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奇襲

趙無故和徐嫗、令月被關在閣樓上,不知不覺間天色漸明。白裏透紅的晨光穿過窗洞和屋頂的縫隙落到屋裏,一縷一縷,明晃晃的。

趙無故借著晨光打量這閣樓。閣樓上空****的,散落著一些木板和碎瓦罐。擱板也幾近腐朽,他稍微用力踩一下,便吱嘎亂響,幾片朽木瞬間化為木屑,紛紛揚揚落下去。趙無故嚇的連連後退,不敢再用力了。

霍四似乎聽到屋裏有動靜,走進來察看。徐嫗見他進來,叫道:“為什麽要將我們關在這裏啊,餓了。”令月拽了她一下,示意不要去招惹衡四。徐嫗摔開她的手,道:“真是餓了。”又衝著樓下喊道:“你要餓死我們啊。”

衡四道:“你也不要吵了。我兄長已去鎮上買飯食,待會就回來,餓不死你。”

徐嫗還要叫嚷,令月在旁輕聲勸道:“好了,不要惹惱了這人,他比他兄長凶多了。”徐嫗這才慢慢挪回牆角。

衡四抬頭張望了一番,看這三人都呆在閣樓上,也放下了心。他似乎嫌屋裏醃臢,又走了出去。

趙無故看他出門,沉默了一會,忽然精神振奮,語氣在帶著欣喜說道:“這裏隻有衡四一人了。”

“怎麽,你能製服他?”徐嫗瞥了他一眼,帶著嘲諷的口吻說道。

趙無故咬咬牙,道:“未必製服不了他。”說罷,環顧四周,想找一根棍棒,可撿起幾條木板,不是太細,就是已經腐朽。

他失望的一屁股坐下,不料這塊擱板也已朽壞,承受不了他坐下的衝力,哢嚓一聲裂出一個大洞。他猝不及防,屁股陷了下去,人被卡住了,便掙紮著想起身。

那閣樓不甚牢固,被他弄的吱吱嘎嘎搖晃起來。徐嫗和令月嚇的臉上發白哇哇亂叫,腳後跟蹬著樓板迅速退到了角落裏,雙手緊緊抓住屋頂的檁條。

衡四聽到屋裏鬧騰聲,急忙跑了進來。

趙無故雙手撐著擱板,用力將身子拔了出來,躺在樓板上大口喘著氣,歇了一會才覺得好些,就要站起。

他也忘了是在低矮的閣樓上,腦袋嘭的一下撞到了房頂,頓時兩眼發黑,站立不穩,身子就朝前撲去。心想不好,趕緊伸出雙手撐在了閣樓邊沿的橫梁上。

在閣樓本來幾搖搖欲墜,那裏還經得起怎麽用力一衝,隻聽哢嚓一陣巨響,轉瞬間塵土飛揚,閣樓塌了。

衡四站在下麵朝上張望,猛聽得轟隆一聲,接著漫天的灰塵撲麵而來。他猝不及防,眼睛被迷住了,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閣樓就塌下來了。橫梁、擱板加上趙無故的重量,已經一起砸到他身上。他悶聲哼了一下,倒在地上就不動了。

趙無故摔的灰頭土臉,腦子裏一片空白。他搖搖晃晃站起身,揉了揉眼睛,驚慌的環顧四周,呆了一會,想起閣樓是還有徐嫗和令月,便仰起頭,焦急地朝著上麵大喊:“徐婆婆,令月。”喊了幾聲,並未回應,他慌了,再喊時嗓音也在顫抖。良久,才聽到一聲纖細的話音:“我們在這裏。”

“你們在哪裏啊”趙無故尋聲望去,閣樓塌了一半,斷裂的木條橫七豎八懸著,昏暗的角落裏,依稀可以看到兩個蜷縮的身影。他又驚又喜,脫口而出:“你們沒有摔下來啊。”靜默片刻,隻聽一聲怒吼:“你就盼著我摔下來吧。”

趙無故嚇的一激靈,迅疾叫道:“你們別動,我去找梯子來。”說著就跑到屋外,扛起靠在門口的木梯奔回屋裏,架到塌了半拉的閣樓邊緣,道:“你們快下來。”

徐嫗彎著腰,顫顫巍巍邁向木梯,那半拉閣樓又是一陣吱吱嘎嘎亂響,她嚇得趕緊收回腳,退到角落裏。

趙無故急了,叫道:“你們趕緊下來,那半邊閣樓也要塌的。我扶住梯子,趕緊下來吧。”徐嫗聽他這麽一說,也不敢再耽誤。令月攙著她挪到梯子前,兩人一前一後,小心翼翼地下了梯子。

三人站在一堆廢墟上,心有餘悸。趙無故看了下四周,覺得好像少了什麽東西,想了一會,猛地拍了記腦袋:“哎喲,衡四呢?”便四下搜尋。不多時,就發現了躺在廢墟下的衡四。

衡四滿臉是土,雙目緊閉,一根粗大的木梁壓在他胸口,身上紮著許多尖利的的木條,鮮血淋漓。趙無故蹲下身子,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還有呼吸。

徐嫗彎腰看了看:“死了嗎?”

“沒死。”趙無故肯定的回道。

“怎麽辦啊。”令月不敢看這種血淋淋的場麵,躲在了徐嫗身後,聽說這人沒死,探出頭怯生生問道。

“我們先出去。”趙無故也有些發怵。

三人一起走到屋外,天已大亮,清涼的晨風吹來,沁人心脾。

趙無故貪婪的大口大口吸氣。他剛才也是懵了,這時清醒過來,突然覺得逃跑的機會來了:“沒人看管了,我們跑吧。”徐嫗和令月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叫道:“跑啊。”

趙無故整晚都在琢磨怎麽才能逃走,現在機會就來了,頓時精神抖擻,道:“我進去把行囊取出來,即刻就走。”說罷轉身進屋。

屋裏一片狼藉。閣樓塌陷將屋頂也扯下了一大片,陽光照了進來,紛紛揚揚的塵埃在一縷縷光線裏飛舞。趙無故顧不得許多,就在廢墟裏尋找起來,不一會翻出了自己的布囊,高高興興係在身上,

三個人的盤纏都在趙無故的行囊裏,如果丟失,也就沒辦法去長安了。徐嫗和令月見他找回了行囊,高興的迎了上去。趙無故得意的拍拍係在身上的行囊。驀地,他發現徐嫗和令月臉上大變,像是見了鬼一般,指著他身後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

趙無故不明白怎麽回事,愣在那裏,未幾,他感覺有人拍了一下肩膀,不禁毛骨悚然。

他強壓著心中惶恐,慢慢回過身,隻見衡四站在身後,滿臉是血,手裏還拎著一把刀,寒光森森。他後退幾步,戰戰兢兢說道:“你沒死啊?”

“沒死。”衡四伸出血手抹了下臉,裂嘴一笑,愈發陰森恐怖。令月瑟瑟發抖不敢正視,躲到徐嫗身後,徐嫗也連連倒退,嘴裏嚷著:“你不要過來啊。”

衡四手裏拎著刀,踉踉蹌蹌衝著趙無故過去,獰笑著,雙手慢慢舉起刀,作勢要劈了下來。趙無故大駭,閃身躲過。衡四跌跌撞撞追上來,舉刀又要砍。不過,他剛才被砸暈頭,又身受重傷,步履蹣跚,費力劈了幾下,都劈空了。

趙無故見他不依不饒,便撿起一塊木板抵擋。衡四搖晃著腦袋,隻是糾纏住趙無故不放,又舉刀劈了幾下。趙無故雖然身子單薄,但與受了重傷的衡四想比,手腳靈活多了。他一麵躲閃一麵用木板磕開刀刃,沒被傷到。

衡四累壞了,將刀插地上,雙手撐著刀柄,佝僂著身子呼哧呼哧直喘粗氣。

趙無故怕他再來砍殺,趁這機會挺起木板用力捅了過去。衡四本來就身子發虛,被趙無故這麽一捅,站立不穩,人朝後倒去,後腦勺嘭的一聲撞在石壁,靠在牆上停留了片刻,便軟軟的滑到地上,嘴裏似乎還咕噥了一句:“完了。”

四周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隻是空氣中彌漫著絲絲縷縷的血腥味。令月忍不住想吐,她扶著一棵小樹,彎著腰,手掐著脖子,不住地幹嘔。徐嫗這時倒是冷靜,乜斜她一眼,慢慢靠近躺在地上的衡四,察看一番,道:“死了。”

趙無故癱坐在地,臉色慘白,上下牙齒咯咯亂磕,過了良久,才說出囫圇話:“死了?”

“死了,被你打死了。”徐嫗看著衡四的血肉模糊的模樣,不知怎麽聯想到了自己的兒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兒子——,是不是也這樣”。

趙無故瞠目結舌,張著嘴半天也沒合攏。

“去長安,讓官府懲罰你。”徐嫗恨恨地說道,一把從他手裏奪過木板,拋得遠遠的。

這時,遠處隱約傳來的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