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疑雲重重

秦簡突然殞命,淳於幾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昨日還替他治療了蹶病,而且脈象和氣色都很好,怎麽一夜之間就亡故了。他思緒淩亂,待略微平靜了一些,才想起應該趕緊去找其華和若雲。

他急急忙忙跑進後院,正要上樓,卻被縣衙的捕役攔下,怎麽解說也不肯放他上去。他隻得直著脖子喊其華,許久也不見其華出來。倒是秦宅的管家譚叔探出頭來張望了一下,但也沒有搭話。

縣衙捕役不耐煩了,過來推推搡搡,道:“別在這裏添亂,回自己屋去。”

淳於幾無奈,隻得回到自己的屋裏,卻又坐立不安,跑到門口不住地張望,心裏盼著能看到其華。可是一個上午也不見她的人影,隻有一些家仆步履匆匆的來來回回,也不知在忙些什麽,而整個秦家莊園籠罩在沉悶的氣氛中。

他擔心其華和若雲的安危,但也沒有其他辦法,隻好回屋枯坐著。他本是一介書生,怯於交際,沒什麽本事去打探消息,心裏閃過無數種猜想,都不是好兆頭,越發沮喪。

好不容易挨到午時,忽聽得有人叩門,他一躍而起,飛快的奔過去打開門,正是俏生生的其華,於是一把將她緊緊抱住,眼淚禁不住奪眶而出。

其華一進門冷不防地被淳於幾抱住,不禁嚇了一跳。待看到他焦急的模樣,以及隨之如釋重負的神情,心裏被感動了。

她也不掙紮,任他抱了許久,才嬌嗔道:“還不放開。”

淳於幾如夢方醒,趕忙鬆手後退幾步,一臉窘迫,不知如何是好。

其華笑眯眯地問道:“可是擔心我了?還哭啦。”淳於幾先是搖搖頭,後來揉了揉眼又點點頭。

兩人坐著一時無語,屋裏靜得仿佛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淳於幾終於平複了心情,瞧見其華呡嘴微笑,心中既尷尬又溫暖,定了定神,問道:“莊主死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其華道:“我也是在縣令詢問若雲時,才知道莊主死了。”

“若雲還好嗎?”淳於幾問道。

“聽說她阿翁死了,呆了許久。不過神智還是清醒的。”

“那她現在何處?”

“在後院,縣丞與她問話。”

淳於幾長歎口氣,一臉疑惑:“這事太過蹊蹺了,莊主昨天還好好的。”

其華也很迷茫,道:“我也想不明白,就要去問仵作。可是,縣衙的捕役攔住不讓過去,還要我離開後院,說縣令下令,無關人員一律驅離,以免幹擾斷案。”

“那你聽到了些什麽?”

“聽說是被織物勒喉而死。”

“如此說來是一樁謀殺案?”淳於幾神情凝重,其華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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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周縣令周不疑這時心煩意亂,縣域首富莫名其妙的死了,郡府必然會來查問,能否斷案,就是考驗他的能力。

縣府仵作驗明秦簡脖子上有一圈淤血均勻的勒痕,顯然是被人用織物勒死的,又在門口處撿到一條絲巾,可以認定這是一樁謀殺案。他接下來最要緊的工作,就是緝捕凶手。

從現場的情形來看,並無打鬥痕跡。周不疑將當晚值更的家仆、使女叫來詢問,都說沒聽到異常響動。

他發現有個使女猶豫了一下,就盯著她看,那使女越發局促不安。他心中起疑,吩咐其他人退下,單獨留下這個使女問話。

這個女孩名喚小雁,是秦小夫人的貼身使女。周不疑問她昨晚在幹什麽。小雁開始答的還順暢,說著說著就支支吾吾,聲音也越來越輕。

原來,昨晚就是小雁服侍主人夫婦飲宴。秦簡大病初愈,心中暢快,與夫人對飲,酒酣情動,便摟著小夫人倒在榻上。

小雁說,當時她出門回避,之後小夫人喚她進去。那時秦莊主躺在榻上,小夫人吩咐她將燈滅了。她便捏滅了燈,跟隨小夫人一起回寢室,並且服侍小夫人睡下。

周不疑聽罷琢磨一會,隨後追問,那晚有沒有什麽異常?你走的時候,秦莊主確實是睡著的而不是死了?

小雁思忖片刻,回道:“我就守在門口聽候使喚,確無異常。”

她又仔細回憶了一下,漲紅臉忸怩道:“那晚主翁與夫人行樂,主翁問夫人可好。夫人回道,這麽多年夫妻,有什麽好不好的。兩人著實恩愛,也弄出許多動靜。”

周不疑聽著頓時恍惚起來,感覺一陣陣氣血上湧,暗叫不好,閉上眼睛竭力壓抑,過了一會才平靜下來。

他設想著當晚的情形,盡力厘清思路,少頃,自言自語道:“會不會是夫人行樂時一時興奮,將秦莊主掐死了。”

“我家夫人這般嬌弱,怎麽可能將主翁掐死,就是掐死一隻兔子也是不易的。”小雁禁不住高聲叫了起來,臉上露出憤懣和不屑的表情。

周不疑饒是能言善辯,這時也尷尬得臉上一紅。他岔開話題,又問:“你們出門時秦莊主還是好嗎?”

小雁道:“好好的,我們走時他還扯了下夫人禪衣,夫人險些跌倒,說主翁不正經。”

周不疑低頭思索,一會兒裂嘴笑笑,一會兒微微搖頭,過了半晌,他才朝門外喊道:“傳秦夫人過來問話。”門外衙役應諾。

不多時,使女扶著秦小夫人進來了,小雁上前接過,攙她坐下。

秦小夫人已換了一身素白喪服,含悲忍淚,風韻一發動人。

周不疑望著體態婀娜、容貌標致的秦小夫人,不禁怦然心動,身子也晃了起來。隻一會,他突然感覺鼻腔有股熱流湧出,舉手抹過,竟是鮮血淋漓,心想壞了,淌鼻血了。

秦小夫人見狀嚇了一跳,關切道:“縣令貴體欠安,可要歇著,我派人去請醫者來看看。”又令小雁遞過帛巾。

周不疑接過帛巾捂住鼻子,甕聲甕氣說道:“不必請醫者,我隻是急火攻心,火熱迫血妄行而致鼻衄,不礙事,過一會就好。”

小雁脫口而出:“前日陪小姐來的客人就是醫者。”

秦小夫人似乎不想讓淳於幾摻和進來,狠狠瞪了小雁一眼。

小雁心中一凜,趕緊低頭不語。不過,話已出口,秦小夫人隻得吩咐家仆去將淳於幾請來。

淳於幾得不到秦簡和若雲的確切消息,正心煩意亂,這時一個家仆過來喚他去與縣令診病。他尋思正好可以探聽一些情況,站起就要跟著去。

其華也要一起去,被家仆攔住,說是隻許一個人去。淳於幾囑咐她不要出門,在這裏等他回來,拎起藥函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