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上古兵變
搖搖欲墜的河神廟，終於是倒了。
倒在了新年伊始， 天降暴雪的第二日。
好在潁川，度過了一個平安無事的上日。
潁川城郊，劉家。
“夫子你怎麽就這麽走了！夫子！我還要聽你講故事呢！夫子！你別走！夫子！”
靈堂前，六歲的娃娃哭得眼都腫了，白淨的臉上脹 紅一片，稚嫩的聲音早已嘶啞。
一旁的婦人抹著眼淚，泣不成聲。
“福蛋啊，別難過了，這都是天意，夫子隻是去了另一個地方。”
“不！我要夫子給我講故事，我還要和夫子不醉不歸！”
“以後娘給你講故事，等等……不醉不歸？？”福蛋媽氣得一巴掌拍在了福蛋腦門上，“喝酒？還敢給我喝酒！給我滾回房去，把功課寫了，再出來哭！”
“娘！”福蛋委屈巴巴地看著他娘。
福蛋娘凶著張臉，說道：“還不快去！”
哭哭啼啼的福蛋無可奈何，隻得委屈巴巴地去做功課了。
“夫人啊，這乞丐先生怎麽說走就走了，關鍵是連秋夫子也不見了。”福蛋爹道，“今年我們潁川怎麽這麽多怪事呀。”
“可不是嘛，也不知是怎麽了，都是可憐人，說沒就沒了。”
“哎，是啊。”
乞丐夫子的靈堂設在了福蛋家，別瞧福蛋娘平時對乞丐夫子不怎麽待見，如今真出了事，也是她提議必須給孤苦無依的乞丐夫子斂屍 ，把喪事放在自家辦。
隻可惜，他們找了一天，挖了一天雪，都沒挖到屍體，隻得將那件早已破敗不堪的披風下葬，留個衣冠塚，也算是留個念想。
“太感人了！”雪劍寒梅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淚。
“感人是感人，隻是你現在能先把你老大我給拉出來嗎！我都快淹死了！”
“好的好的！老大別急！”雪劍寒梅忙將他家老大從水中，撈了出來。
狂風退幕，洪水散去，烏壓壓的天地恢複了一片蒼白。
漫山遍野，皆是戰死的將士。
風雲交加，霜華遍布。
折戟沉沙處，浩浩****地圍著數百萬人，那密密麻麻的人群正中心，一人一劍，與這乾坤萬物，格格不入。
“喲，哥幾個都在呢。”夏還寒眯著眼笑了笑，客客氣氣道，“兄弟們這是準備停戰了？”
“停戰，你做夢呢。”
“喲，風之主怎麽知道我愛做夢的。”夏還寒笑著道，“不是我說你啊風老大，這場戰本就不該打，這停戰了十年，還沒想明白呢？”
“少廢話，雪主弟弟，你回來的正好，今天我們就做個了結。”霜之主手中冰霜之力早已蓄勢待發，似隨時都會大打出手。
夏還寒看了她一眼，眼底帶笑地問：“霜姐姐，怎麽個了結法？”
風之主道：“你死，便是了結。”
“這樣啊，我死便是了結，那怎麽不是你們死呢？”
夏還寒臉上還是那懶散的笑意，隨意而漫不經心，像是看破世間萬物般淡漠，可偏偏瞧在那數百萬士兵眼裏，全是毛骨悚然。
霜之主道：“雪主弟弟，你現在神明之力極弱，拿什麽與我們鬥？等下打起來刀劍無眼，姐姐可不敢保證手下留情。”
“雪主獻祭，改天換地！雪主獻祭，改天換地！”士兵們像被控了心智一般，極其興奮。
“受不了了！欺人太甚！衝！老大，宰了他們！揚名立威！”
夏還寒一把拽回了控製不住洪荒之力的雪劍寒梅，低聲道：“衝什麽衝，你老大我之前就打不過他們，現在一點神明之力都沒有，更加打不過了好嘛。”
“……”雪劍寒梅慫慫地往夏還寒身後移動了半寸，悻悻然道，“那我們投降？”
“好主意！”夏還寒二話不說丟了雪劍寒梅，繳械投降道，“我認輸，求兄長和姐姐網開一麵！”
雪劍寒梅：“……”
風霜二主：“……”
所有將士：“……”
風之主皺著眉，“你又是唱的哪出？”
夏還寒舉著手，作投降狀，“天地良心，我是真的想棄暗投明。”
霜之主明顯不信，“弟弟啊，你一貫詭計多端，不讓你魂飛魄散，姐姐不放心呀。”
魂飛魄散，說得輕巧，可於他而言，他隻想好好活著，活到回家的那天。
可偏偏，總有人要他死，這些人，還是昔日他跟在屁股後麵，哥哥姐姐叫個不停的兄姐，是他來著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最先認識的兩個人。
“魂飛魄散嗎？”
夏還寒真的討厭極了這四個字，他眼底那人畜無害的笑意散去，隻一刹，那雙慵懶的眼裏便滿是比這漫天飛雪更甚的寒意。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真是想不明白，你們怎麽就這麽想讓我死。”
霜之主道：“誰讓你資質平平，卻偏偏要做這上古之主，你我四人皆為神明，你又憑什麽為我們之主。”
“隻是因為這個？”夏還寒冷著眼，“就因為這個，十餘年戰火紛飛，生靈塗炭，還不夠？你們還要拉著整個潁川數百萬人陪葬，就因為這個荒唐的理由，你們就能棄後世文明於不顧？就因為這個，你們就要置我於死地？”
“弟弟啊，不是我們非要你死，是你，不得不死。”霜之主道，“沒了你，我們自能創造更好的後世文明。”
“霜主永恒，世間永存，霜主永恒，世間永存！”
霜之主的追隨者喊著口號，數十萬人的異口同聲，振得夏還寒都要聾了。
他撓了撓自己的耳朵，不耐煩道：“停。”
嘈雜的歡呼戛然而止，世界驟然停擺，萬物歸於蕭然，
上古戰場之上，連最微弱的呼吸聲都聽不見了。
“你早說呀，我本來也不想做這上古之主。”
夏還寒臉上又掛上了笑，那笑容有些和藹可親的精明。
風霜兩位神明立馬警惕了起來。
夏還寒握著雪劍寒梅，往前走了一步。
數百萬士兵拿著戰戟的手一抖，齊齊地往後退了一步。
夏還寒笑了笑，悠悠然道：“怕什麽，拿出你們背叛我的勇氣來呀，怎麽，你們這位霜之主不是說我資質平平，資質平平的我也能讓你們聞風喪膽？”
數百萬士兵拿著戰戟的手又抖了，齊齊地又往後退了一步。
“我勸雪主還是不要輕舉妄動了。”風之主道，“你如今神明之力幾乎損耗殆盡，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不如早早自盡，念在我們昔日情誼的份上，留你一條全屍。”
“哎呦。”夏還寒道，“這話聽著，還不如一個慣偷說自己改邪歸正來得可信度高。”
“你！”
“我什麽我，你自己什麽樣你自己心裏一清二楚，這種虛情假意的話就少說點，省的我聽了惡心。還有……”
夏還寒停頓了會，又道：“你們以為一個隻擁有微弱神明之力的資質平平的上古神明是怎麽突破兩位天之驕子合力設計企圖困死我這位廢物的潁川之局的。”
雪劍寒梅低聲道：“老大，好拗口。”
“閉嘴。”
雪劍寒梅立馬閉了嘴。
風之主皺了皺眉。
夏還寒又道：“我可是能炸開上古戰場入口之人，又豈會被這小小的數百萬將士困死在這上古戰場。”
“老大威武老大威武！”
天地之間，隻有雪劍寒梅替這位落魄的上古之主搖旗呐喊。
其他人，均是提心吊膽地往後退了數步。
風霜二位神明神色凝重，顯然是在考慮夏還寒的話外之音。
“三，二，一。”
隻聽的夏還寒口中突如其來的倒計時一結束，戰場之上，忽然一聲巨響，隻消一瞬，便是排山倒海而來的天崩地裂！
整個上古戰場，被數千噸的炸藥，炸的天翻地覆。
漫山遍野，皆是被炸的亂七八糟的白沙，塵土飛揚久久無法散去
可如此驚天動地的轟炸，卻，無一人身死。
被炸的暈頭轉向的將士東倒西歪地往後又挪來十餘步。
這下好了，包圍圈越退越大，大到可以再容納下數萬士兵。
夏還寒臉上都是炸落的塵土，他咳嗽了兩聲，興致極好地問道：“怎麽樣？我這份大禮，兄長和姐姐還滿意吧？”
“你搞什麽？”霜之主捂著口鼻，怒道，“你想毀了上古戰場嗎？”
“毀了上古戰場，這主意不錯。不過我不像你們那麽果斷，我終究是過於心軟，不然你們早就被炸的死無全屍了。”
霜之主怒道：“你！”
“多謝主上不殺之恩！多謝主上不殺之恩！”數百萬將士跪了下來，齊聲高呼，將霜之主的聲音蓋了下去。
夏還寒俯視著這群搖擺不定的牆頭草，悠悠然道：“不殺之恩謝的太早了，你們現在把他們兩個綁了，我就給你們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數百萬將士毫不猶豫地掉轉矛頭，指向了風霜二人。
“你們還真是見風使舵。”風之主道。
“這怎麽是見風使舵呢？”夏還寒眯著眼笑著道，“這個叫做審時度勢，我這招呢，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嘛，祝兄長和姐姐，好運。”
他說著就退出了戰場正中心，悠哉悠哉地坐在了一旁。
僅僅一刻鍾，便從受製於人，成為了主導戰局的一方。
上古戰場內，正在上演狗咬狗的戲碼。
輸百萬將士不要命地衝向了風霜二人，千軍萬馬的氣勢，震的整個戰場地動山搖。
戰場正中心兩位發動兵變的主角，神情嚴肅，麵色鐵青。
“我好像知道為什麽我們鬥不過他了。”
“因為他比我們所有人都猶豫不決，都心軟。可又比我們所有人都果斷，都心狠，真是扮豬吃老虎的一把好手。”
“好弟弟。”霜之主忽然衝人群外的夏還寒喊道，“姐姐不和你鬧著玩了，姐姐先走一步！”
還沒給夏還寒反應的時機，人群中的風霜二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見了。
數百萬將士撲了個空，齊齊地摔倒在了原地。
雪劍寒梅問道：“老大，他們這是逃去哪裏了？”
“我也……”夏還寒似是想起了什麽，急道，“不好！他們要去潁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