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真相
當一米拿到陽光遞過來的資料的，那上麵再熟悉不過的一寸照片，生生刺痛了她的眼睛。
“八年前，一次緝毒行動，你父親殉職。”
“你父親生前是一名緝毒警。”
一米薄唇微抿，指尖抵著單薄的A4紙，沒有出聲。
“一米。”
陽光喚了幾聲。
昨天半夜，陽光簡單同爺爺解釋了一番，便得到他老人家的應允，拿到一些不在保密範圍內的簡單資料，但看著到手的資料，陽光卻有些猶豫。
他隨爺爺探訪過太多的烈士家屬，聽過太多的英雄殉職，英雄的英勇無畏讓人敬佩，而烈士家屬的痛不欲生，則更是令人唏噓。
然而很多時候，活著比死去更加難熬。
他不知道一米的母親基於什麽考慮，編製了一個父親出軌的謊言，也不知道一米的奶奶和小叔是否知曉。
若非他碰見，一米可能繼續認為她的父親尚還在世，同其他人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我想回去問問她。”
她？陽光不知道一米所說的她是誰。
“帶我回去吧，我想趕上下午A市飛U市的飛機。”
前幾日一米的母親告訴她，春節前的一個星期她會休假在家，過完除夕便要出國。算算時間現在也應該在家裏了。
其實一米大可以打個電話去問她母親奶奶或者小叔小嬸。
但是，她有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執著，她想親口問問她母親，為什麽要這樣欺騙她。
“好。”在選擇將真相告訴一米之時，陽光便已經想到，以一米的性格，肯定會鑽牛角尖，會有一番折騰的過程。
一米是在高速上給奶奶打的電話。
她的聲音仍是平緩，不見起伏，告訴她奶奶要回一趟U市，過幾日再來看她。
電話那頭的老人家沉默了一會，低聲說了一句好，又叮囑了一句：不要和你媽媽吵，她也不容易。
不要和你媽媽吵！
一米自小氣場便和母親不太合，每次母親休假去接她回家，奶奶總免不了要叮囑一句。但十一歲徹底跟著母親之後，她們之間卻再也沒有很犀利的爭吵了。
一米不由的一番苦笑，應該說，自十一歲之後，她母親便愈發的冷漠，而她本也不是一個活潑的人，因此，她們的關係，便變得很是疏離。
會爭吵的感情，才不會疏離。
陽光直接將一米送到A市機場，再三確認不需要自己跟著過去，才依依不舍的將一米送進了檢票口。
兩個多鍾的飛機，本是一個覺的事情，一米卻覺得很是難熬，越是接近U市，腦子裏越是不斷的回放起同母親屈指可數的相處。
八年來，一米無論是初中高中還是大學都是住宿，也就隻有寒暑假碰上母親休假，才有機會少少的相處。
母親在一米眼中，一直是從容高貴的：姣好的容顏，體麵的工作，豐厚的收入，讓母親即便帶著她，身邊也有不少的追求者。但是，母親從來都是仰著頭俯視他們，半分機會都沒有給。
然而，一米記得很清楚，在她拿到T大錄取通知書的那個暑假，她的母親深夜回家，一身的酒氣，不知是否醉了，竟然抱著膝蓋坐在門口抽泣，嘴裏斷斷續續的喊著一米父親的名字，罵罵咧咧的，一點都不像平日裏的高傲。
還有一次，幾個阿姨在她家裏同母親閑聊，許是為了安慰其中一個剛剛離異的阿姨，言談之間都在諷刺那些拋妻棄子的“臭男人”，甚至詛咒他們出門被車撞。一米的母親沒有加入這個話題，但阿姨們說到興起，也想拉著一米母親一起，便多少提到了一米母親那個神秘的前夫。
母親先還克製，而後竟發起火來。
其中一位阿姨不解，問一米母親難道還對前夫抱有期望。
母親的回答，讓一米記憶深刻：他是好是壞，你們都沒有資格評判。
一米認為，母親對父親還是深愛著的，但如今，她卻看不懂，母親是愛還是恨。
若愛，怎麽舍得讓一米生生誤會了那麽多年，怎麽會舍得讓所愛之人，背負不忠渣男的罪名那麽多年。
飛機落地，二十多分鍾的車程便回到了家，但是，當一米站在家門口，卻突然沒了勇氣，去擰開那扇門。
她不知道該用怎麽樣的語氣和神情去麵對她的母親，歇斯底裏？或者是深究到底？
其實真相應就是那張薄薄的A4紙上所說的那樣了，因公殉職。
想來一米的父親那麽疼愛她，同母親雖說聚少離多，但在她的記憶裏，父親對母親卻很是寵溺，母親性格有些犀利，也就隻有父親，能迂回的化解母親言語中行為上的倒刺，與之相處融洽。
這樣的父親，一米一直都不相信，他會背叛會拋妻棄子。
晃**一聲開門響，一米母親一身裁剪得體的衣服一副妝容精致的麵孔出現在門口。
“我還想去機場接你。”
“恩。”
一米後退一步，心裏本醞釀好的一大番質問，像是被大閘堵住的洪水，洶湧，卻開不了口。
“我去買個菜吧，你休息一會。”
“好。”
一米再後退一步，讓出了道路。
一米的母親疑惑的看了一米一眼，才踩著高跟鞋，嘚嘚嘚的離開。
一月中仍然是冬季，U市本就比A市冷上許多，一米穿的很是單薄，雖然有陽光遞給她的圍巾，卻還是冷的直打顫抖。
那種冷，自腳底一直綿延到了心裏，殃及整個五髒六腑。
待母親買菜回來，一米便張羅著洗菜做飯。
一米母親十指不沾油煙，一米印象裏，小時候即便都是下館子吃外賣，待長大一點，一米吃膩了外麵的飯菜，便自己在網絡上搜索教程，一來二回，她們也就不在出去吃，而是一米負責煮飯，一米母親負責買菜。
一頓飯，除了一米母親偶爾翻動雜誌的聲音外，寂寥無聲。
“母親，有些事情，我想問問您。”
一米咬著筷子，終是開了口，隻是一米也沒想到，自己的語氣會如此淡然。
一米母親合上雜誌，放下筷子，用餐巾紙抿了抿嘴，才微微抬起眸子，看向一米，示意她問下去。
“父親是否還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