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前無古人
早朝似乎總給人一種錯覺，貌似不管是哪朝哪代，皇帝每天都去早朝，傾聽天下聲，行使自身責任，是天經地義。
然而事實上，無論哪朝哪代，總是從開國皇帝開始，而後每一代皇帝逐漸淪喪，要麽亡國，要麽慢慢不上早朝，走進慢性死亡的循環。
朱鈺也是得到身邊人提醒，才知道當今的大明並非每天都上早朝。
在朱元璋與朱棣時期，大明的皇帝都很盡職盡責，個個都是工作狂，那時的大明蒸蒸日上，不僅有早朝，甚至還有午朝和晚朝，皇帝拉著文武百官一起加班。
到了後頭，仁宗時期大明逐漸腐朽不堪，上到皇帝下到文武百官奢靡享樂盛行，午朝和晚朝自然便取消了。
再到後來，著名的“蛐蛐”皇帝朱瞻基橫空出世，這早朝也就變成了三天一次，還不一定能按時舉辦。
朱祁鎮就更是在比誰更爛這方麵，有著貫穿千百年的絕頂天賦，就連宋朝那兩位同樣被外敵俘虜，甚至被以牽羊禮侮辱的皇帝，都遠不如他。
像這等絕世人渣，自然不可能規規矩矩的上早朝，這本來便是搖搖欲墜的早朝規矩就更是雪上加霜。
別說是三天一次，十天一次能見到人就不錯，有時甚至能誇張到一個月不上一次早朝！
若不是條件不允許，朱祁鎮簡直恨不得成為下一位木匠皇帝，二十年不上早朝日夜享樂不問國事！
這早就千瘡百孔的早朝，自然也就徹底失靈。
什麽時候上，全看這位叩門天子當天心情如何，心情好了就上一次，心情不好就人間蒸發。
根本不管大明生死。
得知如此規矩，朱鈺心裏惱火，卻也不打算去上早朝了。
哪怕自己不多久就要登基，如今自己終究還不是皇帝。
對早朝太過殷勤，反而影響不好。
不如幹脆留在自己府邸裏頭，反正司禮監和文淵閣的奏疏，如今皆會送進郕王府，大臣們更是明白到底該在哪裏找誰辦事。
去不去早朝，影響不大。
成敬小心伺候在一旁，手裏端著茶壺與茶杯，腰帶上還插著把扇子。
和前段時間相比，整個人容光煥發，權力給人帶來的滋潤效果肉眼可見。
拿起桌上奏疏，朱鈺眉頭微皺，大致掃了兩眼，便隨意的推到一邊。
隨著自己不久後登基稱帝成為必然，越來越多文武百官上奏疏，壓根不說半個字實事，都是百花齊放的溜須拍馬。
各種錦繡文章，看得人頭皮發麻，還好朱鈺前世受過專業訓練，否則指不定還真會信以為真，被這些人牽著鼻子走。
歎了口氣，朱鈺拿起下一份奏疏，正要打開查看，就聽見外麵有腳步傳來，眉頭不由皺起。
處理公務的時段，他向來不讓外人打擾自己，怎麽底下仆人連個招呼都不打，就把人放過來了？
抬眼一看，發現竟然是興安，嘴唇蒼白，神色憔悴，雙手緊緊抱起，從外頭走了進來。
“興安這是怎麽了？”朱鈺心中一驚，被興安這副模樣驚到了，難道是出了什麽意外嗎？
興安見到主子，神色一鬆，當即跪倒在地，連磕了三個響頭，隨後才從懷中掏出賬本，雙手捧過頭頂，爬到桌邊奉上。
朱鈺眉頭緊皺，拿過賬本打開查看，沒多久也大驚失色！
以郭敬作為典型的這批鎮守太監中飽私囊，賣國求榮之事，早已在昨晚於謙送來的奏疏中見過，甚至朝廷內部、民間也有不少傳聞。
不過當時王振權勢滔天，背後又有不知多少人支撐，哪怕此等事情眾所周知，都不足以將他扳倒，根本沒人敢徹查。
對照這些傳聞，如今賬本打開一看，事情頓時變得明了了起來。
難怪！
難怪這些個畜生賣國以謀私利，持續如此之久，都無人敢管，無人敢問，無人敢查！
原來這一切背後，居然是自己的好大哥叫門皇帝朱祁鎮在支持！
賬本上沒有明說，也不敢明說。
朱鈺眼睛卻是雪亮的，一眼就看出，有堪稱海量的數額對不上賬，肯定是進了天子內庫之中！
“好啊！”
砰的一聲震響，朱鈺左手轟隆錘在桌麵上，堆積成小山的奏疏都有幾份被震到了地上去。
這些個狗太監賣出去的各種軍械，最後必然被用在大明百姓的身上！大明將士的身上！
原本朱鈺以為自己已經算是很低估朱祁鎮得底線了。
現在看來，還是高估了這天殺的叩門皇帝！
“這混賬玩意兒根本就沒有底線！”朱鈺咬著牙，嘴裏惡狠狠的吐出幾個模糊不清的字眼。
想到被凍死餓死的二十萬大明精銳將士，隻感覺渾身發麻，背後發涼。
皇帝和臣子聯合起來，一同貪汙賺錢的破事並不少。
其中最典型最有名的，便是家喻戶曉的和坤和乾隆皇帝，兩者聯手搞出的各種名目，不斷收割朝中文武百官。
導致文武百官為了轉嫁代價，層層壓榨下官，下官則默契地選擇變本加厲的收割百姓平民，最終導致整個清廷一片糜爛。
但像這位畜生一般，身為皇帝，身為天子，自己賣自己國家的骨血，為了享樂甚至向敵人出售絞死自己繩索的，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前所未有！
朱鈺額頭血管直跳，直接將手裏賬本摔到了桌上。
旁邊成敬何曾見過郕王如此大怒，即便不清楚到底啥情況，還是被嚇得跪倒在地，不斷磕頭保命。
站隊這件事兒，不僅需要下定決心去選擇，同時還需要交上一份令人滿意的入門卷。
盧忠著急立功，抓起人來自然是快馬加鞭，手下錦衣衛一路上不知跑死多少匹馬，不到一周時間，名單上的罪人就一個不少，全都被抓進京城，丟進大牢裏頭。
連夜審訊，除了不直接殺人之外，什麽手段都用得出來，很快就從這些宦官、勳貴、將校，甚至還有幾個文官嘴裏，敲出了一份人數更多的名單。
拋開死刑不記，僅僅是流放者，便多達數千人，其中更有數十位平日裏風評不錯的明公！
私通瓦剌人之案，涉及人數之廣，地位之高，令人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