蓄著絡腮胡子的壯漢在太監的帶領下走了進來。

“陛下,白衣衛統領,二虎大人求見。”

“準!”

嘉晉帝從懷中拿出一個紫金瓶,倒出了枚赤紅色丹藥送入了嘴中。

“二虎,查清楚了嗎?”

二虎點了點頭:“陛下,為了完成您交代的任務,我特意去了趟致仕(退休)的戶部尚書劉之鏈的老家,江陵郡秭歸縣。通過微臣的走訪調查,發現劉尚書還鄉之後,不僅謝絕了地方官員的拜訪,還親自在您禦賜的貢田上耕種,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並沒有再關心政務。”

“嗯。”

此刻,站在一旁的夏鼎言表麵上波瀾不驚,心中卻早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陛下連致仕的官員都調查的如此清楚,那自己這種身居高位的重臣豈不是……

二虎並不知道,他的一次普通行動就已經讓內閣次輔夏鼎言膽戰心驚,反而是自顧自的繼續說道。

“陛下,我聽手下的人說,前些日子翰林院編修陳弘毅被人綁架了,他可是您的重點關注對象,需不需要臣派些人手保護一下?”

“不用。”

嘉晉帝用手摸了摸那塊貼身攜帶的和田美玉,一臉霸氣地說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朕倒是要看看,誰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持凶殺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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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日薄西山。

聽完小曲的陳弘毅早已經離開的茶樓,朝著陳府的方向走去,天色漸暗,晚風微涼,陳弘毅也是裹緊了長衫。

其實他到現在也想不明白。

不是說翰林院的工作非常充實嗎?怎麽天天除了喝酒看戲就是聽評書呢?

還泥馬得自己掏錢……就不能公費吃喝嗎?

當然,陳弘毅也就敢在心裏麵發點牢騷,不敢當著曹建安的麵說出來,這要是得罪了這位頂頭上司,指不定以後得被穿多少小鞋呢!

茶樓距離陳府並沒有太遠,不過就是一個在城西,一個在城東而已……

一個時辰後,陳弘毅終於是回到了家中。

“咯吱”

陳弘毅躡手躡腳的推開大門,小心翼翼的踮著腳走了進去,生怕發出半點動靜。

畢竟,自己在不久前剛剛當著國家級刊物【九州風雲錄】的記事員說了二娘的壞話,這要是被她知道了,怕是會吃不了兜著走。

不一會,做賊心虛的陳弘毅就回到了自己的偏房。

他剛剛點燃油燈,卻發現一名身穿武士勁服的中年男子正坐在自己麵前。

隻見那男子用手中拿著把四尺左右的長刀,正在一本正經的……削梨?!

看著眼前怪異的一幕,陳弘毅也是心中一驚。

“你是誰?居然敢擅闖將軍府!”

那男子將水潤的大白梨咬了一口,露出了那森森白牙,在燈光的照耀下,那臉上的傷疤宛如蚯蚓般駭人。

“有人花了銀子,要買你的命。”

他正是博遠郡的那名刺客,受了金吾衛大人的雇傭來取陳弘毅的狗命的。

聽到荊一川的話,陳弘毅一言不發,急忙從床鋪的暗閣中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子,看那分量,怕是有二三百多兩。

看到這一幕,荊一川看著陳弘毅的眼神中,也多了幾分輕蔑。

傳聞還說這陳大人一身正氣,悍不畏死,不同於其他貪官汙吏,今日一見,也是不過如此,真到了生死關頭,還不是原形畢露,搖尾乞憐!

就在荊一川如是想時,陳弘毅直接銀子錢塞入了他的懷中,臉上滿是渴求之情。

“好漢,我再給你三百兩,求求你,快點砍死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