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全麵核查

去看守所的路上,劉唐有些不耐煩,說:“老大,你還費這心思提他幹嘛?這小子明擺著耍咱玩兒呢,都快死了,也不留個好念想,他媽的就是個人渣!”

杜軍揉揉亂發,眼睛呆望著車窗外,根本就沒搭理劉唐的話茬兒。

“隊長,你又犯花癡病了吧,想哪家姑娘呢?”劉唐開始奚落杜軍。

杜軍沒有氣惱,轉過頭,狡黠地眨下眼,回道:“我這麽玉樹臨風,還愁什麽姑娘,我是在考慮陸小斌他到底想要什麽?說了你也不懂!好好開車吧!”

劉唐不服輸地爭辯道,“昨天已經證明他就是在瞎說,我看過近三年的降水記錄,路小斌所指認的地點兩年前根本就在水下,怎麽可能埋人,他就是死前玩兒咱們一下,他也幹不了什麽了。”

杜軍不置可否,點著一隻煙自顧自地吸著。車裏煙霧升騰。劉唐氣惱的把車窗打開,然後把油門踩到底,車呼嘯著向前竄去。

提訊室裏人滿為患,杜軍在一樓的最後一間房坐定,把提審手續交給管教,一會兒,叮當的鐐銬聲響從裏麵的走廊傳來,管教在裏屋把門打開,那張稚氣未脫的臉又出現在杜軍和劉唐的眼前。陸小斌麵色依然平靜如水,戴著鐐銬走的步伐依然不急不緩,他根本就沒在意管教地嗬斥與命令,他習慣性地等管教把提訊室中間那把椅子上的擋板掀開。他穩穩地坐進去,等管教把擋板扣下鎖定,帶上門走出提訊室。隔著鐵柵欄的杜軍看了看陸小斌:“陸小斌,這次核實情況可是專程為你而來,昨天你說的跟真的似的,到頭來,領導們都重視了,卻沒能找到屍體,耍我們也就罷了,你的死刑執行日期都定下了,隻等著那一天到來了,你這是在耍著自己玩吧?”

陸小斌抬起那張白皙的臉,睜著那雙淡然的眼睛,認真地盯著杜軍:

“杜隊長,你說的我懂,我現在沒有任何理由去耍你們,我要的是立功贖罪,你們要的是破案立功,我們在這一點上,可以說是一致的,我沒有確鑿線索的話做多大努力也於事無補,你要相信我所說的是真的。”

杜軍聽完陸小斌的話,伸伸懶腰,從兜裏掏出盒中華,慢悠悠地拿出一支煙,用火柴點燃,杜軍在晃著火柴梗熄滅火焰的同時,突然對著陸小斌厲聲說:“陸小斌你可聽好了,你是殺人犯,抓你定罪是我們的職責,現在的案子根本就忙不過來,立功不立功還真用不著找你,你要是舉報著玩,可沒時間陪你,現在我就可以把你的舉報核實情況做個了結。”

陸小斌平靜如水的麵容沒變,但話語間還是能聽到他的急躁:“杜隊長,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覺得我這個臨死的人再耍你們有什麽意思,我說的都是實情,沒有騙你們。”

杜軍的語氣稍稍緩和一點:“我這算是在挽救你的生命,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把你師父的情況講得越細越好。”

陸小斌認真地說起他師父:“我師父,是河南人,姓張,大約四十多歲,具體的名字我記不住了。他來這邊的時間大約是兩年前也就是我殺人前的一個月吧,他住過的兩個旅店。一個叫‘站前旅店’,另一個是海邊的,名字叫‘春宵一刻’。這兩個旅店我還能找到,在旅店入住登記時,我看到師父是有身份證的。但他沒讓我看。”

劉唐一直沒說話,他死死的盯著陸小斌說話的表情,哪怕一秒都不想錯過。

杜軍一副威嚴的麵孔對著陸小斌,問:“他身高多少,胖還是瘦?”

陸小斌想了想說:“他不算高,和我個頭差不多,微胖。”

杜軍接著問:“他還有什麽讓你印象深刻的特征嗎?”

陸小斌看看杜軍說:“倒沒什麽特別深刻的。”遲疑了一下,陸小斌接著說:“他的麵相有點像佛爺,就是彌勒佛似的!”

劉唐突然問:“你師父怎麽和你聯係的?他應該有手機吧? ”

“當然有,隻是我不記得手機號碼了,對了我的手機上存著他的號碼。你們可以調查一下。”

杜軍接著問:“你的手機?存的什麽名字?”

“就是在你們抓我時被我扔掉的手機,存的名字叫‘張師父’。”

杜軍想起抓陸小斌被時,他確實有一部手機,也正是因為那部手機才在最短時間內抓住他。那部手機確實被警方繳獲了,手機還在躺在物證室裏。

杜軍問:“你和你師父是怎麽認識的?”

陸小斌長出了口氣:“你給我來支煙。”

劉唐遞過去一直燃著的煙放在陸小斌的嘴裏,陸小斌安然地叼著煙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串煙圈。

杜軍厲聲說:“你玩什麽花樣,陸小斌,快點說。”

陸小斌看都沒看杜軍,慢慢地他開始講:

兩年前去洛陽的火車上,陸小斌一個人闖**。他偷了家裏的錢,錢是他後爹賺的,他覺得給揮霍了特開心,於是就買了一部蘋果手機,一身他認知的名牌—耐克運動服,一條很粗、鍍金、足以以假亂真的金鏈子掛在脖子上。

火車硬臥的對麵是一個很有親和力的中年男人,和陸小斌聊得很投機,聊著聊著中年男人說自己是東北的,正好是陸小斌的老家那兒,接下來就是老鄉認老鄉兩眼淚汪汪,兩個人無形中又親近了一大步。中年男人說來洛陽做些小生意。到了洛陽,中年男人帶著陸小斌觀賞這邊的風土人情,名勝古跡。給他找賓館給他付賬,對陸小斌照顧得無微不至。陸小斌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一絲父親般溫暖。之後他們住在了一個房間。

當時正值夏季,熱的很。旅館空調太老了呼拉呼啦響一晚上,也沒怎麽吹涼風,也驅不散蚊子。二人聊了很多,陸小斌覺得大哥越來越像親人。

夜深了,萬籟俱寂。屋裏,還開著的電視也沒有台了,陸小斌在聊天中睡去,睡得很香很香。

睡夢中,陸小斌覺得有蚊子叮咬他,他想睜開眼卻沒有任何力氣。翻了兩下眼皮的陸小斌還是睡死過去,甚至連夢都沒有了。

第二天一早,等到陸小斌醒來,先是發現自己枕邊的手機沒有了,更驚恐的是他發現自己的包也沒有了。他正想喊老鄉,竟然發現老鄉也不見了。他頹然的坐在地上。陸小斌正無比鬱悶沮喪時,中年男人回來了,路小斌看到那張熟悉的臉,覺得一切沒那麽糟了。陸小斌問大哥你這是幹什麽去了呢?我都嚇死了,東西全沒了?中年男人說昨晚他睡得也挺死,但比陸小斌覺輕些,等他發現來賊了,賊已經拿著東西跑了,他顧不得叫醒陸小斌就追出去,最後把丟的東西都幫陸小斌找回來了!中年男人還說,賊也不容易,就放他逃了,這大半夜的和賊鬥得累。說罷中年男人到頭就睡著在**。至那以後,陸小斌就覺得中年男人特牛逼,特值得信任。在相處的短暫時光中,中年男人教會了陸小斌很多生存技藝,在離開陸小斌的那天,中年男人告訴陸小斌說他姓張還給了陸小斌一個電話號碼,說以後聯係。再聯係上陸小斌的時候就是張姓中年男人喊他埋人的這段時光。然後他就又消失了。

陸小斌說之所以以前沒有舉報他師父,是他沒有想明白一些事情,後來弄明白了。就是在剛剛認識師父的那個旅館,手機和包被盜的那次,那次他睡的那麽香,肯定是被他師父麻醉了。他還能記得當時好像被蚊子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後就人事不省、什麽都不記得了。他斷定是師父看走眼在火車上就覺得路小斌有錢,處心積慮地幫助他然後趁機把他麻醉了,最後把他洗劫一空。但等師父發現陸小斌的包裏已經空無一分,鏈子還是鍍金的,師父就決定回來了,當時肯定覺得陸小斌是個初出茅廬的傻小子,好糊弄。陸小斌悟出這個道理,整整用了兩年時光。麻醉搶劫,陸小斌確實是跟師父學的,他開始不想把這事說出來。等到真的要死了,他開始無比憎恨把他帶到這條死路的師父,所以決定舉報師父。

最後陸小斌說:“我覺得我這師父神龍見首不見尾。抓到他還真是個挺難得的事。”

劉唐和杜軍聽得如墜五裏霧中。杜軍是半信半疑。劉唐聽罷,直搖著腦袋說:“陸小斌你說的漏洞百出,既然你和你的張師父交往這麽密切,你怎麽能不記得他的名字,你說你還看了他的身份證,號碼記不住還說得過去,名字沒記住不符合邏輯啊!”

陸小斌看著劉唐,說:“劉警官,你們按我說的查就會搞明白了。你現在不信我,我現在也無話可說。”

提審的時間到了,杜軍和劉唐離開了看守所。回程的車上,杜軍看著穩穩把著方向盤的劉唐問:“你說,陸小斌說的有幾分真呢?”

劉唐看看杜軍:“我說啊,他是一派胡言,沒有任何可信度。”

杜軍吸著煙說:“你下結論為時尚早吧?”

劉唐也叼起一支煙,說:“這是浪費人力物力和時間啊,還不信的話,那我們隻有一步一步求證了。”

杜軍歎口氣說:“目前看,我認為還有查的必要!”

劉唐目視前方篤定地說:“我沒你那麽樂觀,查著看吧!”

第二天,杜軍決定兵分兩路,自己帶隊提陸小斌去勘察現場,另外讓劉唐去查那個張師父來這裏的落腳點,也就是陸小斌說的兩個旅店。

劉唐頭上套著一頂毛線帽,上身一件緊身皮夾克,下著牛仔褲,腳蹬一雙運動鞋,肩上背個輕便包,一副輕鬆打扮。他看看杜軍說,“我去查旅店沒問題,你提陸小斌把人都帶走了,誰和我去啊?”

“上麵給我們派人了,一個年輕的,今天來報到,你帶著她去就行。”說完,杜軍竟然詭異地笑了。

劉唐納悶地看著杜軍,說:“新人兒就新人兒唄,你笑什麽?”

杜軍收住笑容,說:“沒什麽,你等著吧,她一會兒就來。”說完,他帶著人走了。辦公室隻剩下劉唐一個人。

一會兒辦公室外有人輕輕地敲門,劉唐喊道,“請進!”

政治處的王小魚穿一身筆挺的警服,推門走了進來。劉唐問:“你們政治處要跟這個案子嗎,對了說給我們的新人呢?”

王小魚摸了一下前麵長長的劉海,正要說話,劉唐接著說, “他們說的新人不會就是你吧?”

王小魚撲閃著大眼睛,點點頭。

劉唐看給他的新人竟然是個女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他說:“政治處的大領導,跑我們刑警隊幹什麽來啊,您要是采訪我歡迎,說要和我去辦案,我看不行!”劉唐拿出手機要給杜軍打電話。

這時王小魚說話了,“政治處下來的辦案子就不行了嗎,你說我哪不行?”

劉唐冷笑,說:“你看你今天穿的,這樣像是去辦案的嗎,怎麽都像是要立功受獎去的?”

王小魚看看自己一身筆挺的警裝幹幹淨淨,領帶紮的一絲不苟,沒什麽不得體,說:“我來報到的,當然要穿得正式一點兒。”

劉唐心下盤算著,今天倒沒什麽特別的任務,隻去查旅館,帶她充個數倒也沒什麽,想畢,他說:“我給你十分鍾時間,馬上換身便裝,我在這兒等你。”

王小魚疑惑地看著劉唐,劉唐沒好氣地喊,“快去啊,今天告訴你,刑警出去工作,都是便裝,穿得這麽正式不是去慶功就是去葬禮!”

王小魚委屈地走出門,換衣服去了。

十分鍾不到,王小魚換了身輕便的薄羽絨服出現在劉唐麵前,這次劉唐看都沒看,說了句,“出發。”

劉唐帶著王小魚前往“張師父”之前的兩個落腳點。在轄區派出所的配合下,劉唐很快找到第一個旅店,這家店的名字就是站前旅社。旅社是村辦企業,位置就在火車站的前麵,旅店的樓是三十年前建的,樓方方正正,但裏外的裝修都已經過時,顯得破舊。這個旅店的位置是獨一無二的,房間的設施老舊一些,但房價便宜,離車站咫尺之遙,所以旅店還是生意興隆。劉唐帶著王小魚走進旅社,二人找來經理,出示警官證說明來意。經理不敢怠慢,指派四十多的女服務員幫著查兩年前六月到十二月張姓客人的登記資料,在老舊的電腦上所有資料慢慢呈現出來,劉唐逐條地審查著,在這七個月入住的男客人中張姓的客人數不勝數。把要查的範圍縮小至三十五歲至四十五歲之間,記錄少了一倍,劉唐把要查範圍控製在河南籍,海量數據就剩十一條記錄了,再從這十一條裏篩出河南洛陽的,最後隻有兩條記錄。劉唐把這兩個河南洛陽客人的身份信息調了出來,他用手機把兩張帶有照片的身份信息轉給杜軍,杜軍很快就回了信息,經現場的陸小斌看,這兩個人都不是“張師父”。

劉唐看著杜軍回過來的信息,眼裏有些憤怒。其實劉唐一直在強調陸小斌在說謊,這個案子根本沒有查下去的必要。但杜軍並沒有認可劉唐的判斷,查旅店的活還是交在劉唐手上,這叫他無可奈何。劉唐身體裏的骨骼在嘎嘎作響,肌肉在膨脹,洪荒之力在此竟無用武之地。他給杜軍回著信息:看吧,這小子就是在耍我們,我查的夠仔細,依然沒有什麽進展。杜軍回的是:沉住氣,查下一家。

陸小斌指認師父殺人的現場是一個久未住人的小院兒。院子的外牆上寫著幾個大大的“拆”字,“拆”字附近的牆體已經殘破,牆角散落著磚頭瓦塊。院子裏的正房,年久失修、整體傾斜,看著隨時要塌的感覺。院子怎麽看都是很久沒住人的樣子。院子之所以還沒被拆,是因為地產商資金周轉吃緊,使得這片兒的房子還能完整保存。陸小斌租住、殺人的房子也在這範圍之內。

幾經周折,在市裏閨女家住的小院兒主人被找回來了,房主是個老頭,氣色不錯,穿著幹淨利落,說話沉穩有序,不像不三不四的人,和轄區片警反映的情況相符。房主說這個院子閑置有三四年了,根本就沒有出租過,更不可能有人在院子裏殺人。

杜軍聽著房主說完,心頭一沉,但他還是迎著房主說:“大叔,您家房子沒出租過?”

房主點點頭,說:“這房子有點破了,也住不了人,住人萬一塌了給人砸了可咋辦?所以這房子就一直空著。”

杜軍問:“那您這房子,您經常來看看嗎?”

房主搓搓被吹冷的手說:“自打搬到市裏閨女家住,就再沒回來看過,這倒是真的。”

杜軍把卡其布棉襖的領子往上抻了抻,說:“哦,大叔,也就是說,您這房子,一直都沒人管,那要是有人私自進來,您也不知道吧?”

房主看看杜軍說:“我,應該不知道。”

杜軍走到陸小斌跟前,低聲問:“你再給我好好看看,是這院子嗎?”

陸小斌吸一下鼻子,說:“這離我住的那麽近,我怎麽能認錯,就是這裏。”

杜軍看陸小斌表現得很堅決,雖說自己心裏沒底但還是說服院子主人,讓現場勘查人員進入院落準備工作。院落正房三間,坐北朝南,東西兩方的院牆都殘破不堪,正南院牆中間有一處門,門上的鎖根本就沒有鎖,房主沒用鑰匙隻是輕輕地把鎖摘下,推開門,院裏除了枯萎的荒草就是被凍住的塵土。在陸小斌的指引下,痕檢技術人員拎著大箱子,戴好口罩、手套,迅速進入專業的工作狀態。院子並不大,地上也沒什麽東西,勘驗人員很快就把所有的地麵枯草、浮土打掃完畢。終於,一處水泥地麵呈現出一塊泛黃的印記,大家都來了精神,杜軍帶著陸小斌過來辨認,陸小斌戴著鐐銬笨拙地走過來,很認真地看看,點點頭說,“就是這個地方,這塊黃色印記就應該是當時留下的血跡。”院內的人都把目光聚焦到那塊泛黃的印記上,技術小程小心翼翼地做著勘驗、提取工作。陸小斌又言之鑿鑿地說:“就是這個地方,就是在那個地上,放著大大的旅行箱,當時透過屋裏的燈光我都看到地上流的血了。”

勘查工作在緊鑼密鼓的進行中,提取完院裏那塊泛黃的印記,勘驗轉到屋子裏,屋裏除了密布的蜘蛛網什麽都沒有。小程等人仔細勘察完現場,杜軍看看表,已經上午十一點多了。確定沒有更多的工作要做,杜軍帶著陸小斌返回看守所。

路上,杜軍帶著疑問問道:“陸小斌,你記得那個小孩是怎麽死的嗎?”

陸小斌翻翻眼睛,像是仔細地想了想說:“我記得師父說是麻醉死的! ”

杜軍問:“你師父為什麽要麻醉這個小男孩呢?”

陸小斌:“我真的說不好,我也不敢問。”

杜軍接著問:“麻醉死的,地上的血是怎麽來的?”

陸小斌臉上泛起尷尬:“我說不好,我看到的時候確實地上有血。”

杜軍:“你師父在那個房子住了多久離開的?”

“自打那次埋人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他也沒再聯係過我。”

杜軍緊接著問道,“之後你沒再去過院子嗎,你師父的物品還在嗎?”

陸小斌停頓了幾秒鍾,說:“那院子我去過,門根本就沒鎖,裏麵什麽都沒有了,空無一物,之後我也沒見燈亮過,那以後就再沒進去過。”

陸小斌提供的另一家旅店並不在市區,坐落在濱海新區一個偏僻的海邊。春節剛過,天氣依然寒冷,正是旅遊淡季,根本就沒什麽人造訪這家旅店,生意清淡是可想而知的。真不知道這家店是怎麽挺過來的。劉唐和王小魚下車奔著旅店走去。

王小魚把手縮進袖筒,臉被吹得通紅,一臉好奇地問:“前輩,我們到底要查什麽,跑到這麽遠的地方?”

劉唐一邊走著一邊說:“你不需要知道查什麽,今天你就是頂個數,走個過場,問那麽多沒有用。”

王小魚聽到這,不高興了,說:“你怎麽說話呢,你的意思沒我你也能查明白,那還帶我來幹什麽?”

劉唐板著臉,說:“你不好好在政治處呆著,跑我們刑警來幹什麽,你是局裏的才女我承認,寫文章我服,但幹刑警我覺得不合適。軟手軟腳的,拿筆杆子的能幹刑警嗎?”

王小魚挑釁地看著劉唐,說,“誰說拿筆杆子的就幹不了破案的活兒,你太小瞧人了!”

劉唐冷笑一聲,“我看你能在刑警堅持多久。”

王小魚倔強地說:“我們走著瞧。”

“走著瞧。”

這家店的招牌不是特顯眼但名字很特別,叫“春宵一刻。”

劉唐縮著手仰頭看看店名,說:“這店名這麽怪異。”

王小魚冷冷地從後麵,甩了一句“這名字好記!”

劉唐壞笑,“我算記住了,算我帶你‘春宵一刻’嘍!”說罷劉唐、王小魚徑直走進“春宵一刻”旅店。二人在大廳前台亮明身份說明來意。

不一會兒工夫,“春宵一刻”的經理就出來迎接了。這位經理和旅店的名字一樣令人印象深刻。這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一身西服套裝非常得體合身,適當地把她勻稱的身材勾勒出來,齊耳短發,眉眼清秀,麵色溫暖,帶著一副平光鏡,一看就是知識分子女性,穩重、成熟、幹練。劉唐不住地上下打量女經理,女經理得體地笑笑說:“二位警官,我姓劉是本店的經理,這是我的名片。”說罷,經理掏出兩張名片雙手給劉唐和王小魚。劉唐接過名片,看到“劉海月”三個字。劉唐出示工作證後,笑著說:“我們五百年前是一家!”

劉經理先是一怔,隨即笑道:“一家人,一家人,劉警官,有什麽事要我們幫忙?”

劉經理看一眼王小魚,讚歎道:“還有這麽俊俏的女警花!”

王小魚還在對劉唐的無理惱怒不已,根本就沒有搭理劉經理的誇讚。

劉唐上下打量著劉經理,說:“劉經理,您好,我們是市刑警隊的,想查一些住店資料。”

劉經理微微一笑:“沒問題,剛剛前台已經和我說了。二位那就隨我上樓吧。”

在上樓的過程中,王小魚暗中拍了一下劉唐,小聲說:“前輩,你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劉唐瞟一眼王小魚,然後小聲說:“難道你不覺得她比你更有吸引力嗎?”

王小魚又被劉唐的話噎住了。

女經理把劉唐和王小魚讓進經理辦公室。辦公室的房間不大,進屋就是兩張待客的沙發,經理讓劉唐、王小魚二人在沙發落座,說:“二位稍等。”房間裏麵的辦公桌上擺著一台電腦,劉經理熟練地打開電腦,在等著電腦開機的間隙,她問:“二位警官喜歡喝點什麽,紅茶可以嗎?”劉唐接話:“劉經理,您不用那麽客氣,都行、都行。”

她適時的給劉唐和王小魚沏了壺紅茶,並周到的把喝茶的一次性紙杯放在沙發上前的茶幾上。電腦開機運行正常後,劉經理問:“你們需要的住店記錄,有什麽具體要求?”

劉唐走到劉經理的身後,看著電腦顯示屏,說:“查兩年前,九月至十二月的住店記錄,看看有沒有河南籍的旅客?”

劉經理用纖細的手指飛快地敲擊著鍵盤,說:“據我所知,我們店裏不久前更換的新係統,兩年前的資料現在還有沒有保留,我也不清楚,我試著給您查。”

劉唐站在了女經理的後邊,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他感覺到似曾相識,女經理說完話後很久,劉唐才反應過來,說:“哦,是這樣啊,那您試著查查吧。”

女經理認真地篩選著旅客資料,說:“劉警官,你們內部的數據庫不是都有這些資料嗎,怎麽還不辭勞苦,跑到店裏調?”

臉皮厚的劉唐竟被問得臉一紅說:“來店裏查,肯定有我們的想法啊!”

劉經理依然專注於電腦顯示屏上,說:“你們刑警的風格就是雷厲風行、專業認真,我很羨慕你們做警察的啊!”

劉唐來了興致說:“你的條件不錯啊,怎麽沒考警校,說不定我們還能成為同事呢?”

沙發上喝茶的王小魚聽到此處,鄙夷地撇撇嘴。

劉經理不無遺憾地說:“我媽媽不同意,說女孩子還是不幹警察的好。”

劉唐笑道:“你倒是個挺聽話的孩子。”然後指著王小魚說,“聽到怎麽說的了嗎?”

王小魚沒說話,她低頭喝著茶水。

劉經理及盯著顯示屏,雙手飛快地操作著鍵盤,沒有再接劉唐的話茬兒。一會兒,女經理不無歉意地說:“按劉警官的要求,我認真查了,一個河南籍的旅客都沒有。我們這裏處偏僻,住店的的人本來就少。還有,我再強調一下,我們的店最近新更換的電腦,原有的客戶資料難免丟失,在現有的基礎上就隻能查到這些了。還請二位過目確認一下吧。”劉唐把劉經理打印出來的資料接到手中,逐條看著,真是一個河南客人都沒有,更別說是洛陽四十左右的男性客人了。劉唐倒沒有失望,他把情況反饋給杜軍。杜軍說,再查查 “春宵一刻” 附近的賓館旅店吧,實在沒有,就撤回來。

杜軍聽著劉唐反饋來的情況,大失所望,本來寄予一點希望的旅館調查看來也走到了盡頭。他把最後的希望都寄托殺人第一現場的勘查上了,但過程並沒有想象中那麽順利。

血跡檢驗報告出來了,結果令杜軍失望。泛黃的印記確實是血,但不是人血,是雞血。杜軍對繳獲的陸小斌的手機進行勘驗,手機裏保存的電話號碼並沒有幾個,更沒有一個叫“張師父”的。杜軍對陸小斌這部手機通話話單調進行一番研究,他把對端號碼的機主都摸排一遍,把所有 “張”姓通話人都羅列出來,竟然沒有一個籍貫是洛陽的人,姓張的機主中,沒有一個和陸小斌描述相符的“張師父”。

其間,法院在複核死刑程序中,路小斌又舉報了一次,舉報內容沒有新意,還是池塘藏屍。杜軍調派人手幾乎把西麵的池塘邊翻個遍,挖出的除了爛泥還是爛泥。

經過一段時間連續的工作,陸小斌所提供的的所有線索都查到了山窮水盡。至此,全部線索已經中斷,陸小斌的舉報就是一個彌天大謊皮箱藏屍案是一個天大的笑話。這件無頭無尾的殺人案被徹底擱置。杜軍隻覺得被一個馬上就要被執行死刑的殺人犯耍得團團轉,憤懣懊惱不已。但他根本沒什麽法子去懲罰陸小斌了,杜軍把陸小斌舉報信的核實情況如實地反饋給看守所,刑警隊對陸小斌舉報案的調查也就告一段落。陸小斌殺人焚屍案按照程序有條不紊地進行中。

劉唐帶著全體隊員到“全聚德”狠狠地宰了杜軍一頓。杜軍喝得有些激動,他指著劉唐大喊:“說說,你是怎麽贏我的?”

劉唐嗬嗬一笑,把杯中酒一飲而進,放下酒杯後,緩緩地說:“其實也沒什麽,殺人焚屍案那會兒,陸小斌就是我審的,對他我有一定了解,按著死刑犯的一般邏輯,他們不會等到最後再去舉報,肯定是及早給自己找條生路,但這個陸小斌卻在馬上快被槍斃的時候,來個舉報,我覺得這裏麵肯定有問題,所以我說他的舉報該是假的。後來我和杜隊長去提審他,一個細節暴露了他的心思。之前我對他有深入的觀察,發現他說謊的時候左小拇指會不自覺地抖動,說實話的時候沒有這個反應,偏偏說舉報案時,他的小拇指不停地抖動了。我就更是斷定他在說謊,在去挖掘屍體前,我就研究了咱這幾年來的降雨量,以前都是雨量豐沛,也就是說那個池塘一直是往外溢水的,大家也許沒注意過,穿蘆莊而過的那條小河源頭就是池塘,隻有在今年這樣幹旱的情況下小河才幹涸,池塘才顯露出我們現在看到的樣子,也就是說兩年前,陸小斌指認的地方一直在池塘的底部,那樣怎麽還能挖坑埋一個裝著屍體的旅行箱呢?所以我贏了。”

這時王小魚不合時宜地插了一句話,“沒準兒什麽時候皮箱藏屍出現了呢?”

劉唐瞪著喝紅了的眼珠子,看王小魚。王小魚把下巴揚起對著劉唐。

杜軍拍起巴掌,說:“還是秀外慧中的才女小魚挺我!”

眾人起哄,劉唐突然伸出大拇指對著王小魚,說:“你現在的思路對頭!”

突然被劉唐誇,王小魚倒有些不自然了,說:“我隻是覺得這裏麵有陰謀詭計。”

劉唐開始鼓掌,“這樣想,符合我的思路。”

王小魚靦腆地笑了。

劉唐接著問:“我還沒明白,你為什麽來刑警隊?”

王小魚表情尷尬,吞吞吐吐地說:“喜歡刑警隊啊,不是說沒當過刑警的警察,等於沒幹過警察嗎!”

劉唐倒是不依不饒,“肯定是和領導打架了,不說也罷!”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眾人在吵吵鬧鬧中結束了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