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路遇

趙無故死了,龐萌立即派袁六郎回馬領將此事報告縣令。

一個押往廷尉府的朝廷疑犯死了,縣令心知事關重大,帶著縣丞和縣獄仵作匆忙趕來勘查現場。縣丞認出另外一個死者衡四,就是幾天前來縣衙索取馬匹的兩人中的一個,自稱是霍府家丁。縣令不敢隱瞞,馬上報告太守。北地郡太守也不敢耽誤,立即奏報朝廷。

龐萌、袁六郎和徐嫗婆媳跟著縣令回到馬領。趙無故是朝廷疑犯,並無家眷。龐萌一行人還要趕往長安,便與縣令商議,將趙無故先葬於此,待他們從長安回來後,再遷回朔方。安葬時,令月神情黯然,又念及自己的冤屈,越發感傷,忍不住嚶嚶啜泣。徐嫗自忖對不起趙無故,見令月傷心落淚,心情也是頹喪。

龐萌捧起趙無故入葬時做成的牌位,道:“我們走罷。”一眾人找了家客舍歇息。

“你們怎麽會到這裏來的?”令月凝視著趙無故的牌位,哽咽著問道。

龐萌苦笑一聲:“說來也巧了,我們這一路趕來,到了馬領,在這家客舍遇見了淳於幾。”便將如何遇見淳於幾,又如何得知他們三人剛離開馬領,以及找到荒驛的過程,細細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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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萌留在朔方安頓好老母後,也是擔心這十人行程安危,就與袁六郎一路趕來,這天到了北地郡治馬領縣。

巧合的是,淳於幾下山後一路疾行,追趕其華和若雲。這天,他也來到了馬領。

他與其華約好到北地會合,所以進了縣城後,就直接去尋找客舍,問到第二家,就看到其華坐在前堂,衝著他嘻嘻而笑。他心頭一熱,奔了過去坐到她邊上,一時竟不知說什麽才好,便問道:“若雲呢?”話剛說完,不知怎地臉一紅。

其華歪過頭,瞧他窘迫的模樣,暗自好笑,故意裝作不高興:“你就惦記著若雲。”

淳於幾低著頭嚅囁道:“你不是好好的嗎。”他不敢看其華,將目光轉向另一邊,卻發現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那兩人正在與掌櫃說話,似乎也要借宿客房。淳於幾試探的叫了一聲:“龐使君。”那人聞聲猛然回頭。淳於幾大喜,站起叫道:“使君,是我呀。”上前作揖。

這兩人正是朔方決曹掾龐萌和獄吏袁六郎。龐萌見到淳於幾也是又驚又喜,一把搭住他的肩膀晃了又晃。兩人不約而同地問道:“你怎麽在這裏啊。”說罷,相視而笑。

龐萌道:“走,去食肆用些酒菜。”淳於幾點頭應諾,回頭招呼其華過來,介紹龐萌和袁六郎,又對龐萌說其華是一起去長安的旅伴,說著說著臉又紅了起來。

其華倒是落落大方,微微屈膝施禮。

龐萌拱手還禮,笑道:“一起過去吧。”

其華道:“我還有個小妹妹,你們先過去。我叫上她隨後就過來。”

淳於幾、龐萌和袁六郎去了食肆,點上酒菜。不一會,其華和若雲也來了。

淳於幾舉杯道:“龐使君、袁大哥,你們都是好人,我敬你們一杯。”三人一起舉杯幹了,坐下敘話。

龐萌說道,他也是擔心這十人行程安危,安頓好老母後,就與袁六郎一路趕來,也就是在這裏遇見淳於幾,還不知其他人情況如何。

淳於幾道:“我們十人離開朔方郡獄後,便是各自行路,也不知他們走到哪裏了。”

袁六郎示意一起舉杯,他喝了一大口,道:“我這大哥身為朔方郡獄決曹掾,讓你們自行去長安,可是擔著天大的幹係。”

這時掌櫃過來添酒,聽到他們說起朔方郡獄,又看到龐萌和袁六郎獄吏打扮,笑道:“怎麽這般巧啊。前日也有兩個朔方的獄吏,在我這店裏吃飯。”

龐萌聞言一怔,心裏便泛起了嘀咕,遲疑片刻,招招手叫住掌櫃,道:“店家,我們或是與他們一起的,正要追趕他們。你說說他們是何模樣。”

掌櫃將兩人的模樣描述一番,然後笑道:“還有一個老婆婆和一對年輕夫婦,也是從朔方過來的,好像與他們相識,便在一起吃飯。”

龐萌越發驚訝,待問清了老婆婆和那對年輕夫婦的模樣,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坐在那裏發呆。

掌櫃見狀就要退下,龐萌趕緊將他叫住,問道:“那幾個人後來可是一起走的?”

“不是,那兩個獄吏先出去了,後來又回來了。那老婆婆三人沒等他們回來就走了。”掌櫃回想了一會,語氣肯定地說道。

龐萌發現掌櫃用奇怪的眼神注視著他,於是笑道:“都是朔方獄吏,我正要找他們呢。謝謝掌櫃。”說著摸出一串銅錢塞給掌櫃,掌櫃推辭不過,稱謝後退下。

袁六郎聽了半天沒弄清怎麽回事,放下酒杯,一臉疑惑瞅著龐萌。

龐萌待掌櫃走遠,問袁六郎:“你覺得那兩人是不是朔方獄吏?”

“肯定不是。”

“他們為何要假冒朔方獄吏。”

“是呀,他們為何要假冒朔方獄吏。”袁六郎困惑不解。

“那麽,從朔方來的那個老婆婆和一對年輕夫婦,你可知是誰?”

“趙無故、令月和趙婆婆。”淳於幾毫不猶豫地搶答道。

“對,這兩人就是衝著趙無故他們而來的,假冒朔方獄吏,是要讓他們放下戒備。”龐萌端起酒杯喝了口,掩飾一下緊張的心情。

“他們與趙無故套近乎,是何目的。”袁六郎還是沒想明白。

“我也不知道。”龐萌搖搖頭:“不過,趙無故他們也許會有危險。趙無故和令月是我倆押送的疑犯,若有差池,我倆罪不可赦。”

他眉頭緊蹙站起身來,衝淳於幾拱手道:“淳於公子,我放心不下,這就趕過去。就此告辭了。”

淳於幾趕緊站起,拱手道:“龐使君、袁大哥,可要我們一起過去。”龐萌道:“這倒不必。你按期到長安就是了。”說罷與袁六郎一起匆匆離去。

龐萌與袁六郎出城門,沿著大道走了不多遠,龐萌便停下了腳步。他朝遠處張望了半晌,臉色一**一會陽,似乎猶豫不決。袁六郎在旁也不打擾他,等他拿定主意。

龐萌又朝大道盡頭眺望許久,終於說道:“趙無故沒等那兩人回來就走了,肯定是有意躲避這兩人。所以,他們不會走大路,我們就走小道找過去。”

龐萌和袁六郎沿子午嶺山脊小道趕了一天路,到了淺南鎮,便去食肆客舍詢問,終於打探出趙無故三人和那兩個假冒獄吏的行蹤。兩人且喜且憂。喜的是沒有走錯路,可以追上趙無故等人;憂的是那兩人也一路跟蹤趙無故等人,必然不懷好意。

龐萌剛放鬆的心情又緊張起來,也不敢遲延,兩人吃了頓飯稍稍歇息一會,便連夜趕路。

兩人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天色放明。這時,聽到身後一陣馬蹄聲,他倆閃到路邊,一人策馬從他們身旁跑過。

兩人又走了一陣,小道左側出現了一條岔路。龐萌停下腳步,凝視著這條岔路,若有所思。袁六郎走在前麵,見龐萌沒跟上來,停下叫道:“怎麽了?走呀。”

龐萌心底有種說不清的感覺時隱時現。他環顧四周,神情茫然。忽然,他目光被小路邊的一處草叢吸引過去。那草叢中似乎有件異物,幾縷朝霞落在上麵,折射出些許光芒。

他心中奇怪,走近了才發覺是一塊木牘,因為沾了露水,所以瑩瑩生輝,自己也覺著好笑,轉身要走。他下意識的又回頭瞥了一眼,突然覺得木牘似乎眼熟,便上前兩步彎腰撿起,待看清楚了臉色驟變。這木牘正是他發給趙無故的符傳。

“這是怎麽回事?”他心裏沒底,抬頭眺望前方。

這條小徑被草木遮掩,看不分明通向何處,他又向前走了幾步,瞧見路邊有塊石碑,寫著“淺南驛”三字。俯身察看,驀然發現小徑上有馬蹄剛剛踏過印記,心想不好,起身大聲呼喚袁六郎過來。待袁六郎過來,他也顧不得解釋,道:“趙無故他們有危險,我們趕緊過去。”

兩人氣喘籲籲趕到荒驛,正好撞見衡三砍傷趙無故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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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萌說完找到她們的經過,懊惱道:“我們還是來遲了。”

徐嫗聽罷龐萌敘述也是後怕,撫著胸口道:“虧得你們仔細,不然我們也是性命不保。”

龐萌又問起其他人的情形,令月道:“宋伯和頌娘原本與我們一起行路,後來走散了,現在也不知道在什麽地方。”徐嫗在旁頗是尷尬,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龐萌思索片刻,叫過袁六郎,道:“這次去長安的路途頗多艱險,我擔心的就是徐嫗和宋伯。你先行一步,最好能尋著宋伯和頌娘,伴他們一起去長安。我與徐嫗一起走。”袁六郎點頭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