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可真是個小天才

七月七,乞巧佳節,自晨起便不知所蹤的賈鈴音終於在太陽落山後,捧著包裹緩緩踏步而來。

“昨夜回去之後我總覺著還有什麽是我們沒有注意到的,左右也睡不著,便將卷宗拿出來重新看了一遍,恰好發現個疑點。”

穆鬆白挑眉,不知她葫蘆裏賣了什麽藥。

賈鈴音垂下眼簾,慢悠悠將手中包裹打開,裏麵躺著件花紋精致做工上乘的男裝。

“一直以來我們都以為凶手是男人,在這種思想的引領下忽略了曹家不斷爭吵的原因。”

穆鬆白坐回椅上,抱胸不語,等著賈鈴音敘說下文。

賈鈴音將衣裳懸於衣架,伸手撫平領口皺起,緩緩道:“聽知縣說,曹文思父母認為家中須得有兒子,為此老兩口不顧兒媳身有頑疾,逼著她繼續生。

曹文思父親向來沒什麽主見,家中瑣事皆由父母做主,她母親為了不讓丈夫難做,便向郎中討了方子強行有孕,誰料生產當日大出血,母子俱亡,此時曹文思父親在山上給妻子采摘補藥,不慎從懸崖跌落,屍骨無存。

一夕之間雙親皆因尚未謀麵的弟弟而死,這讓曹文思恨極了爺爺奶奶,也恨毒了那個生下便夭亡的無辜嬰孩,連帶著厭惡所有男子。”

賈鈴音說完抬眼看向尚在思考的穆鬆白。

“有著這樣極端思想的曹文思,又如何能被她所厭惡之人帶走呢?”

“所以你便想讓我與你一起擔當誘餌?”

賈鈴音眨眨眼,“常言道,不怕一萬,隻怕萬一,多一個人多一分保障,也更容易破案。”

穆鬆白失笑,簡單思索後也覺此法或許可行,便拿了衣裳進裏間更換。

不得不說,賈鈴音眼光還是極好的,她選的衣裳將穆鬆白身形完美勾勒,袖口竹紋與腰間翠玉更是添了幾分斯文。

隻是...

“你是扮演文弱書生,不是戰場殺敵的將軍,眉頭皺的這麽緊做什麽?快放鬆些,還有這劍,你見過誰家書生隨身帶著佩劍的?”

離家之後便再無人對他這樣叮囑,雖不滿賈鈴音總下意識指示自己,卻還是依言乖乖將佩劍取下小心放於桌上。

放下瞬間似是想到什麽,猶疑再三後,道:“若是遇上賊人,沒有武器,我該如何降服?”

賈鈴音方才覺著玉佩位置不對,正尋摸著如何調整,聞聽此言微微抬頭,反問道:“教你武功的師傅沒有告訴你如何使用手刀嗎?”

手刀?穆鬆白略微怔住。

他能拿得動木棍時便被父親丟進軍營,與鎮國大將軍和太傅一同吃住在軍營,每日所練也皆是要人性命的殺招。

見他麵露疑惑,賈鈴音便伸手踮腳在他後頸處象征性比劃幾下。

“就像這樣,小指朝下,在後頸處用力砍一刀,人便會暈倒,不過若是你的話須得注意力度,打死或者打成癡兒,那可是要賠命,下大獄的。”

穆鬆白點點頭,似乖乖仔一般跟在賈鈴音後頭。

賈鈴音今日破天荒穿了身藕荷色長裙,本就白皙的膚色被襯托的更為清透,平日僅以玉冠綁住的頭發此時也被玉步搖挽在腦後,手腕處交疊玉鐲隨著步伐叮咚作響。

乍一看去與金安那些富家小姐並無二樣。

“你似乎格外喜歡玉飾?”

穆鬆白在她身後亦步亦隨,冷不丁冒出這麽一句。

“我娘親喜歡,我這些玉飾也都是她給我的。”

說著賈鈴音抬起手高舉至穆鬆白眼前,手腕轉動幾下後眉眼一彎,道:“好看嗎?”

“好看。”穆鬆白雙手背後,輕聲附和。

出客棧再轉兩個彎便是桐花大街,街道人挨著人,小販叫賣聲,孩童玩鬧聲與公子小姐交談聲交織匯聚。

賈鈴音舉著糖人走在人堆裏,耳聽八方眼觀六路,奈何身高有限,又被推擠著往前走,就連與穆鬆白失散也不知。

糖人身上的糖霜在這逐漸攀升的熱度裏緩緩化掉,隨著小木棍往手心裏鑽,混合著汗水沒過一會兒便將右手浸濕。

賈鈴音被困在人群中,從前與母親失散的畫麵又浮現出來。

倏地周遭安靜下來,賈鈴音茫然探頭,卻隻能聽到自己心髒跳動聲。

“咚!咚!咚!”

急速,有力。

緊接著呼吸也變得急切,恍然間,眼前花燈逐漸氤成一片模糊不清。

賈鈴音下意識抓住前麵之人衣裳,正欲開口求救,就聽身後有人大聲呼喊自己名字,她費力循聲望去,一道勁白人影撥開眾人,快速朝自己奔來。

意識消散之前,賈鈴音看著人影由遠及近,口中喃喃:“穆鬆白?”

再睜開眼已是後半夜,賈鈴音轉了轉眼珠子,確認自己還活著後猛然想起自己還要去尋找凶手,當即翻開被子就要下床。

雙腳才沾地,就看見穆鬆白伏在桌上,呼吸均勻,一旁窗戶大開,風呼呼往裏灌。

賈鈴音關了窗戶和衣悄聲走近,睡著的穆鬆白沒了初見時的孤傲,她盯著側顏,忍不住思索,究竟是何樣家庭才會養育出他這樣的男子。

俊朗麵容,挺拔身姿,文武皆能,被派至窮鄉僻壤也不曾抱怨,為了破案孤身遠赴外鄉尋找線索,不畏凶手,親自上陣擔當誘餌。

賈鈴音看了片刻,輕聲歎了口氣。

若是能放下心中對女子的偏見,倒也能稱的上才貌雙全。

隻可惜,人無完人呐!

賈鈴音搖搖頭,轉身瞬間衣擺不慎刮到茶杯至其摔落,瓷片崩裂之聲將穆鬆白驚醒。

他猛地起身,下意識拔出佩劍握在掌心,身後的椅子隨著動作轟然倒地,碰撞聲在這昏暗房間裏尤為響亮。

賈鈴音被嚇了一跳,不知所措地望著他,“你沒事吧?”

聽見聲音看清是誰後,穆鬆白收起佩劍掐了掐眉心,有氣無力道:“我沒事,你怎麽樣了?”

賈鈴音不搭話,見他身形晃**,忙走過去攙扶住,待他坐好便伸出手探了探額頭。

滾燙的很!

定時方才睡著時吹風,著了風寒。

“你坐著別動,我去給你抓藥。”

未等穆鬆白說話,賈鈴音便一溜煙兒跑沒了影。

這個時辰街上店鋪早已關門,巡夜侍衛一波接一波,便是蒼蠅也難以逃脫。

幸好值夜的小廝是個熱心腸,得知賈鈴音需要抓藥,領著她從後門出去,經小路來到醫館。

穆鬆白靠在椅上閉目養神,快要睡過去時賈鈴音端著托盤進來,他深吸幾下,鼻子便縈滿藥的苦味。

“一直想問你,學醫多久了?”等藥變溫間隙,穆鬆白打破沉默,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著。

賈鈴音歪過腦袋,掰著手數了數,淡定道:“直到昨日,不多不少整七天。”

“七天?!”

穆鬆白拔高音量,難以置信地看向神色無常的賈鈴音。

若她所言是真,那麽同意她驗屍那日是她學醫第三天。

穆鬆白被驚地久久說不出話,他不懂,賈鈴音到底是如何敢接下這樁差事的。

似乎是覺得自己帶來的衝擊還不夠,賈鈴音端坐在桌前,雙手撐著下巴,嘿嘿笑道:“我天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