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啟手
“謝過各方酬賓,百忙之中還有著空閑時間前來參與犬子的滿月之禮。”
一方宅邸之前,燈籠高掛,焰火衝天,不斷有著馬車停靠於府前的空閑之地,縱使這宅邸建築於一處較為空曠之地上,也抵不住這停泊馬車之多。
而這些馬車內的各色官員,乃是在隨車小廝的協助之下,踏著預先擺放出的小階梯出了馬車,望向矗立於府邸大門處迎客的黃氏夫婦,口中不斷道著喜,並且自小廝手裏接來了早早準備好的賀禮,遞交與黃佐賀。
“這一類宴會,參與者還真是非富即貴啊。”
不遠處的一處商鋪之內,江巍正是戴著一束鬥笠,將自己的麵容給掩蓋了下去,且在他的身前,一道曼妙身姿懶懶的依靠在桌麵之上,而在她的麵容之上,覆著一道黃金麵具。
“這一局宴會,半個鹹陽的權貴都是選擇了赴宴,畢竟可以有著鹹陽少府尹的助力,算得上一件美差了。”
“還是白大人與五殿下想的周全些。”
江巍此時笑了笑,自手邊提起了一隻禮盒,其中乃是贏崎預先準備好的百年大參,這算得一類較為上等的貢品了,它正是解了江巍沒有一件好禮品的燃眉之急。
“你此番放心赴宴便可,我會一直於這處商鋪候著你。”
“那便是勞煩白大人靜候佳音了。”
江巍道出了這一句話之後,乃是提起了那一隻禮品袋,伸了個懶腰後邁開了自己的步子,邊是摘下了自己的鬥笠拋飛出去,邊是緩緩走向了那府邸大門。
“在下江塵翎,權代五殿下為黃少府賀喜。”
“原是子爵大人,幸會。”
這黃佐賀卻也老練,從容的抱著拳與之行了一個禮節,江巍瞧見了卻是莞爾一笑,手臂微抬,贏崎為之準備的賀禮已是要遞交上去了。
“來人,接過子爵大人遞交之賀禮,拿去入庫上賬。”
黃佐賀眸子微合,側目向身邊看了一眼,頓時有著一位仆從跑了出來,雙手恭敬的舉起,接過了江巍手中所提著的百年大參,這大參想必黃佐賀也看出來了,雖說它年份不高,僅僅是三四百年,可其成色之好以及品相之端,足以媲美那些頂級人參,不難辨認出,此乃貢品。
“此乃犬子,可是能與子爵大人見上一麵?”
黃佐賀邊是說著此話,邊是伸手將自己的夫人招了過來,其夫人懷中抱著的正是今日宴會主角,由於是在迎客之時將之帶出一齊迎客,他已是被炮仗聲以及人聲吵得心慌意亂,正是在嚎啕大哭。
“叫子爵大人見笑了。”
黃佐賀瞧見了自家的嫡子哭得不成樣子,也是麵露尷尬之色,哪知江巍卻不是很嫌棄。
“嘀哭之聲不小,足以見得令郎身子健壯了。”
江巍道出此話的同時,還探出了手去撫摸他的麵龐,這剛足滿月的嬰孩在江巍的撫摸下,居是漸漸的不哭了。
“看來犬子與大人頗為有緣,居是不鬧了。”
黃佐賀瞧見了這一幕,摸著自己的白胡子爽朗的笑了起來,隨後他既是對著自家夫人擺了擺手。
“將他帶下去歇息一會罷,這般吵鬧想必他是遭受不住的。”
隨後其夫人乃是對著黃佐賀以及江巍行了一個齊福禮。
“奴家先行告退了,大人且是玩的盡興些。”
“夫人慢走。”
江巍見此倒也極為懂事,雖說自己的位階上高了黃氏夫婦二人不知道多少,可當下自己隻是一位客人,且自己在年齡之上也比他們二人小了不少,行上一禮也是必然的。
“來,江大人,裏麵請。”
黃佐賀這時麵容之上盛著笑意,手臂一遞既是為江巍指引出了入府的道路,江巍側眸看了他一眼後微微頷首,二人就這麽一齊走了進去,別的官員見了雖說是有著一些惱怒,可也不好發作,畢竟對方身份就擺在那裏,帝國最年輕的子爵,且是代表著五皇子前來道賀,若是誰有著不滿,那便是與整個大秦的勳貴集團做對,與皇室做對。
況且拋開這一層身份不講,這江巍身上可還是背負著一道天子諭令,這天下,他要誰死,那誰便得死,這般黴頭擺置於此處,想必是無人敢觸。
“黃大人今日擺置的宴會,當真是氣派無比,權貴雲集。”
江巍自一位仆從手上取來了一隻青銅酒杯之後,既是緩緩地搖晃著酒盞,悄聲說道,黃佐賀那不知江巍此刻話中之意,隻是在一旁道著不是。
“此番沒得邀請江大人是在下的不是,犬子周歲抓鬮之時,定是邀請江大人前來主持。”
“邀與不邀是一回事,這份心意,在下既是記到心底去了,黃大人,官運亨通啊。”
江巍在話語落下之時,舉著這酒杯,對著黃佐賀既是敬了一番,這叫黃佐賀有著一些受寵若驚,且是愈發不敢小視這年輕人了,年紀輕輕既是有著這般城府以及手腕魄力,日後定是一代梟雄。
而如此人物肯對自己釋放善意,定是一場造化!念及此處,黃佐賀既是取下了江巍手中的那隻酒杯,笑道:
“這酒算不上什麽好酒,今日在下得了數壇西域佳釀,香味沁人心脾,滋味久久不忘,可謂是冠絕天下名酒,江大人,可有想法嚐嚐?”
“若真有這般美酒,定是要好好品嚐一般,否則愧對此番賀喜。”
江巍注視著黃佐賀的眸子,未曾自其中見到一絲試探,既是曉得麵前之人對他已是不設防了,隨後他便是取回了正是被黃佐賀握在手內的那隻酒杯,傾倒其中酒釀後莞爾一笑。
“那便是靜候黃大人取來,叫在下評鑒一番。”
“那是當然。”
隻見這黃佐賀舉起了自己的手掌連拍兩下,一位小廝自一旁鑽了出來,江巍看了看那人的眼眸,果然在眉間有著一道傷疤。
“去暗室之內,將我那西域名酒取來,務必要快,若是叫江大人等急了,打斷你的泥腿子!”
這黃佐賀邊是說著,邊是踹了那小廝一腳,這人迫於黃佐賀的**威,不敢反抗,隻得極快的跑往黃府所設下的暗室。
“線人已然是出手了,此番靜候音訊即可。”
江巍終是鬆了口氣,先前的那一番話語,是他基於五皇子所給予的話術,添加了一些他自己的語氣糅合而出的,配合著一些麵部的神情,果然將麵前這老家夥唬的一驚一乍的。
“江大人,且是小歇片刻,我可記得江大人棋藝乃是一絕,可有興致手談一局?”
“這!”
江巍顯然是想起了,自己可不擅長下棋,這下莫不是要穿幫了?
“答應他。”
這一瞬,他隻聽聞耳邊有著一道低喃之聲響起,可他沒有顯露出一絲驚慌,隻是以自己的餘光極快的掃視了一眼,卻見著一位丫鬟矗立於自己身側,她臉頰低垂而下,叫旁人無法識出她的樣貌,可江巍怎會忘記她的聲音。
“白琳琅?她怎的也是進來了?”
盡管江巍心底有著許多疑惑,可眼下不是說明這些的時候,先前白琳琅所用的話術乃是內力傳音,這般高級的話術他可使不來。
“好,還請黃大人將這棋局布好。”
眼下江巍隻得先滿足白琳琅所提出的要求,其餘的,他相信白琳琅事後會與他解釋一番的。
“內力傳音有著限製,僅限於短距離傳音,接下來我會跟在你的身邊,自然些,莫要叫他們看出不對。”
白琳琅的話語在下一瞬又是傳了過來,這叫江巍不由得繃直了腰杆,一邊,黃佐賀已是叫人布下了一局棋盤。
“江大人,請。”
在到處此話的同時,黃佐賀已是自然而然的落座於棋盤一端,手內執著黑子,他掂著那一枚棋子,遙遙對著江巍招了招。
“江大人,還請落座。”
“我可得先告訴你,我的棋藝算不上好,你可別全指望我。”
江巍已是退無可退,隻得硬著頭皮往上挨去,一旁的白琳琅自然是聽聞了江巍低聲所述說的那一句話,可她也來不及品出個所以然,若是當下她慢了一分,江巍身邊將是會被其他的侍女所包圍。
“黃大人,請。”
江巍這時也是掂起了一枚棋子,對著黃佐賀做了一個禮讓的手勢,隻見得黃佐賀探出了自己的手臂,隨著一聲清響砸落,他已是落下了一子。
“江大人,你這一手下的可是不妙。”
黃佐賀已是和江巍走了七手,棋盤上顯露出的局麵既是江巍被他卡的死死的,一旦落子,便會滿盤皆覆。
“別叫他堵上了你的生門,落在這處。”
這一瞬,江巍察覺到了有著一股牽引力爬上了自己的小臂,似乎是想要帶動他的手臂運動,而這時出手之人會是誰,江巍不言而喻,他旋即放空了自己的心思,任由那人把控自己的手臂,隻瞧得一記直挖,破釜沉舟。
“好棋!”
這時圍觀的諸位大人皆是被江巍這一手直挖給驚掉了下巴,直直稱讚這一步棋走的極妙,憑借著這一步落子,江巍居是自這一盤死棋之中尋出了一條活路。
“嗬嗬,請。”
江巍這時借著咳嗽掩飾心底的緊張,他是生怕叫他人看出來先前下子的並非是自己,待到咳嗽末了之時,他還探出了自己的手臂,請黃佐賀落下一步子。
“江大人棋藝卓絕,在下自愧不如。”
終歸是白琳琅棋藝高絕,黃佐賀僅僅是陪著她落了十步棋,就是見不到生的希望,無論他下一步子落在何處,白琳琅皆是有著辦法吞噬全局。
“過獎了,在下棋藝還是欠了些火候,多憑黃大人讓了數步才是僥幸獲勝。”
江巍這時倒是開始了商業互吹,他也不吝嗇吹捧麵前之人幾句,隻是這時,那位被黃佐賀派遣去取酒的小廝已是取得了酒釀歸來,他恭謹的將酒釀擺放於棋桌之上。
“快,挪開他們的注意力。”
江巍這時得了白琳琅的下一步指令,眼瞳微微一縮,思索片刻之後他既是揭開了這酒釀的封壇。
“這便是黃大人所收藏的好酒?當真是香飄十裏。”
江巍這時故作誇張的評讚了麵前這一壇酒釀,為的隻是給予白琳琅一個機會,果不其然,在酒封離壇的那一刻,所有人的視線都不由自主地落到了這酒釀之上。
“機會!”
一旁蟄伏的白琳琅抓緊了機會,既是打翻了一處茶杯,與那取酒的小廝撞到了一起,這一聲動靜也是驚動了在場的眾人。
“你怎麽辦事的,可不知在場的都是些什麽人?”
“大人饒命,小的不是故意的,大人饒命!”
這白琳琅倒是裝的挺唯妙唯俏的,像是真的怕黃佐賀將之處罰了一般。
“饒了你?你也得看…”
可還未等黃佐賀完整道出這一句話來,江巍已是抬起了自己的手臂製止了他接下來的話頭。
“你未曾傷到罷?”
“謝過大人關心,未曾。”
江巍得了這話語則是點了點頭,隨即看向了黃佐賀。
“此番我們倒也玩的盡興,也莫叫這點小事壞了心情,隻是一盞茶而已,就叫她先去換身衣裳,此事就此翻篇罷。”
黃佐賀得了這話語,一直僵硬的臉色才是緩和了下來,隨後他擺了擺自個的手。
“給我滾下去,莫要再叫我見著你了。”
“諾。”
白琳琅欠身道完這一句之後,便急忙小跑離開了,且是還蹭了江巍腰際一下。
“江大人,請罷。”
黃佐賀這時提起了一隻銀勺,將其探入酒壇之內挖了一勺出來,琥珀色的酒液,逸散而出縷縷濃香,這叫在場的諸位老餮聞得了皆是失了神智。
“此酒隻應天上有,人間勘得幾回聞?”
一位文官聞得了這酒香之後乃是喃喃道出這麽句詩詞,足以見得此酒之香醇並非浪得虛名。
“好詩好詩,待會就叫你先開盞!”
江巍率先鼓起了掌,這叫那位官員有些不勝榮譽,就連黃佐賀都是欣喜萬分,他也是讀書人,知曉一曲好詞的價值可比一盞美酒高太多了。
“那便是依照江大人所言,為你先滿上一盞。”
黃佐賀道出此話的時候,乃是為那位官員滿上了一盞酒液,這叫周遭的官員一陣眼饞,美酒難求,一盞解千愁。
“嗬,卻是我自個不小心了。”
在眾人起哄喧囂之時,一邊的江巍卻是‘失手’打翻了擺置於茶桌之上的茶盞,晶瑩清芬的茶水濺了他一身,這不由得叫其麵色有些尷尬。
“江大人莫是要著了涼,快快脫下這件外衣,我叫人為你烘烘。”
“不必了,我帶著更換的衣物,且是問問更衣之處在哪?”
黃佐賀得了江巍這一答複,也不好再做挽留,隻是喚來了一位丫鬟。
“琉江,帶著江大人前往後室褪衣。”
“諾。”
那位丫鬟得了命令之時,乃是偷偷的瞄了眼江巍,她隻聽外界傳聞過這位少年英才,當下一見,果真是氣宇非凡。
“琉姑娘,還請帶路罷。”
江巍對著這丫鬟莞爾一笑,這哪叫她受得了,隻見其麵色漲紅。
“江大人,且隨奴婢前往。”
身旁的官員瞧見了那丫鬟這般模樣皆是忍俊不禁,就連黃佐賀這主人家也不由得大笑了起來。
“江大人果真是少年風流,這般英氣,惹得小姑娘都是受不了了。”
“黃大人,莫要打趣我了,且是待我去去就回。”
江巍無奈的笑了笑,隻得轉身隨著那丫鬟離去,黃佐賀倒是懂如何活躍氛圍的,眼瞧江巍離去,已是招呼起了眾人開始下一輪酒局。
“江大人,這處便是......”
隻是那丫鬟還沒來得及說完,其身後一記手刀既是將之劈暈了過去。
“你來的慢了些。”
白琳琅已是換上了一身夜行衣,她的腰間別著一隻竹筒,想必其中就是此番要搜尋的情報了。
“給。”
白琳琅忽的丟了一柄銅鑰到江巍手上,這叫江巍有著一些不知所措。
“這是黃府暗室的鑰匙,當下時間還有一些,你找著機會前往黃府書房之內,聽聞暗子所述,其中還有著些線索未曾拿出。”
“你呢?”
江巍此時將這銅鑰收入囊中,且是問了白琳琅一句。
“我且是先將這消息送出去,我等的行動似乎是被更上一級的人物發現了,你離開之後就是有著大批人馬搜尋附近的商鋪,我是迫於無奈才躲了進來。”
白琳琅邊是說著,邊是束起自己的長發。
“待到我將這消息送到五殿下手中之後,會搬救兵回來為你解圍,記得,你的時間已是不多了。”
她的話語落下之後,乃是一躍而上,踏著夜色悄然離開。
“這般啊,那我也得加快速度了。”
而在這黃府之外,乃是集結了大批人馬,其間刀影晃晃,一旁被遺留在外的官員仆從見此般人物集結,剛是要上前詢問原因,既是被一刀抹了脖子。
“尊上,這般情況是否要殺進去?”
那批人馬之內,一位戴著純銀麵具的女子乃是跪拜於一匹高馬之下,而那高馬之上,一位男子隱匿身形於鬥篷之內,隻聞得一道玉佩清響,有著道骨節分明的手掌自其中探出,那女子見了,自覺的以雙手奉上一柄佩刀。
“再叫他們娛樂一會罷,這些蠢貨,死不足惜。”
一道寒光掠過,這佩刀即是被抽離出鞘,而在這刀身上映射著的,乃是街道上燃起的熊熊業火。
“倒是五殿下,行動的速率叫我有著一些驚訝,我倒要看看,這麽三個毛頭小兒,掀得起多大的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