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誰在叫我
“程一樹,程一樹……”
“誰?”程一樹似乎在夢中,但他不記得了,他睜開眼睛,依然是黑茫茫的一片。是了,他忘記了,他眼睛瞎了,已經看不見了。
“是我,給你送早飯來了,你起了嗎?”
程一樹深深呼出口氣,這才從半夢半醒中清醒過來。半夜做的夢讓他一時無法回神,所以他恐怕還得再耗費半刻鍾,才能想起自己身處何地。
“今天吃小餛飩,你最喜歡吃了,快點起來。”小姑娘嗓音清亮,.
“這就來。”程一樹應了一聲起床,撲通,他掉到了床底。
他徹底清醒過來,看到窗外微弱的陽光,哦,原來是夢中夢啊。他的眼睛確實自小就有隱疾,但還不至於瞎了,就是看人有些模糊,近看就能看清了。
晨間院內已有人聲,這裏是國子監,他住在應辰甲號院,院裏住五人,是國子監裏一頂一的優等生院落。小院不大卻極整潔,東西廂房共六間房,本該是六名生員,但那位學生不知怎的,國子監開學已好幾天了,他卻並未來報道。
程一樹慢吞吞起床,又慢吞吞的梳洗,整理好後去了餐堂。院裏其他四人已經幫他拿了早飯,見他進門便衝他招手,“這裏,今天吃餛飩,記得你最喜歡吃了。”
程一樹心下一驚,這話怎麽似曾相識?
程一樹跟同窗吃過早飯便回了院子,他這些日子感染了風寒,先生讓他在屋裏休息。卻又不拘束他每日用餐和行走,仿佛絲毫不害怕他的風寒會傳染其他人。但其實很少有人知道他是會那麽一點醫術的,家中娘親祖上曾出過禦醫,就連外祖年輕時都開過醫館,他年幼時耳濡目染,能背不少草藥名。
他沒有感染風寒,隻是莫名的乏力頭痛,這幾日時常噩夢連連。他怕自己得了什麽不治之症,偷偷跑出去請大夫幫忙看過,大夫都說他沒事,就像他平常給自己把脈感覺的那樣。之所以要偷偷出去,是因為自從書院說他得了風寒之後,雖然沒有限製他在院裏活動,但卻不能出院了。說是怕傳染給外麵的普通百姓……
天地良心,他其實也就是普通百姓,哪怕就跟外麵的人不一樣了?先生發現他偷跑出去,訓斥他一頓後讓他暫時不要上課,也不能去前院書院,如果再違反,便直接禁他的足。
程一樹有些不明白,既然說是風寒,既不給他請大夫又不給他拿藥,就這麽讓他熬著,他有點看不懂他們到底想幹什麽了。
原本他還曾去請教過院內另外四位學生這幾日都教了什麽,然而那四位諱莫如深,隻說先生們因為院裏丟了一個人心急如焚,正四處找人呢。
程一樹雖然心中疑惑頗多,奈何院子裏沒有一個跟他關係特別好的朋友,大家都是剛來沒幾天,又都來自天南地北,院裏六人京都的學生隻兩人,其中一人還失蹤了。
之所以先生們能這麽快知道他失蹤,就是因為他家住京都,五天前逢休沐日未回家,家裏人找來,才知道他不見了。程一樹迷迷糊糊的想著,沒想到又睡著了。最近他好像很貪睡,也許是患風寒的緣故。
“程一樹,程一樹。”又是那個熟悉的女聲,程一樹剛想應,又住了口。這裏不對勁,他想,他們院裏根本沒有住女學生。
“程一樹,你聾了嗎,為什麽不答應?還不快點出來,山裏的土豆該收了,大家都去挖了,誰挖到是誰的,你不想今晚沒飯吃吧?”
那自然是不想的,程一樹想。隻是,土豆是什麽?哪裏的山裏?到底多少人去挖?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心裏似乎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最好按照她說的做,否則後果恐怕會很嚴重。這裏依然是夢境吧,所以才會夢到他不認識的東西,他沒見過的人,奇奇怪怪的夢。
程一樹強撐著起床出了門,發現這也是一個大院子,隻是院子裏住的就不隻那麽幾個人了,居然住了幾十個。大家手拿小鋤頭背著背簍默默往院外走,程一樹看了看自己門外,也放著一個小背簍,背簍裏是一把小鋤頭。
他深吸口氣,為了讓自己看著行為不那麽突兀,於是背上背簍拿著鋤頭,混進了外出的隊伍裏。也不知道這夢什麽時候醒,他歎了口氣,覺得自己不喜歡這裏,哪怕這是夢裏。
“兄台,兄台?”程一樹覺得自己可能沒睡醒,所以腦子迷糊,他回過頭去看誰在叫自己,或者,是在叫別人?
卻是一位年輕公子,書生氣十足。年輕公子見他回頭愣了愣,“原來是位翩翩佳公子,你也是剛來嗎?我才來五天,應該說正式過來五天,很多規則都不熟,你恐怕比我還懵懂,路上我跟你介紹一下吧。”
“那就多謝兄台了。”程一樹看了書生一眼,“你怕是尚在遊學吧,怎麽會來這裏?”
“說來話長啊兄台,我明明是在書院的,誰想到眼睛一閉一睜,就到這兒了。起初我還以為是在做夢,因為很快夢就醒了,我還去餐院吃了餐飯,又跟先生請教了幾個問題。結果先生說了什麽我完全不記得了,因為他說我得了風寒,腦子不太靈活……誰知道很快我又來到了這裏,結果呢,這麽久夢都沒醒,你說我到底是在做夢,還是沒做夢啊?”書生似乎終於遇到了知音,話說個沒完,“我在這裏挖了好幾天的土豆,那東西怎麽說呢……”他吞了口口水,“就還挺好吃的。”
程一樹忍了眼前的人片刻,到底沒有打斷他的話。他心裏的疑問比他還多,比如為什麽他做這夢之前也得了風寒?怎麽聽起來他跟他來這裏之前的經曆那麽像,幾乎一模一樣?至於那土豆,原來是一種食物,可他博覽群書,真的沒聽過這東西。
但他很快就見到了這種叫土豆的植物,不,嚴格來說是它的根莖葉子都見到了。旁邊的書生還在嘰嘰喳喳說這種東西煮熟了好吃,程一樹想,或許吧,隻是他們為什麽要來這裏挖土豆呢?如果是夢,為什麽這麽真實?如果不是,他是怎麽來這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