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戰天璣
風曜輕輕咳嗽，口鼻之血止也止不住，但嘴角，卻是露出一絲笑意。
“也好！”他輕輕地說了一聲。
“什麽？”柳九陰驚訝地看著這個他以為已經耗盡精力，已近垂死的風曜，居然又勉勉強強地站起身來，盡管身體還在打晃，七竅流血，臉上卻還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容。
“死到臨頭！你笑什麽？”
柳九陰胸中一陣煩悶，但他確信，這小子已經決然沒有反抗之力。
風曜猶如風中之燭，搖搖欲墜，卻是咧開嘴微笑。
“我笑的是，我剛才說要將你碎屍萬段，若是你死在剛才那一劍斬天罡之下，我豈不是還要費些功夫將你剁碎？這事情實在是無趣之至，你又不是燉肉，剁碎了也不能吃啊。”
“你在胡說些什麽？”柳九陰駭然望著這個半死不活的少年，他已經隻剩一口氣，偏偏還在胡說八道，渾身戰意凜然。
他到底是人，還是怪物？
或者，根本就是一個不可救藥的瘋子？
柳九陰卻是不了解，風曜的劍意，正是不屈。
敵強愈強，百折不撓。
不怕死，不怕敗，雖九死而不悔，就像是毒蛇一般無孔不入，隻要你稍有懈怠，他的劍就能割開你的咽喉。
他不能死，也不能敗！
從這一柄鐵劍之中，可以迸發出無窮的力量！
風曜冷冷一笑，再此舉起了劍，一瞬間，他似乎完全沒有受到渾身元氣亂衝的影響，身子又站得入標槍一般筆直，握劍的手，也前所未有的堅定。
“柳九陰，你應該感到榮幸。”
“這一世，你是第一個見識我萬劍訣第二式的人！”
柳九陰隻覺渾身一寒，一股凶厲的殺氣撲麵而來，他仿若就是站在驚濤駭浪之中，絲毫動彈不得，已經被殺氣完全鎖定。
風曜麵壁五年，所創萬劍訣的第二重劍式。
十步殺一人！
這是他十五年殺伐，凝練殺氣，再過數年積澱，這才創出的一招殺劍！
在他背後，凝練出有如實質一般的殺氣，聚集於劍尖之上，麵前之敵，被那浩**的殺氣鎖定，膽子小的，隻怕當場就要尿褲子，就算是能夠支撐，心誌也為劍勢所奪，逃不出這無邊殺陣。
柳九陰汗流浹背，額頭上的汗珠順著眼角流入眼角，酸澀不已，卻連眨眼都不敢。
他再看對麵的少年，哪裏還是那個重傷垂死的十四歲男孩？
分明是在屍山血海之中殺出一條血路的殺神！
風曜不過才是十四歲的年紀，怎麽可能手上有這麽多的血腥？
“幻覺……這一定是幻覺！”
柳九陰狀若瘋狂，雙手亂舞，逆運玄冰陰煞勁上衝，想要讓頭腦清醒一下。
然而無濟於事。
無論他怎麽做，麵前有如實質的殺氣，卻一點兒也沒有消失，反而是將他團團包裹，讓他就好像是數九寒天，**裸地站在雪中一般冰冷。
恐懼占據了他的心靈，這並非是害怕對手的強大，而是一種單純的對死亡的恐懼。
風曜的十步殺一人，帶來的就是濃烈的死亡氣息，有如地獄！
這一劍是他一生殺氣凝聚的升華，若不是當時心境，絕創不出如此殘酷慘烈的一劍。
此時運用，雖然仍有瑕疵，但在他滔天的殺意麵前，以柳九陰的修為，卻是根本無法掙脫。
天璣境界，又能如何？
遇到拚死一搏的風曜，他根本無法反抗。
柳九陰的冷汗涔涔而下，腳下卻像是生了根一樣，無法挪動半步，那無邊的殺氣威壓之下，他抵抗的勇氣都沒有，腦中隻有一個念頭，就是逃跑。
可惜的是，那一雙腿腳，卻不肯聽他的使喚。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柳九陰的嘴唇顫抖著，艱難地吐出這個問題，他不相信麵前這人，就是風家的廢物野種，是這幾年來他親眼看著長大的小家夥。
他不可能這麽強！
一個在突破天璿境界的時候遭遇元氣反衝，性命已經去了九成的少年，怎麽可能靠著一劍，就困住一個進入天璣境界多年的老手？
這簡直是個瘋狂的世界！
“我是風曜，冰兒的哥哥。”
風曜淡淡回答，隨著這一劍運轉到巔峰，他的臉色也變得蒼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但神色卻依然平靜如常。
“你敢害我妹妹，我絕不容你活在世上！”
他的身體狀況，其實不容他使出這一劍，但在此刻，他強悍的精神卻戰勝了孱弱的身軀，強自支撐這驚世駭俗的一劍。
目標，就是柳九陰的命！
“放……放過我！”柳九陰感覺到了死亡的逼近，臉上露出恐懼之色。
“我再也不敢了，我這就遠遁而去，絕不會再惹你們兄妹。”
早知道風曜居然這麽瘋狂，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輕易露出身份。
但誰能料到，這個小子在衝關天璿境界時候走火入魔，還能發出這必殺的一劍？
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風曜緩緩搖頭。
“現在求饒，已經晚了！”
他怎麽可能放虎歸山，讓這個陰險的惡魔逃走？
上一世的記憶，依然曆曆在目，妹妹帶著恐懼而死去的冰冷麵容，多少次在他午夜夢回，這一世，他絕不容這噩夢重演。
“你妹妹身具異稟，就算我不動手，也早晚有人動手，你保得住她一次，保不住她一世！”
絕望的柳九陰瘋狂的大喊，三歲小兒，持金過市，誰能不起貪心？
冰兒體內的玄陰真氣，能夠幫助修煉寒屬性邪功之人提高一兩個境界的修為，卻沒有一點保護自己的能力，還不是像一個拿著金子在路上亂走的小孩麽？
風曜冷冷一笑：“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手中的劍尖，開始快速地顫動起來，幻化成一片劍光的迷霧。
“我的家人，自有我來守護！”
一瞬之間，劍光暴漲，籠罩了柳九陰身周，也不見這一劍如何迅捷，卻見柳九陰神色忽然變得僵木，雙目呆滯，一動不動，好像就在這一刹那間失去了神魂。
彈指之間，劍光已滅，而那漫天的殺氣，也旋即無影無蹤。
山穀中恢複了寧靜，冰兒抱著雪球，怔怔站立，隻見哥哥和柳醫師麵對麵的站著，都是僵立不動，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任何的動作。
“哥哥！”
她焦急地喚了一聲，也不知道哥哥跟柳醫師之戰，到底有了一個什麽樣的結果。
這時候，卻聽到了窸窸窣窣細小的破裂聲，一陣微風卷過，柳九陰的身軀應聲而倒，在摔倒的過程之中，卻是不斷分崩離析，化作一團團的紅霧，在風中消散為無形。
柳九陰其人，從此再也不存於世。
風曜說要將他碎屍萬段，這十步殺一人劍招催發，更將他斬為漫天塵埃，豈止萬段而已？
冰兒吃驚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前的情景恐怖而詭異，要不是哥哥還站在那邊，隻怕她立時就要哭喊出來。
卻見風曜轉過頭，對著她微微一笑，還是像平時一般溫和。
這幾日的兄長，變得冷靜而決絕，與冰兒平日認識的哥哥有了諸多的不同，但在他笑起來的時候，仍然讓她的心中感到溫暖。
“沒事了，沒事了......”
他的身軀忽然晃了兩晃，麵色泛出一種不健康的淡金色，胸中的一口鮮血終於還是沒有忍住，從齒縫唇間噴了出來。
他的耳鼻之中，也不停地湧出鮮血，身上那一襲白衣，迅速就被染得血跡斑斑。
“鐺！”
風曜無力的手掌再也握不住劍，清脆聲響中，鐵劍墜地，撞在一塊堅硬的花崗岩上，濺起一片火星。
“哥哥！”
冰兒惶急大叫，風曜雙目一閉，眼前一片黑暗，雙膝一軟，栽倒在塵埃之中。
風曜的麵前一片黑暗，外界的感官似乎全部隔絕了。
他看不見，聽不到，沒有色彩，沒有氣味，仿佛漂浮在一團黑暗之中，五感已經全然失去。
但他的神智卻還是清醒的。
風曜清晰地感覺到，原本體內的元氣四散流去，他所掌握的力量也隨之而去。
但這種感覺並不可怕，倒像是自己的身體，在排除那些不純淨的力量一般。
忽然！
他感覺到丹田裏麵好像燃起了一團火，在這種特殊的境地之中，他可以看見了！
這與平時的內視並不相同，而是像站在高處，凝視自身，四肢百骸，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丹田中的一個紫色光點飛速的旋轉起來，很快就變成了一團如絲絮一般的球體。
玄皇經的心法！
在他體內的元氣全都因為走火入魔而流失的時候，太玄真氣，卻是在他體內飛速地運轉起來，並且無時不刻，不在吸納著天地中散逸的元氣，重新錘煉成無比純淨的紫色玄氣。
“難道……這才是玄皇的真諦？”
破而後立，當自身駁雜被打散的時候，他修行的太玄真氣，此時體現出了強大的力量。
丹田內的光團飛速的旋轉著，以駭人的速度吸納元氣，不斷壯大。
這重新凝練而成的元氣，要比之前——不，比他三十年間所見過的任何元氣都要精純，幾乎可以比得過進入登升境界之後的玄武精元！
他自己雖然從未能修煉元氣到這一境界，但他會過無數的登升高手，他們體內的精元雖然比之如今所修的太玄真氣更為磅礴廣大，但是說到純度，也就不過如此而已！
這樣的氣，如果日後凝氣成元，又會精煉到怎樣的地步？
風曜此時完全無法操控身體，但體內的元氣卻是不停地自發旋轉壯大，他初時還有些驚訝，隨後就收束心神，沉浸入天地的感悟之中，無悲無喜，配合太玄感應篇的運行，細細體悟其中玄奧，心中無限感慨。
這一次破而後立，倒是一次機遇。
所以雖然這近一個月來風曜的修為飛速提升，但卻留下了基礎不穩的隱患。
在衝關天璿的時候，風曜強行調運元氣，導致走火入魔，修為全散，身體也受到了重大的創傷，太玄真氣借機破而後立，重立基礎，瘋狂壯大的同時，也修補著他全身的經脈和身體。
有此一劫，他之後的修行全都一路坦途，更將突破不可思議之境。
風曜心中感慨，如此不斷地修行下去，將會突破到怎樣的境界，他自己也無法預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