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上古戰場

公元前二三一年,戰國末年,秦率軍渡過黃河,一舉攻破韓王城新鄭,占領韓 國全境。

至此,韓 國被滅,潁川郡設立。

十年後,冬,潁川郡北。

德水上結著厚厚的一層冰,冰封千裏之境,還飄著萬裏的寒雪。

潁川本就偏北,到了冬季寒氣更甚,可今年冬日,卻格外冷了些。

自亡國後,潁川的百姓總覺得心裏憋屈,不服氣的更是不在少數。

這也難怪,從前大家平起平坐,如今卻成了秦朝附屬,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民怨積的久了,便多多少少會有揭竿而起的,隻是大多蚍蜉撼樹,掀不起什麽大浪。要說搞出了點名堂的,還得是九年前的那位。”

“九年前的那位是哪位?”

“是……”

“福蛋,還不趕緊給我滾回家吃飯!”

一婦人氣衝衝地掄著菜刀朝這邊趕了過來,“天天在這聽乞丐講什麽故事,你要是在學堂有這份耐心,你夫子也不至於被你氣死!你這一天天的,不僅要氣死夫子,還要氣死你娘是不是!”

孩子怯生生地躲在乞丐身後,“娘,夫子才不是乞丐!”

乞丐夫子欣慰道:“福蛋有心了,夫子可不就是乞丐嗎。”

福蛋娘:“……”

乞丐夫子又道:“快隨你娘回去吧,以後呢少惹你娘生氣,好好讀書,古人雲,書中自有黃金屋,你讀的書多了,知道的故事自然就多了。還有啊,夫子悄悄地告訴你,你們秋夫子最愛喝梅子酒了,以後他生氣你就拿酒賄賂他,夫子在你們院子裏那棵梅樹下藏了十幾壇梅子酒呢。”

“真的?”福蛋聽話地點了點頭,“那我明天先挖一壇來,陪夫子不醉不歸!”

“醉你個頭啊!”福蛋娘拎起福蛋的耳朵就是一頓數落,“你才多大呀你就喝酒!和這乞丐學什麽!我看你是不想活了!還不給我滾回家去!”

“疼疼疼!娘你輕點!”福蛋疼的皺眉。

福蛋娘氣道:“還不趕緊滾!”

“我回去我回去,我馬上就回去!”福蛋一溜煙地跑沒影了。

福蛋娘頭疼地看著跑得比兔子還快的福蛋,恨鐵不成鋼地打開了一旁食盒,自裏頭拿出了各種吃食,放在了一旁。

乞丐夫子看著一旁的美味佳肴,比往日豐盛不少,驚喜地問:“今天是什麽日子?”

“今天是上日,吃得比往日好些,瞧你也是可憐,等過了年關也別守在這了,去謀個差事。我瞧你這樣子,收拾收拾,定會有大戶人家的小姐看上你的,聽說城裏多的是招上門女婿的。”

“……”雖然這話聽著怪怪的,但怎麽說也是關心他,乞丐夫子笑著謝道,“多謝夫人了,這麽多年,多虧了夫人一家時不時關照,不然我老早是這德水裏的一具餓死鬼了。”

福蛋娘嫌棄道:“誰要你來謝,你離我家福蛋遠點我就謝天謝地了。”

“是是是。”乞丐夫子笑著道。

“這個是我家那口子讓我給你的。”

福蛋娘掏出了件厚厚的披風,“他說你這裏夏天漏雨冬天漏風的,怕你冷。我走了,你可別等下凍死,我們福蛋還要傷心。”

乞丐夫子道:“多謝了,新年安康。”

福蛋娘道:“新年安康。”

福蛋娘走了,乞丐夫子披著那厚披風,圍著爐火瞧著那還冒著熱氣的團圓飯,竟也覺得不那麽孤獨。

他抬頭看了眼屋頂落到屋內的雪,神情恍惚。

德水旁有一座河神廟,曾經也是香火鼎盛,十年前秦韓一戰時被戰火所累,變成了如今這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九年前廟門口的牌匾掉了,眾人覺得這廟快倒了。

七年前廟的東邊牆倒了,眾人覺得這廟快塌了。

五年前廟的屋頂破了個大洞,眾人覺得這廟終於要倒了吧。

可如今十年過去了,這破破爛爛的河神廟,還是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可也就是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熬倒了方圓百裏數十座廟宇。

“也不知今年,這廟會不會倒。”乞丐夫子發著呆,喃喃自語。

“你呀,總是一個人守在這,也難怪別人把你當作乞丐。”

又有一人走了進來,那人瞧著比乞丐夫子小上幾歲,但仔細瞧,卻和乞丐夫子長得有八分相似。

他手上也拿著個食盒,還拎著一壺酒,一走進來就是一陣寒風刺骨,晃了晃手上的梅子酒,道:“新年安康。”

乞丐夫子懶懶地回道:“新年安康。”

“今天可是上日,你居然給忘了,不過也是,每年上日都是我來提醒你的。”

來人將食盒裏的菜肴拿了出來,與福蛋家的吃食放在了一塊。

“我說老秋,你這是要吃死我嗎?”乞丐夫子看著這一桌滿漢全席,不知該從何處下筷。

“這不是過節嗎。”秋夫子道,“鬼知道你吃了這頓還有沒有下頓的,我每年都把年關當作你的最後一天過,你倒好,十年了,還是個乞丐。”

“……”乞丐夫子有些無語地白了秋夫子一眼。

秋夫子權當沒看見,他說道:“說真的,你這次不會再記錯時間了吧?”

乞丐夫子揮了揮手,方才落到屋內的白雪不見了,那大雪紛飛在屋頂圍著破洞轉圈,一副想落又不敢落的樣子。

屋內寒氣散去,溫暖如春。

乞丐夫子脫下了身上的披風,折好放在了一旁的草垛上,順手折下了一旁雪人的臂膀,放在手中,頃刻間便化做了一灘雪水。

那雪水浮在掌心,不曾墜落。

“洗洗?”乞丐夫子轉過身,對著秋夫子說道。

秋夫子習慣性地走了過去。

兩人在這破敗的廟宇裏,洗了個手。

“今年,會有機會嗎?”酒足飯飽後,秋夫子問道。

“會吧,不是說齊國滅了嗎,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人間沒有戰亂,我這個老東西也差不多能回去了。”

“也是,上古戰場塵封那麽久,你這個雪之主也該回去了,不然世間文明停擺,寰宇將是一場大亂。”

“隻是……”乞丐夫子的話還沒說完,忽然覺察到了一絲異樣。

“不好!”他忙將一旁的秋夫子丟出了河神廟。

下一秒,屋頂圍著的雪花如傾盆大雨般一瀉而下,像是雪山崩塌,瞬間就能吞沒整個潁川。

“不是吧,開啟一個上古戰場而已,需要整個潁川陪葬嗎?”

乞丐夫子眼疾手快地撿起一旁的披風,往披風裏頭注入了雪主之力,擋住了傾瀉而下的白雪。

“怎麽回事?”秋夫子神色緊張地看著這一幕。

“是我低估了上古戰場的威力,它的開啟,竟然需要生靈血祭。”

“生靈血祭?它要整個潁川血祭?”秋夫子不可置信道,“上古文明怎麽可能會毀去它延續的後代文明?”

“我不知道,你先回學堂,你現在神明之力全無,學堂有你留下的上古雨之力,你可以利用它暫時護住潁川,給我拖延一個時辰,我現在必須馬上回上古戰場,去阻止這一場血祭。”

“好。”秋夫子不敢耽擱,騎著馬往學堂趕去。

乞丐夫子是上古風霜雪雨四大神明之一,作為雪之主,擁有控製冰雪之力,可如今他體內,隻有微不足道的十分之一神明之力,現在甚至都控製不了他的本源之力,更別說對抗這來者不善的上古戰場之力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被秦戰亂強行拉到潁川,體內十分之九的神明力,還留在上古戰場,沒有出來。

“我真是倒黴透頂了。”乞丐夫子的神明之力眼看就要消耗殆盡了,再這樣下去,他就隻能和這潁川一起,成為上古戰場的祭品。

“豁出去了!”

他放棄了杯水車薪的補天之舉,手中結印,將狂風暴雪全部困在河神廟內,然後,將周身神明之力匯聚於一處。

他要,破釜沉舟。

搖搖欲墜的河神廟顯得更加岌岌可危,隻是始終未曾倒下。

而那神明匯聚之處,冰凍三尺的德水,裂開了一道縫隙。

縫隙深處,破出了萬丈神光。

暗無天日的黑夜,恍如白晝般,迎來了今日的第一縷曙光。

“踏雪浴火,劍指蒼穹,寰宇處處,相生相克!聽吾號令,雪劍寒梅,來!”

世間約莫安靜了數秒,整個天地,一片寂然。

數秒過後,一把白玉劍倏忽間自德水深處破冰而出,直直地擋在了乞丐夫子的麵前。

“不錯,你終於能聽到我喚你了。”乞丐夫子欣慰道,“既然你都來了,那帶我回去吧。”

乞丐夫子剛要走,就看見雪劍寒梅筆直地站在原地,傻愣愣的不曾移動半分。

“走呀!”乞丐夫子道,“你這樣子怪嚇人的,不會是想告訴我,我們回不去吧?”

雪劍寒梅就像個冰柱子一樣杵在原地。

“得,賠了夫人又折兵。”乞丐夫子別提有多後悔了。

“算了,你替我護法,他們想阻止我回去,把我困死在這潁川,也不看看我是那種成人之美的人嗎。”

雪劍寒梅劍身歪了一寸,似是在問,我們兩都在這了,這還能怎麽回去?

乞丐夫子像是聽見了,他道:“不就是破個冰,破個黃河嗎,放心,我可不隻是上古神明。”

他在心裏嘀咕著:

我還是一名來自未來宇宙的爆破師,而且是高級爆破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