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京縣縣令煩惱多
神京城東南角，有一處縣衙，正是城內唯二的縣衙之一，萬年縣衙。
作為京城裏的縣衙，頗為大氣，門口兩尊大石獅子，也彰顯著官府的威嚴。
不過，眼下作為萬年縣令的潘高致這時卻顯得有些焦頭爛額。
潘高致三十好幾的年紀，臉白麵正，身材矮小，膀大腰圓，身著六品官服的他，大腹便便，坐在椅子上，如同一個圓球。
因是京城的縣官，所以比地方上的知縣品秩要高兩級，就連稱謂也有所不同。
“縣令大人，您可一定要給他們做主啊，他們不過是犯了一點小錯，何來被風羽衛抓走的道理？”
這在這縣令的公房裏，一個吏目正說著什麽。
潘高致聽後，直皺眉頭，詢問：
“到底怎麽回事？怎得會惹到風羽衛的人了？”
這吏目便說出了幾個衙差去略武將軍府抓人的事情。
結果人沒抓到，這些衙差自己反而陷進去了。
“大人，那風羽衛的代總旗說了，說他們幾個冒犯了他，還挖爛了他的地，砸爛了他的牆，因此，將他們抓進了風羽衛的牢房裏。”
“他們幾個平日裏對大人您都是畢恭畢敬的，對於大人您的指示，從未出現半分差池，望大人出手相救。”
“更何況，咱們縣衙的人，何時輪得到他們風羽衛來管了？”
聽到這吏目所言後，潘高致犯難了。
倒不是他不願意為底下人撐腰，而是風羽衛的大名，乃所有官場上的人聞風喪膽的存在。
一旦被風羽衛給纏上，就算沒有犯事，都會被查出有事，更別說，當官的，誰還不收一點禮送一點禮了？
可是這吏目說的也有道理，那幾個被抓的衙差，平日裏也沒犯什麽大錯，倘若因此袖手旁觀，定會讓他的名望降低，底下人對他離心離德了。
沉思了好一會，潘高致有了主意，沉聲說道：
“本官平日裏就告誡過你們，這裏可是京城，天子腳下，大街上隨便撞到一個人，可能就是五品高官，就連我這個縣令都未必惹得起。”
吏目聽到這裏，心下一涼，便以為這縣令是不打算救人了。
可接著，就聽潘高致話鋒一轉：
“不過，風羽衛未免也太小題大做了，不過一個小小的八品代總旗，就敢如此囂張跋扈，本官身為六品京縣縣令，若不能給自己手下人做主，還不如脫下這身官服回家待著。”
吏目聽後，頗為激動：
“大人所言極是，卑職一聽這事時就覺得，這風羽衛欺人太甚，尤其是知道對方不過一個八品代總旗後，更覺得太囂張，太跋扈了。”
“縣令大人您不僅官職比他高多了，而且是正兒八經的進士出身，是在金鑾殿上見過皇上的人。”
“卑職以為，這樣一個小小的八品代總旗，不可得來縣令大人您麵前親自賠禮道歉，點頭哈腰！”
這番話讓潘高致聽了，頗為受用，滿臉笑容，大手一揮：
“嗯，說的好，這事本縣尊管了，保準讓他們幾個，安然無恙地歸來。”
吏目聽後，急忙躬腰恭維了一番，隨即才退下。
潘高致則提筆寫了一封公文，蓋上了知縣大印，讓人送去風羽衛衙門裏。
沒一會，就有小吏前來通稟：
“大人，榮國府賈家來了一個仆人，說是有事求見您。”
作為京城的縣令，對於上頭的權貴，自然是要有知曉，否則，哪天招惹到對方了，連對方什麽來頭不知道，豈不是讓人白白笑話。
因而，一聽這小吏說起榮國府賈家，潘高致就明白是哪一家了。
當即臉色微變，急忙擺手：
“快請！”
小吏出去沒多久，便領著一個頭戴圓帽，身著褐色褂子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這人便是替王熙鳳在外頭收租子辦事的旺兒，看他的穿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某家富貴老爺呢。
“給縣尊大人請安，您萬安。”
雖然有榮國府的名頭在，旺兒也不敢托大，進來後便恭敬行禮。
上首的潘高致滿臉堆笑，起身來到他麵前，熱情說道：
“無須如此客氣，快請坐……”
看著潘高致小心翼翼的樣子，真是讓人覺得唏噓。
倘若是地方上的知縣，幾乎不會有這樣的舉動，反而隻有別人對他小心翼翼的時候。
京縣縣令雖品秩比地方上的知縣高，可這城中清一色豪門權貴，哪一個都不是一個縣令能夠招惹得起的。
就如眼下來說，雖說旺兒隻是賈家的一個奴仆，可潘高致也得小心翼翼地招呼著，生怕惹惱了對方。
“不知今日前來，貴府可有什麽指示？”
落座之後，反而是潘高致先詢問來由。
旺兒拿出了賈璉的名刺，以及一張借據，說道：
“縣尊大人，這是我家璉二爺的名刺，您可以看看。”
潘高致一聽，謹慎地拿了名刺過來看了看，名刺上寫有賈璉的來曆，父親、先祖的名諱都有，還有賈璉現在的官職等，一看就能明白。
放下名刺後，潘高致接著問：
“既然是貴府璉二爺示下，還請明說有何吩咐，下官定當竭力去辦。”
賈璉捐了一個同知的官，雖非實缺，卻也算是從五品的官職，因此潘高致便先矮了一頭。
更別說，賈璉還是一等將軍賈赦的兒子，先祖榮國公，他這個縣令哪裏敢惹，態度自然更加恭敬了。
旺兒則拿著那份借據展示給他看：
“大人請看，這乃是我家出借的借款字據，按照約定，借錢的石家人，因該在三個月後，也就是昨日，連本帶利，共歸還兩千三百兩銀子。”
“可是，他們卻隻還了本錢，利息卻不願給，我和他們多番交涉依然不肯定還，因而，隻得來求大人您的幫助。”
“我們家奶奶說了，這欠債還錢，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他們石家毀約在前，還請縣令大人替我們家做主！”
潘高致聽後，遲疑地問道：
“貴家奶奶是…？”
旺兒道：“自然是璉二奶奶，也不怕縣令大人您知曉了，這事是我們璉二奶奶經手的，璉二爺並不知情。”
潘高致能夠考中進士，當得了這京縣的縣令，自然不傻。
這一番話下來，他基本已經明白了個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