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何為大秦法治
秦蘇聞言，卻是搖了搖頭，神色顯然一副不大讚同的模樣。
沒想到，這些大秦重臣，竟也選擇了討好他這位新上任的皇帝而采取迎合的話術，那這可不利於他接下來的一係列政策了啊。
一眾大臣見著秦蘇的臉色變得隱隱有些陰沉了起來，更是覺得心中大驚。
他們心中在不斷地自我檢視，難道先前他們說錯了什麽話語，以至於讓陛下不痛快了嗎？
“陛下，不知道是否是對吾等臣下的口頭答應不大滿意？如果陛下想要具體的方案措施，我們可以各自回去草擬一份，等到明日，定然可以給陛下一個十分滿意的答複的。”
王綰適時出聲說道。
他可不想，秦蘇才一上位，他們這些人就惹得他不快，以免心中留下無能昏庸的印象來。
還記得先前那趙高便是如此，自從秦二世上位後，就總是搞這套因言獲罪，隻要他們的回答不符合預先設定的答案，那麽就會被劃分為反對派，最後被秦帝國的法製鐵拳鎮壓而不自知。
章邯、馮去疾與馮劫也都是默默地在觀察著秦蘇的神色變化，他們突然發覺，以往宅心仁厚的公子扶蘇，如今竟然變得深不可測，仿佛不再是以往那位心慈手軟了的文人了似的。
恍惚間，他們都有些錯覺。
難不成，是始皇帝回來了，這才讓他們感受到那股發自靈魂深處的威嚴！
“諸位愛卿，是不是忘記了，我們大秦，是以什麽來立國的嗎？”
秦蘇歎了一口氣問道。
“是法治！”
眾人倒是異口同聲，答得很快。
畢竟，若不是那紀律嚴明的法家思想，秦國根本不可能在短短百年間，就積攢足夠強大的國力，號召民眾，全民為兵，舉國參加戰爭，最後橫掃六國，一統天下。
“可是如今大秦，是什麽在治理著國家？”秦蘇繼續反問道。
他沒有直接甩出自己的底牌，畢竟在這些活生生的人麵前，必須要先做通了他們的思想工作，才好讓他們為自己辦事。
否則，哪怕他想出再好的政令，頒布下去，估計也施行不開，到時恐怕就會讓這大秦天下，直接進入新莽王朝了。
一眾朝臣頓時沉默了。
饒是以他們的聰明才智，也被這一問題難住了。
“回稟陛下，是人！”
這時，那感知到了秦蘇心意的蒙毅，突然站出身來，大聲地回複道。
此話一出，再度讓一眾朝臣的心髒，“噗通”一跳。
是人……
是人！
這難道不是廢話嗎？
法條，隻是紙麵上死的文字，隻有人的意誌才可以去執行。
蒙毅的回答，出乎他們意料之外。
不過，仔細想來，卻又在情理之中。
是啊，所謂的法治，應該是將法律的規章製度、形式、程序等正確無誤地灌輸到上至士大夫下至平民生活的方方麵麵。
而人治？
那便是“上邊說了算”！
這，當然並不是所謂的法治，隻不過是將權威集於一身的人治罷了。
一時之間，通政大殿內，隻有沉默的氛圍。
饒是他們平時學富五車，可是如今麵對秦帝三世的詰問，這些秦國的一幫重臣，也不知道該作何言語了。
“諸位愛卿，對毅的發言，可有意見啊？”秦蘇繼續問道。
他神色淡然，但也知道，這些重臣，已經被他拿捏在手裏了。
畢竟，他點出了最為致命的問題。
那便是——法家的法理是如何成立的？
那自然是法家學者的一言一行構成，而其根據，不過是針對人的惡行進行賞罰分明的一種規定罷了。
可這，遠遠不是法治，而是人治。
也正是因為這“人治”，才導致了趙高暗中謀權錯位的陰謀成功！
若是秦帝國的法律足夠完善，不將偉力歸於皇帝一人之身，豈能讓那趙高鑽了法律的漏洞、竊了大秦的國？！
一番思索之後。
一眾朝臣皆是無奈地歎息道：“微臣等，無以為示！”
“好，既然你們都認了，那我也直說了吧！”秦蘇點了點頭說道，“趙高有大罪，按照秦朝律法，已經行了車裂之刑，而且蒙恬將軍也已經去執行了，希望你們日後引以為鑒，若是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當株連九族！”
“是，陛下！”眾人再諾，他們心中知道，這是公子扶蘇在立威。
趙高一死，從今往後，大秦在公子扶蘇的帶領下，要走向一個法治更加昌明的強大國度了。
“不過，這還不夠。”秦蘇繼續說道，“我先前說，大秦現在是人治，為什麽呢？”
“這……”
一眾朝臣又迷惑了。
難道，陛下方才所言，並不單指趙高那事？
那還有什麽？
任憑他們抓耳撓腮，這一時半刻，竟也想不出來。
“法製，是大秦先前立國根本，建立了一套完善的法製製度，貫徹到百姓生活的方方麵麵，可是，在有法可依之前，百姓是靠著什麽來生活的呢？”秦蘇問道。
他一邊說著，一邊背負雙手於身後，踱步走在了大殿的正中央。
他就像是一名老師一樣，手裏拿著一把精鋼長刀當成是戒尺，逐一詢問滿朝重臣，到底何為法治？
這下，滿朝重臣更是感受到一股寒意撲麵而來。
他們如坐針氈，額頭上也是冷汗直冒，生怕自己一個答得不對，就腦袋落地了。
於是他們紛紛侃侃而談，也不管對或不對，隻要能讓秦蘇點頭，他們都將自己心中的答案說出來，爭取讓秦蘇滿意。
隻是，秦蘇卻搖了搖頭，這些人的回答，沒有一個讓他感到滿意的。
雖然，他也沒有繼續為難這些古代人，而是走到了大殿大門，他望著那鹹陽宮下長長的宮道，以及直達鹹陽市的宮門，背對著一眾朝臣道：
“法治的根本，是百姓的民生！
“如今百姓，正是需要休養生息的時候，也正是體現大秦法治的時候。
“可是你們卻說，放任百姓，自生自滅，美其名曰休養生息。
“然後，等百姓休息夠了，就拉出來再殺一殺他們的生命力，讓百姓永遠無法富足起來？還是繼續讓他們疲於奔命？
“敢問，這難道就是大秦的法治嗎？”
此番話一問出口，一眾朝臣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了。
秦帝三世這句話，實乃誅心！
誅了他們一眾法家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