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潮起雷音
人們常說，有人存在的地方就是江湖。
江湖到底是什麽？
江湖其實是此起彼伏的風波，沒有風波的隻是一潭死水。
社會的規矩是法律，法律保護弱小，也束縛弱小，法律的背後是國家暴力。
江湖的規矩是道理，道理分辨是非，也模糊是非，道理的背後是社團暴力。
沒有強大的暴力支持，秩序就會墮落成混亂。
國家要權衡整個民族全體人民的整體利益和長遠利益。
社團要謀求自家兄弟的物質需求和精神需求。
大道理和小道理本質上是一個道理。
反複認識混亂的損失，不斷重視秩序的收獲。
維係道理就是維係秩序。
很多事情通過法律解決會表現的低效率高代價，甚至無法解決。
所以江湖秩序總是無法消亡。
江湖上的大哥永遠不是最能打的那一個，而是人脈最廣的那個。
人脈廣意味著有更多人願意傾聽你講述道理。
史大路的人脈就很廣，這得益於他以前的工作職權，所以就具備了成為江湖大哥的先天潛質。
當然，對此他現在還一無所知。
他隻知道新同事對他很熱情，在禿尾巴老李宣布保安管理權後，毛小毛代表大家請他吃飯。
這是必不可少的一個流程，在上崗前總要認清自己下屬的臉，熟悉一下工作環境。
“不能讓兄弟們破費，這頓飯我請，地點你們選，時間就定在傍晚五點，跟大家說一聲今晚上崗的少喝酒。”
到了傍晚，毛小毛就帶著史大路來到離場子不遠的四季繽紛酒樓，規模不大不小，不會讓史大路覺得沒麵子，也不會破費太大，這裏麵的分寸小毛拿捏的還是很到位。
保安隊二十人全體到齊，因為人數太多，隻能安排在大廳。
史大路掃視一圈，有不少想不起名字卻有點眼熟的麵孔。
毛小毛挨個給他介紹名字。史大路同兩桌人逐個握手表示親近後，站到自己的位置上端起酒杯道：“首先感謝大家的歡迎，我先幹一杯，以示敬意。”
一仰脖，幹脆利落一口吞下，又滿上第二杯。
“這第二杯酒，咱們敬感情，在座的各位兄弟以前有認識我的，也有不認識的。這杯酒過後咱們就算正式認識了，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大家轟然響應，都是一飲而盡。
“第三杯酒，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以後的工作，細節今天就不具體談了，都是吃一碗飯，萬事咱們商量著來。”
三杯酒過後，場麵氣氛熱鬧起來，大家紛紛推杯換盞，言語喧嘩。
就在眾人酒酣耳熱，意氣飛揚之際，從樓上包間走出一行七八個人，路過時聽到言談中有江湖氣就打量了幾眼。
“那不是二杠子麽？”
“是他，消失好幾個月，還以為死了呢，給他叫出來。”
其餘人繼續往飯店外走，留下一人走到史大路旁邊的飯桌上，拍了拍其中一人肩膀，示意他出去說話。
眾人也沒在意，吃飯碰到朋友很正常。
不多時，外麵卻傳來大聲呼喝，史大路覺得不對，就讓毛小毛出去看看。
“趙爾剛欠了筆賭債，被人追討呢。”小毛回來說。
“欠多少啊？”
“沒問，他是新招的，我跟他也不熟，具體情況也不了解。”
史大路皺了皺眉，不管咋說這是給他捧場的飯局，也不能不聞不問。
“你們先吃著喝著，我出去看看。”
出去時，看到這個趙爾剛已經滿臉開花，一手抱著頭一手捂著嘴滾在地上，還有鮮血順著指縫滑落手腕。
旁邊有一個人正用腳踩著他腦袋，還有一個蹲在旁邊不知說些什麽。
史大路上前一把拽開踩著趙爾剛頭的人，將他拖到牆邊靠著坐下。
“我這個小兄弟怎麽得罪幾位了？下手這麽狠。”
“他欠債不還，我是不是應該跪下來給他磕幾個求求他啊？”
“欠多少啊？”
“三萬信譽點。”
地下交易的賭債都是先欠後還，不走國家信用平台，清賬時候掛一個公司的服務費谘詢費什麽的項目進行清償。
“不多啊，這樣吧，我替他還了，這事到此為止可好？”欠債還錢，史大路覺得沒毛病。
這時候保安隊的成員知道出事，也都出來了。
“三萬確實不多，但現在不是這數了。二杠子先拖了我們一個多月，然後消失了三個月，直到今天碰上。這中間我們找他的辛苦費加上利息還有公司賬目的進項稅加在一起湊個整，三十萬吧。”
三萬史大路能拿出來，三十萬他就真沒有。
有也不能給啊，這是訛詐了。
“這樣吧，我給你五萬平公司稅，多出來的就當請兄弟們吃飯了。你們給他打了，我也不追究，就算扯平利息什麽的吧。”
“誰的褲襠沒夾住，把你露出來了。一張嘴就不追究我？要不你追究追究吧？”
史大路出手如電，老鷹抓小雞一樣單手掐住對方脖子，發力捏近自己。
“你這是傷害我的尊嚴啊，我叫史大路，以前你可能不認識我。”說著，史大路攥起左拳，咣咣咣，不緊不慢的瞄準雙眼和鼻梁各來了一下。
“這三拳就給你長長記性，趙爾剛欠的債，我認。回去想清楚數再來找我。”
史大路下手很有分寸。
這一次出手迅速奠定了史大路在小團夥裏的威望。
史大路第一天的工作也很順利，沒什麽鬧事的，三場比賽進行的有聲有色，老李這麵贏了兩場，驚濤武校還是有實力的。
史大路碰到不少熟人，其中不乏被他收拾過的，也認識了好幾個老板，其中有一個叫張百壺，他聞名已久，卻是第一次見到真人。
張百壺這個人長得很剽悍，說話聲音卻柔和醇厚，不疾不徐，給史大路帶來一種看到另一版本自己的錯覺。
“對大路兄弟，我早已久仰大名，日後有機會不妨多多親近。”
謝小腰饒有興趣地看著悟空微閉雙目，半蹲馬步。
她是經常做健美瑜伽的，對各種變形馬步都很熟悉。
看了一會兒，伸開兩條大長腿，在空中旋動幾圈後自然落地，帶動腰腹，彈起上身，輕鬆擺了個一字馬。
“悟空沒開筋，站一百年也白搭。”
八戒和史大路從沒想過的問題，被謝小腰這個外行一語道破。
八戒自己和他見過的羅漢，哪個不是天賦強橫，氣血自成。
更何況以法力奠基者也根本沒有外功引導的基礎經驗。
而悟空隻是一個普通的肉體凡胎。
“骨正筋柔，氣血自流。小腰說得對。”八戒拊掌大歎。
解鎖肉體的第一步，必須是開筋。
“什麽是開筋啊？”悟空懵懂的看向謝小腰。
“像我這樣就是了。”謝小腰緩緩轉動一字馬，雙手交叉互握上推伸直，接著扭動腰肢，反手向腦後推伸，直到把自己扭成個麻花。
悟空學著劈腿，結果發現兩腿分開到三十度左右便疼痛難忍。
“哈哈，哈哈，終於有人要重溫我經受過的痛苦了。”謝小腰高興地不能自已。
“來，躺地上，開筋不用你動腦學，簡單粗暴就行。”
“原原哥哥，我壓住他左腿，你用力往上扳他的右腿。”
一聲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開始劃破城市的寧靜。
開筋的過程是痛苦的，效果與痛苦程度呈正比。
滿頭大汗躺在地上歇息的悟空仰視如洗青天，隻覺全身舒暢放鬆，似乎整個人都要融化掉一樣。
腹似滄海吸黃河，
氣如懸流注不歇。
打開關鎖自周天。
升降循環三寸田。
不在噓嗬並數息，天然。
九轉無虧火力全。
胎息漫流傳。
要在陰陽不可偏。
呼吸吹喝皆賴風，綿綿。
妙在前弦與後弦。
悟空感覺自己的身體發生了奇妙的變化，隨著自然的呼吸，就似乎有溫熱的**汩汩流遍全身。
當他再度沉腰紮馬，運行羅漢內功第一式頂天立地時，隨著規律的呼吸，腦海內似乎**起洶湧的潮汐，雷鳴般的聲響開始一浪高過一浪，直至淹沒整個意誌。
天地間再無其他存在能被感應，隻有澎湃的呼嘯滌**充斥。
悟空心無旁騖，隻是機械而規律的按功法要求運動呼吸。
一遍兩遍，十遍百遍。
反反複複隻重複一個動作，一套呼吸。
在無數次地重複中，默數著潮汐的頻率，潮汐的細微不同。
腦海中的轟隆巨響，隨著潮來雷鳴滾滾，伴著潮去雷音陣陣。
他不知道聲響從何而來，也不知道潮汐因何而動，更不知道二者有什麽聯係。
但他有一種強烈的感覺，要把這潮汐推出體外。
腦中的巨響無時無刻不在幹擾著他，讓他無法凝聚心神去思考出舞動潮汐的辦法。
正手，起身，吸氣；
反手，下蹲，呼氣。
吸氣時，潮來；呼氣時，潮退。
一層若隱若現的窗戶紙就在眼前。
排除幹擾集中注意力的辦法就是匯聚心神專注到一件事上。
悟空就是如此做的，他開始嚐試在呼吸中默誦八字真言。
吸氣八個字呼氣八個字，不行。
吸氣四個字呼氣四個字，還可以，但調整動作節奏時，還是有窒礙。
在不停地組合嚐試中，頭腦中不停地轟鳴已在不知不覺間消弭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