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牆倒眾人推，樹倒猢猻
突如其來的邀約讓王府內的諸位沉寂，就連王離都察覺出其中異樣，用警惕的目光看向雨化田。
那位風頭正盛的公子為何要找上他?
王賁麵露不解並沒有開口答應，而是以審視的目光看向對麵那人，等待他的回應，後者輕笑一聲，對他的心思了然。
“在下也想為將軍解惑，但我隻是個傳話的，若是將軍擔心，不妨將王老將軍帶上，這樣也好安心。”
鹹陽城乃至大秦，無人能動王翦，縱使嬴政都得給幾分麵子。
的確不需要擔心。
但……
“雨統領說笑了，既然是七公子的邀約，末將走一趟也無妨。”
王翦雖身體強健，年齡卻擺在那，為這件事犯不著來回顛簸。
就在他跨步準備向外麵走去時，身後卻傳來一聲輕響。
卻見王翦將手中的東西撂下，不滿地看向王賁，一言不發地整理身上淩亂的衣袍後才開口。
“怎麽?嫌你爹老了?難得七公子有空，老夫就叨擾了。”
倒不似久經沙場，殺出赫赫威名的將軍，更像尋常百姓人家的老頑童，說得王賁半句話都接不上。
雨化田看向王翦，深諳人不可貌相。
能被七公子特意叮囑，絕非等閑之人，隻是……
他唇角微揚帶著些許得意，公子的計謀了得，不知那位用兵如神的老將是否已猜出，他們的目標本就不是王賁。
愣頭青般的王離趕鴨子上架似的，被王翦給一起抓走。
看著窗外喧鬧的長街，他若有所思。
“七公子究竟是何人，能引得祖父這般重視。”
……
踏入憲章府內便被柳色夾道吸引，綠絛隨風擺弄，原以為會是層樓高起，如今看來倒像是哪位才子的府邸，別有一番風流。
幾人同行，看向盡頭那抹白影，對視一眼後緩步靠近。
王翦抬眼望去，頓時啞語，七公子的麵容與嬴政相似，他並非不知，但今日細瞧，何止是皮相，那不怒自威的氣勢與那位如出一轍，抬眸那瞬，仿佛看見當年嬴政的模樣。
與先前對比，如脫胎換骨般。
奇。
“王老將軍此番親自前來，有失遠迎，快請入座。”
嬴修遠站起身來，看似在與王府諸位開口，實則餘光撇向雨化田那邊，後者略微頷首後退幾步後，遁出院內，連帶著暗中看守的錦衣衛也被一並帶走。
在一陣細碎的聲音後，這裏隻剩幾人。
見無人窺伺，王翦緊鎖的眉心舒展開來，擺出平日裏那老頑童的模樣，順著嬴修遠的手入座，看得旁邊的父子二人膽戰心驚。
笑麵虎。
王賁對上那雙微彎卻並無笑意的眼得出這個結論，不善言辭的他並未開腔，從那位刻意安排人擺下的茶點來看便能猜出。
邀請他前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隻是這位究竟是要做什麽，將王家都算進來。
好大一盤棋。
對比家中長輩的心事重重，王離則坦**許多，他抓起梨花酥毫不客氣塞進嘴裏，仿佛置身事外。
“七公子喚吾兒前來，想必並不是為了單純品這憲章府的茶點吧。”
單刀直入，開門見山。
王翦放下手中的茶盞望向上方，他隻知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錦衣衛，雨化田。
冥冥之中他有種預感，這件事與錦衣衛有關。
“的確是有樁事情。”
嬴修遠點頭，說罷站起身來走到王離身後，正在小口吃著東西的某人被嚇得一哆嗦，手上的糕點沒拿穩掉在地上軲轆轉了兩圈。
看得另外兩人如芒刺在背，不知該怎麽開口。
好在那位並沒有在意這件事，而是笑著詢問略顯驚慌的王離。
“不知王離你可願意入錦衣衛，在內任職。”
橄欖枝來的措不及防。
錦衣衛前不久還討論過，王離怎會不知，但……
眼下隻得將求助的目光投向王賁尋求幫助，誰知後者不動聲色地移開眼，他徹底孤立無援，臉上掛著勉強的笑容麵對嬴修遠。
“我家這臭小子哪裏有這本事，想想就差不多了。”
好在王翦開口，及時調轉火力。
為免節外生枝，他委婉拒絕了這提議，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深意，表麵是看好王離，實則想放長線釣大魚，先把王家綁在一條繩子上。
若換做尋常人，看在他的麵子上也會知難而退。
誰知……
“王老將軍，這裏他非進不可。”
嬴修遠唇角的笑意凝固，視線猶如利刃在王離身上淩遲，嚇得他不敢出聲眼睛不斷瞄向裝聾作啞的父親氣不打一處來。
非進不可?
王離雖自負卻也知身上幾斤幾兩，他實力還沒到錦衣衛必須招攬的程度，必是另有所圖。
“七公子言下何意。”
本想無視的王翦也按耐不住站起身來，看向那雙淡若秋水的雙瞳，與他對峙。
隻聽對麵傳來一陣輕笑。
不知何時雨化田居然歸來，連帶著滿府的錦衣衛，王賁目呲欲裂。
七公子怎敢!
他父親一生征戰無數，身上的傷疤皆為大秦。
如今卻被圍困在公子府，傳出去豈不貽笑大方!
“我需要王家這顆大樹擋下狂蜂浪蝶，以便來日。”
嬴修遠將手從王離肩上拿下，邀王翦前去後院，那裏擺放著棋局，黑方有鯨吞虎撲之勢，對比下來，白方實在孱弱，並無依靠。
若想勝，恐怕難。
王翦明白，這是要拉攏他，借著王家的威名權勢，能掣肘諸方壓下異動。
但……
“您言重了。”
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並不為其所動。
在王翦看來，王家強將輩出，無需走旁門左道，他們的戰場在遼闊的遠方，而不是廟宇朝堂。
隻聽一聲脆響。
是嬴修遠將白子落入棋局中，瞬間扭轉頹勢，將半邊黑子吞噬，他得到王翦的回應連眼都不曾抬一下，隻是輕聲說。
“你也不必如此推脫，王離進入錦衣衛，我保他平步青雲，王老將軍年事已高，又能保王家多少時候。”
牆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
王翦是王家的頂梁柱，能頂住無數詭譎莫測的手段，但王賁本人過於剛正，說白了不懂變通，在官場明哲保身都不易，更不必提還未成長的王離。
望向落子的那位，他深吸口氣，麵上笑容再也繃不住變得凝重。
眼前人看似擺弄棋局，實則抓弄人心，雲淡風輕的幾句話，就卸了他的防，這就是傳聞中的七公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