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突發命案

李默和關元意興闌珊地從龍潭觀出來後,天下起了小雨。待回到陵賜縣,已經是掌燈時分。斜風細雨下,雨絲鑽入脖子裏,感覺冰冰涼涼的。

李默兩手插口袋,和關元一起匆匆忙忙走去警察局找張靈秋。李默心裏一直惦記著,這汪少死時,現場倒是什麽樣的呢?隻是這幾天也實在抽不出空跑去找張靈秋——然而,他倆來的太晚了,這天,張靈秋早早就離開了警察局。

兩人撲了個空,又是吃晚飯的時間,於是李默提議,不如簡單點,吃碗麵就回去。正說著,他倆經過一家麵店,李默立刻走了進去。

這家店鋪門麵不大,統共也就擺了三張桌子。

坐在橫條板凳上,關元看著桌子麵上黑漆漆的油膩,忍不住伸出手指,對著桌子角上摸了摸,一股子的黏糊糊。他又抽出筷子看了看,眉頭微微皺了皺。向店家要了一杯水,洗了洗筷子,還幫李默也洗了下。

李默有點好笑地看著他,調侃著說:“讓少爺吃這個地方,還真是委屈了。”關元被他一取笑,倒是臉上一紅,分辯道:“這店不幹淨,別回去拉肚子。”

李默笑嘻嘻地看著他,不發一言。這時,他倆的大排麵端上來了。看著碼得整整齊齊的銀絲麵條浸在紅湯裏,一大塊炸的金黃的麵拖排骨擺在麵條上,香味陣陣撲鼻,關元雖然覺得這個店看起來有點髒,但也顧不得許多,扶起筷子吃了起來。然而,兩人還沒吃幾口,就看到店門外匆匆跑過一群人。李默和關元正探頭向外看,忽見有幾個人跑進麵店,對著老板娘說:“不得了,妖怪又出來殺人了,來福酒樓裏死人了!”

一聽到是“妖怪殺人”,李默和關元的神經立刻繃緊了。李默嘴巴裏的麵條還沒咽下去,就立刻扔下筷子,和關元衝出麵店。

來福酒樓就在前麵不遠處。

此時雨絲更加密集了,才走了沒多少路,兩人都是一頭一臉的雨水。飯店門前已經擠滿了人。飯店門口依然霓虹燈閃爍,但是每個進出人的臉上都掛著嚴肅的表情。

李默看到警察局裏的人已經到了,甚至連張靈秋也在現場。原來當時張靈秋就在來福酒樓二樓吃飯。

李默和關元從人群外費勁地擠到前麵,不過無法進入現場。他倆心急如焚,幾乎可以肯定,這個案子和汪少之死,是有聯係的。

這時,李默忽然看到張靈秋滿頭大汗地從來福酒樓走出來,立刻大聲叫喊。張靈秋一看到是他倆,眼前一亮,趕緊讓人放他倆進來。

“和汪少一樣的死法?”李默劈頭蓋腦地問。張靈秋陰沉著臉點了點頭,問道:“汪少的案子有進展嗎?”

“有進展,但是問題還是很大。”李默簡單回複了下,但也來不及多說什麽,隻是督促張靈秋帶他去案發現場查看。

死者是來福酒樓的老客人範富貴和崔久。他倆本在二樓包了一個包間,結果菜還沒上,人就死了。死的還挺慘,兩人肚子都被剖開,鮮血流了一地。也正是這地板上的鮮血,滴到了一樓大堂吃飯客人的身上,這才發現景美包間裏發生了殺人案。

範富貴是陵賜縣最大米行的老板,已經有六十歲了,生得膘肥體胖,臉上盡是麻點。據說是小時候得了天花留下的。他為人好算計,但從不拖欠工人的工錢,逢年過節,尤其是臘八節時,也會在街頭架起兩個大鍋子熬點稀粥分給窮人。平時,他最喜歡聽人叫自己一聲“範大善人”。

不過這個“範大善人”的稱呼,其實也並不能做數。至少,所有喝過範家米粥的人,都在暗地裏說:“一碗粥,三粒米,其他都是湯。”這話傳到範富貴耳中,他倒也是跳腳起來,說自己平白浪費了幾袋子大米,去喂給這些白眼狼。

其實他本就不願意做這些事情,還不是為了討八十歲老母親開心。

範富貴母親是個極度虔誠的佛教信徒,每年隻有冬季才進花園子,春夏秋三季連花園都不敢進,怕不小心踩死螞蟻或者蟲子。而範富貴在侍奉母親上,倒是個大大的孝子,雖然心裏不舍得那白花花的大米拿出去煮粥給窮人喝,但是每次隻要母親稍一提起,他也就唉聲歎氣地去做了。

隻是平時缺斤少兩的事情做多了,這賑濟的事情,自然也是習慣成自然,扔進大鐵鍋裏的米,怎麽也得是石子和米粒對半開。另外更兼有生意人的習氣,覺得自己平白無故損失了這些錢,多少要換回點什麽,哪怕是一聲好聽的也行。所以,換來一聲“範富貴善人”,也算是勉勉強強撈回一點本錢了。

其他方麵,範富貴倒也沒做什麽,不過就是喜歡聽個小曲兒,捧個角兒什麽的。範富貴怕老婆怕得厲害,討過一個小老婆,但隻敢偷偷摸摸在外麵設個小公館。不過饒是這樣,最終還是泄露了風聲,被大老婆帶著一隊娘子軍,直接衝進外宅,當著範富貴的麵,將衣衫不整的小老婆揪了出來暴打一頓。於是後來,範富貴也死了納妾的心,隻是開始捧捧戲子,過過幹癮了。

而崔久,是平時幫範富貴收賬的。他個子不高,人很瘦,平時不愛說話,喜歡喝酒和賭錢。崔久打架很厲害,跟不要命似的,時間一長,大家一看到是他來要錢,都嚇得東躲西藏,

這天,本是範富貴約了崔久一起去來福酒樓吃花酒,所謂吃花酒,就是叫一些姑娘作伴。當時他倆先到的包廂,結果姑娘們還沒到,他倆就已經死了。

來福酒樓發生騷亂的時候,張靈秋正在三樓包間內吃飯。當飯店經理倉皇失措地找到他時,張靈秋剛坐下夾起一塊紅燒肉,還沒來得及塞進嘴裏,就被老林告知,飯店裏發生了命案。

一聽到這事,張靈秋當即就罵罵咧咧起來:“都他娘什麽事情,老子屁股還沒坐熱。”可抱怨歸抱怨,人命關天,張靈秋畢竟不敢耽誤事情,還是隻得跟著經理走到案發現場。

結果沒想到,這現場的驚悚程度簡直就是……張靈秋的牙又痛了,這,不就是汪少之死的翻版嗎?

死者範富貴還坐在雕花椅上。他上半身趴在圓桌上,眼睛圓瞪地看著前方,一臉驚懼,似乎不相信對方居然會殺死自己。椅子下麵,是滴滴答答的鮮血,甚至連腸子都掉下來。

而崔久也好不到哪裏去。他臉朝下,渾身是血地躺在門口。看起來,似乎是想奪路而逃,但被人一刀斃命。崔久的肚子也被人剖開了,猩紅的血流了一地。

而現場……張靈秋惱火地發現,現場已經被一些人踩過了,留下的痕跡非常淩亂。他黑著臉等手下趕來後,指揮他們維持現場,自己和阿坤幾個人在死亡現場取證了半天,可基本沒找到什麽有利證據。

這時,範富貴老婆也趕來了。她一跨進來福酒樓就嚎哭起來,淚水從銀盤大的臉上滾滾落下,裹在綠綢旗袍裏的身子不住顫抖,肥肉如同海浪一般上下抖動。

張靈秋嫌惡地看了一眼,但也沒辦法,隻得使了個眼色,讓阿坤去詢問。可是問來問去,範富貴的老婆都隻是哭哭啼啼的,說什麽自己家男人怎麽會吃花酒呢?一定是不要臉的崔久拉著範富貴來的。崔久就不是個好人,還要叫一群婊子陪酒。罵了半天後,阿坤終於找到機會插話進去問:“你可覺得,是誰會殺死他倆?”

聽到這個問題,範富貴老婆頓時止住哭聲,摸了摸頭發,又清了清嗓子,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

看到她居然擺出這個動作,阿坤頓時來了精神。

“被誰殺死?”範富貴的老婆沉吟著,送了一個眼風給阿坤,塗得猩紅的嘴唇學著當時外國電影裏最紅火的那個外國女人,叫什麽曼的,微微撅起,說:“一定是崔久殺了範富貴!”

這麽一個有著獨特創意的回答,頓時驚呆了阿坤和張靈秋。他倆身子湊近,低聲問道:“此話怎講?”

“這個死鬼,唉。”範富貴老婆歎了一口氣,忸怩了半天,“真的。每次吃飯,崔久總是偷看我,看的我好生氣,可是我從不理他。依我看,這次一定是崔久設局要害範富貴,結果沒想到,自己反被範富貴殺死了。”說到這裏,範富貴老婆又大哭起來,不過這次她的哭,是歎自己紅顏薄命。

聽到這麽一個雷人的推理,張靈秋摸了摸鼻子,沒說話,直接走出了飯店,而阿坤苦著臉,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