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霧中邪祟
“許期哥，許期哥？”
陸冰柔站在許期的房門前，輕輕敲了兩下門。她壓低聲音，怕驚擾了不遠處的黑影。
月明星稀，朦朧的霧氣自景合村中心的湖麵生發而出，緩慢地覆蓋了整個小村子。黑影自霧氣之中顯現，一步步走向村落，口中嗚咽之聲連綿不絕。
正是王石口中的邪祟。
陸冰柔被這陣嗚咽聲驚醒，忙來喊許期。奈何敲門之後，門內沒有任何動靜。
是睡熟了嗎？
還是受到這種霧氣的影響？
她眉頭微蹙，轉身看向身後的黑影。
王石的住所離村口不遠，霧氣也淡了許多，可以隱約看出黑影的模樣。
它的頭像是山羊，卻長著老虎的牙齒，身子像猿猴一般，用雙腿走路，一雙方形的眼瞳，閃著幽幽的青色光芒。
它張口，發出嬰兒般啼哭聲。霧氣縈繞它的身邊。
陸冰柔輕咬朱唇，吸了口氣。
她在書中也了解過不少相真大陸的神獸、異獸，偏偏沒見過這家夥的介紹。
敵人的情況不明，許期沒有回應，她孤身一人，還能不能保護這個村子？
陸冰柔暗暗攥了下拳頭，盯著邪祟的一舉一動。
隻見它在一戶村民家停了下來。龐大的邪祟對比下，村門的房屋顯得小了很多，像是捏泥人的小販捏出的城市。
眼見著那戶人家就要遭難，陸冰柔心裏一揪，反應過來時，已經衝了上去。
夜間的風微微發涼，霧氣撲在臉上，略有潮濕。陸冰柔信手拿起立在牆邊的鐵揪，砸向邪祟。
“叮”。
鐵揪砸到邪祟身上，發出金屬碰撞的脆響。
陸冰柔眼皮一跳。
這個邪祟，身體竟如銅牆鐵壁一般，鐵揪的攻擊完全不起作用！
不過，這麽一攻擊，邪祟的注意力從那戶農家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刷拉”一聲，強勁的風聲裹挾下，邪祟磨盤大的拳頭猛地向陸冰柔衝來！
她腿上發力，向後一躍，在地上滾了幾下後，險險躲開。
“碰”！
拳頭砸在地上，給地上留下一個深坑。
“嗚哇——”
一聲嬰兒的啼哭響起。緊接著是村民緊張地哄孩子的聲音。
還好，邪祟並沒有理會那啼哭。它死死盯著陸冰柔，似乎被她激怒了。
陸冰柔屏息凝氣，側耳聽向旁邊屋子裏。
小壯那邊的屋子裏隻有均勻的呼吸聲。也不知道是這孩子心大，還是有別的什麽原因，他睡得倒挺熟。
不能讓邪祟在這裏打。在這裏打的話，太容易傷及無辜了。
陸冰柔彎起腿，試圖引著邪祟往村子外麵走。
可是，她正處於院子裏，出村子的必經之路，已經被邪祟擋住！
這可怎麽辦？
陸冰柔的額角泛出汗珠，右臂上的舊傷隱隱作痛。
邪祟才不理會這些。它發出一聲怒吼，又一拳向陸冰柔發起襲擊！
陸冰柔既要躲閃，又要顧忌村子裏的其他人、物不受損傷，不出三招，就被邪祟的拳頭帶起的風擊中。
她一個重心不穩，摔在地上。
邪祟的拳頭帶風，呼呼地向她逼來，眨眼間已到她身前。
來不及閃開了。可是，想硬生生接住這一擊，明顯也不可能！
怎麽辦？
千鈞一發之際，她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冰柔，別慌。”許期的聲音從她頭頂落下，緩緩落入她的心底。
月光下，他溫柔地抱住她，足尖一點，一躍三丈遠，輕飄飄躲開了邪祟的那一拳。
“抱歉，回來晚了。”許期將陸冰柔緊緊抱在懷裏，“我們走吧。”
“嗯。”陸冰柔沒有追問。
她相信，許期已經有辦法了。
夜風呼呼作響，撩起兩人的發絲。許期和陸冰柔引著憤怒的邪祟，向村子外麵跑去。
景合村圍水而建，村子正中間有一個巨大的湖泊，自湖泊生發出無數細小的溪流，蔓延至四周。
可能村民們都沒有注意到，景合村的地理位置特殊，山水相合，在某些日子裏，村子正中間的湖泊便會浮現霧氣。
許期推測，這個邪祟的出現，正是由於這種獨特的地理位置——以及這種定時出現的霧氣。
王石說，是霧氣映出了邪祟。許期反而認為，是霧氣吸引了邪祟。
正是因為在景合村的地理環境裏，才會出現“人們看不見邪祟”的情況。
他的推測並沒憑空臆斷。剛剛，在聽見第一聲邪祟的聲音時，他就迅速出了屋子，順著聲音，發現邪祟的蹤跡。
霧氣浮動，邪祟的身影明明滅滅。當霧氣變薄的時候，邪祟的身形反而清晰了一些。
許期試圖出手，可是，邪祟發現異常的瞬間，突然消失了蹤跡！
隻剩下粘稠的霧氣。
“至少在這樣的夜裏，霧氣是邪祟的藏身之處。隻有將它帶離霧氣的範圍，我們才能真正和它較量一番。”許期告訴陸冰柔。
“那……許期哥覺得什麽地方比較合適？”
“村外十裏處，和岐村附近。”
近日來空氣濕潤，霧氣起得很大。最近的霧氣消散的地方，則是和岐村。
那裏視野開闊，兩山相接處形成甬道，氣流很急，將霧氣大範圍吹散。
陸冰柔頓了一下。
不等她問出口，許期主動解釋：“我們不會讓邪祟進入和岐村。在此基礎上，要擔心的是村民自己跑出來——
“至於這件事情，王石已經去辦了。”
發現邪祟利用霧氣藏身之後，許期第一時間找到王石，問他附近有沒有霧氣比較稀薄的地方。
畢竟，長久居住於此的王石，比許期、陸冰柔更了解附近的情況。
就在王石還在想地點的時候，小壯揉著眼睛坐起來：“和岐村村口有一大片荒地。那裏沒有霧。”
王石被嚇了一跳：“小壯，你怎麽……”
“我帶你們去。不過，你們不能讓邪祟傷害到和岐村。”小壯睡眼惺忪，開始往炕下麵爬。
“小壯，你別添亂！”
王石剛要把他按回去，就被小壯一陣反嗆：“懦夫王石，就知道找別人幫忙，自己什麽也不敢做！我和你才不一樣，我要親自擊退邪祟！”
“小壯！”
王石一把將小壯按在**，手臂高高揚起，要打下去的時候，又無力地垂落下來。
這樣的情形，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
小壯一直在和王石鬧別扭。
追溯起來，應該是從幾年前開始。
那時，有一批來自覺普城中心城區的人來到村子裏，尋找適合修習的苗子。
他們看中了王石。
郊區的村子裏向來沒什麽機會接觸修習之事，因此，王石被選中，一時間讓村子裏的人都興奮起來。
最興奮的是小壯。他每日都驕傲地去找別人，說，他哥哥被選中去修習了。
沒想到，不出五日，王石自己回到了村子。
他放棄了修習。
至於放棄的原因，他絕口不提。
村裏就有人說，是他受不了修習的苦。
村子裏的人也就是隨口一提，沒過多久，這事兒就翻了篇。
隻是，小壯把這事情牢牢地記下來。
“是，是哥哥懦弱。哥哥明明有機會去修習體術，卻放棄了……”
王石歎一口氣，轉頭看向許期：“許公子，和岐村的村口是荒地，是一塊比較適合的地方。”
許期有些擔心傷及無辜。
“如果是怕村子裏的人跑出來……隻要有人去和他們說下，就可以了吧？”王石將手放在小壯頭上，摸著他的頭發。
小壯噘著嘴，滿臉別扭。
“小壯，哥哥不是懦夫。咱爹整日在外，若是哥哥再離家修習，你和娘兩個人……算了。”
王石話鋒一轉，看向許期：“我與和岐村的人關係還不錯，我去說。”
“可能會遇見邪祟。”許期靜靜地提醒。
“沒事兒。”
王石站起身，手上突然用力，在小壯脖頸後麵一砍。
小壯眼睛一翻，登時昏睡過去。
“幹坐在這裏，也不是辦法。”王石輕笑，“雖然最開始鼓起勇氣去找人，是因為邪祟開始吞噬上學堂的孩子，我怕影響到小壯……不過，小壯說得對，我不能隻想著自己，不能一直做一個懦夫。”
……
“我送王石走了一程。這樣會快一些。所以回來晚了，抱歉。”許期再度道歉。
陸冰柔搖搖頭表示沒有關係。兩人沒有再說話。
怪不得剛剛聲音那麽大，小壯的屋子裏還是隻有沉睡的呼吸聲。
他被打暈了，還沒有醒過來。
又或許，他已經醒了，隻是還在裝睡。
夜色沉沉，明月皎皎。
邪祟追著許期和陸冰柔，離景合村越來越遠。
夜色之下，兩個小小的身影引著一個龐然大物，向和岐村村口的空地跑去。
快到了，就快到了。
接到消息的和岐村人已經做好準備，門窗緊閉，熄滅燭火。黑漆漆的村子默不作聲。
有風順著和岐村身後、兩山圍城的甬道撲來，將霧氣撕碎。
霧氣漸漸消失，邪祟的相貌愈發明顯。
它無法再用霧氣作為掩蔽。
真正的較量，這才要開始。
許期和陸冰柔放慢了腳步。
就在此時，邪祟突然意識到什麽，猛地停下，緊接著一個轉身，就要往霧氣聚集的方向跑。
許期怎麽能讓它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