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捅破天
既然殿下的命令是徹底打掃幹淨，那就必須得挖地三尺，徹徹底底的打掃一遍！
興安對打掃的命令，執行的很是認真。
清掃皇宮的工程，足足持續了一天一夜。
一麵，為求苟活，太監們互相告發，爆出來的種種黑料觸目驚心，順利抓了不少不幹淨的家夥。
另外一麵，這些宮人作案用的手段，什麽毒藥，巫蠱小人，匕首，或者是些更稀奇古怪，卻同樣致命的玩意兒都在極其嚴格的搜查中，被搜了出來。
牽扯上關係的宮人，同樣被請出了午門之外，能夠剩下來的，不說絕對幹淨，至少查不到證據。
眼看著金英承受不住，把許多牽扯到自身派係的罪證都給供了出來，興安在清掃行動的最後，又抓了一大批宮人。
都是些金英王振之流殘留下來的鐵杆支持者，利益綁定極深，留著也是個禍害，幹脆趁著這次機會一起處理幹淨。
這倒也不算是以權謀私，實際都是秉公執法，畢竟這些個太監宮女，有人供述證據的前提下，真要認真查起來，又有哪個幹淨的呢？
直到次日清晨，天邊第一縷陽光刺破黑暗，淡淡的光輝灑落天地間。
傾盆大雨這才將將停息，冷風卻依舊刺骨。
興安目光掃去，這奉天殿前的廣場之上，已有宮人被活生生凍死，屍體僵硬的卷縮在原地，死前半個字都不敢多說。
“行了，到此為止吧。”
“各位都是有職責的人，還有主子需要伺候，咱家也不耽擱你們了。”
“就咱家先前和你們說的那些，若是手裏有線索，願意提供消息的，咱家重重有賞，現在都回去吧。”
一夜饑寒交迫，如今突然得知自己總算逃過一劫，廣場上的眾人如墜夢中，許多神色都恍惚了。
但總有些聰明人懂得把握機會，知道見縫插針。
也不知是誰開的頭，離開的宮人臨走前，都對著興安深深一拜。
“老祖宗千歲！老祖宗辛苦了！小子謝過老祖宗！”
馬屁拍的震天響，麵子功夫做得相當足。
看來還是打得不夠狠，抓的不夠多，還讓他們留下了這份閑心。
隻是話又說回來，誰會不喜歡聽好話呢？
興安心裏剛浮現一絲笑意，眼角的餘光忽然撇到不遠處出現的人影，心情頓時變得沉重起來。
宮裏頭鬧出這麽大的動靜，自然不可能不驚動皇太後與皇後。
不過是看在郕王如今即將登基為王的份上，昨日太後她老人家又親口允了打殺一批太監、宮娥，兩人這才並沒有出手。
可這番清掃，足足持續一夜，抓了上千號人！
實在是太過了，太過了。
這不，風頭剛一過去，兩位便急不可耐的冒出來找麻煩了。
興安心裏暗自叫苦，動作卻也麻溜，腳下生了風似的，飛快來到太後與皇後麵前行禮。
沒等他說什麽，就見孫太後身邊服侍的貼身宮女怒斥道：“興安！你莫非是想造反不成？是誰給你的底氣，讓你敢如此放肆！”
興安心裏早有準備，發覺孫太後甚至不願自己開口，便大概知道了對方是個怎樣的態度，此時不過是來警告敲打，並沒有真動手的打算，便更是鬆了口氣。
麵色平靜的撇了眼那位貼身宮女，最後卻是對孫太後又行一禮，這才態度平靜地回答道：
“大同府鎮守太監郭敬，私通外敵，長久以來，向瓦刺售賣軍械，所作所為，觸目驚心！”
“而今事發，郕王殿下命令咱家一定要徹查此案，不僅要連根拔起，也要動作夠快，是以咱家連夜行動，配合各部，追查國賊。”
“是大公無私的郕王殿下，是這蒼天有眼，給了咱家一個小小的奴婢這微薄的勇氣。”
那貼身宮女還欲言說，卻被孫太後抬手攔住，頓時低眉垂目收斂鋒芒，乖乖退到二人身後。
幾人沒再多說，轉身便離去了，既然態度已經表明，留下也就再無意義。
隻是緊緊握起，指關節發青的手，顯現出孫太後內心並不像表麵這麽平靜。
畢竟昨晚，慈寧宮和乾寧宮的宮人，同樣被帶到了廣場上。
偌大一個太後寢宮，到最後居然隻剩下幾個貼身丫鬟，簡直是再用鞋拔子朝著她臉上蓋印子！
偏偏的，這件事卻是自己親口允下的，如今後悔也來不及了。
新任錦衣衛指揮使盧忠，已經選擇了站在郕王一邊。
等同於皇宮的實際控製權、兵權，都落入了郕王掌握之中。
太後就像被拔了牙的老虎。
又能說什麽？又能做什麽呢？
這垂簾聽政，剛開始，就這樣稀裏糊塗的結束了。
宛如一場可笑的鬧劇。
……
早在決定徹查皇宮每個角落，不放過任何一人時，興安就想過太後多半會怒火衝天，按耐不住。
如今找來，倒也在預料之內，算不得什麽麻煩事兒。
寒風凜冽，興安裹緊潮濕的外袍，隻感覺自己胸口，藏著一塊燒紅的鐵烙。
那兒放著的，是錦衣衛從金英嘴裏撬出來的賬本。
涵蓋著王振、金英、郭敬這一派係的大太監，私下所做的交易記錄，以及錢款的去向。
郭敬的錢，九成五都定期押送給金英了。
而金英匯聚來自各方鎮守太監的錢，一毛都不敢拿，全都交給了王振。
那麽王振又把錢交給了誰呢？
明麵上，賬單裏頭寫著的，大多數分潤給了下麵的人。
然後又以消災的名義，收回四成。
如此轉一圈，既能牢牢把握住下麵的太監，讓自己的話語權無可撼動。
還能把錢給洗幹淨，不必再擔心用出問題來。
可無論興安怎麽對賬目，還是有數額龐大的錢款去向不明，賬單上寫著的那些名目，根本就無法消化如此龐大的錢款。
一個名字在心中，自然是呼之欲出。
王振的權力來自於何處？
又有誰能悄無聲息的，將這麽多錢消化幹淨，不露出來半點風聲？
朱、祁、鎮！
咱大明的皇帝陛下，竟然一直在售賣軍械資源給予外敵，以此來填補自家私用！
意識到這點，興安隻覺得天昏地暗，趕緊又裹了裹衣服，便朝著皇宮外郕王府趕去。
這回，他是真捅破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