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東山三劍

河水北岸,名曰棘津。此地雖水深滿港闊,岸邊卻荊棘叢生,與其它河段的蘆葦形成鮮明對比,故被當地百姓稱為棘津。今河南省延津縣城西北,尚有汲津鋪一地,便約為古棘津渡口。

“大人,此地雖小,實則大有來頭啊!”看到離軒上岸後對此似乎很感興趣,南門榀笑道。

“哦?”離軒轉頭看向南門榀,他知道南門榀飽讀詩書,學問不淺。

“大人應知呂尚其人吧?”南門榀道。

離軒點頭,周朝八百年國祚開創者之一,豈能不知。

“相傳薑子牙在輔周伐紂之前,即在此直鉤垂釣,並以撮麵為生。後來文王到此地,河邊遇到薑子牙以直鉤垂釣,與其交談,最終以古稀之齡輔周,推翻了紂王,成就周朝八百年基業。”南門榀此言,傳說居多,實證不足,事實上,更多人認為,周文王是在渭水之濱的磻溪(今陝西寶雞境內)遇到薑子牙,而非遠離周興盛之地極遠的中原棘津,但畢竟有此一說。

離軒遙望岸邊,說道:“也不知太公望垂釣之所在何處?”南門榀搖頭不知。

離軒暗想:“周興八百年,薑子牙被封之齊地,也向為世之大國,也不知是薑太公釣到了周文王,還是周文王釣到了薑太公?”

不管這個傳說是真是假,總之,這是一個有故事的地方。

棘津是一個小鎮,由於此地扼南北咽喉,水路交通便利,小鎮的繁榮,遠勝一般以軍事目的而建的縣城,算是附近百裏的一個經濟中心。南來北往的商賈,多在棘津小鎮休憩,許多貨物在此集散,通過水路發往各地。

旁邊就是軍事重地延津關,因此,官方也在此建了驛站。離軒一行連續多日趕路,雖然走得不急,但很難遇到條件不錯的官驛休息。離軒等人武功既好,又正當壯年,當然無所謂,但再看看小樹,連日的奔波可就有些吃不消了。小樹生於關中,又在離府長大,沒吃過什麽苦,原本長得光鮮水嫩,但連日奔波後,已經頗顯憔悴。

“這小鎮看起來還挺不錯,我們在這裏休整一兩日吧。”離軒發話,隨行自沒有意見,在小鎮住下,遊遊逛逛,養足了精神。

離軒也帶小樹在鎮上品嚐了這裏的特色小吃。說起來,出關之後,離軒還沒有攜小樹到集市上閑逛過。他們二人名雖主仆,卻無異於兄妹,小樹雖比離軒略小,卻也是一個大姑娘了。如果在普通人家,早已嫁人生子。不過,以小樹目前的狀況,自不會再嫁他人。

兩日後,離軒等繼續北上。

行得半日,官道前方,一個平緩的土丘出現眼前,形成一道長坡,周圍視野開闊。

在土丘之上,有三騎並列,朝著離軒一行看來。三騎皆為純黑大馬,馬首仰起足有一人來高,衝鋒最是迅速。

突然,中間一騎一夾馬腹,揚鞭向離軒一行衝來,左右二騎緊緊跟上。

“戒備,準備迎敵。”親衛隊(文書到達,護衛改為親衛了)隊長長劍出鞘,怒吼一聲,在前麵形成防守陣勢。來人實力不明,但區區三騎敢於衝擊他們,想來絕不會弱。

三騎在距離車隊約二十丈時,急停下來,並沒有直接衝擊車隊。

“前方可是朱家朱大俠?鄙人東山三劍之顧孟山,攜弟顧仲山、顧叔山前來拜訪。”中間一騎拱手道。顧孟山眼望朱家離軒二人,覺得有些眼熟,但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裏見過。

朱家輕輕策馬,拱手說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東山三劍,久仰。在下正是朱家,不知三位自齊地遠道到此,找朱家何事?”朱家明白,這幾人能知曉他們的行程和名姓,來這裏決非拉家常,這三人名氣不小,本事也必了得,到是得好生應對。

顧孟山嘿嘿笑道:“我們兄弟三人,嗜劍如命。聽聞朱大俠劍法無雙,想要討教一二,可否賜教?”

果然是來找事的!

“哈哈,朱家也正有此意,就在此討教一下名滿天下的東山三劍高招吧!”朱家騰空而起越過親衛隊,穩穩地落在三劍客麵前。

其實,這“東山三劍”與朱家離軒,已經是老熟人了。當年在寧秦,三劍欲綁架扶蘇未果,其中兩人和離軒朱家交過手。不過,由於當時三劍作了一些喬裝,而離軒與朱家二人,從少年變為青年,雙方都有了較大變化,所以一時都沒有認出對方,隻是略感熟悉。

離軒輕帶馬韁在旁觀戰,親衛隊長欲率隊跟上,朱家往後一擺手:“東山三劍名滿天下,我和他們切磋的機會,你們可別搶了。哪位先來賜教?”

顧孟山眼眶一縮,知道朱家確是勁敵,而這些親衛也都不弱。看來,此次隻能是“交流切磋”了,僅僅這幾個人,他們就吃不下。

顧叔山正要上前,顧孟山伸手止住了他:“老二,你穩一點,試出他虛實即可。”

顧仲山點頭,翻身下馬,一步一步向朱家移去,每移出一步,氣勢就上升一分,在進入攻擊範圍後,長劍出鞘,身形突然變化,從凝重而轉輕盈。

朱家拔劍,兩人鬥在一起。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兩人同時驚呼:“原來是你!”巧之又巧的是,當年在寧秦,正是二人交手,朱家之劍即寬又長,極為罕見,而顧仲山的劍法技巧爐火純青,也獨具特色,是以二人相互認出了對方。

顧仲山當年一時大意,傷在朱家手上,但對少年朱家的劍法也頗為佩服。如今得知對方就是那個少年,在更加小心的同時,也生了找回場子的心理。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如今朱家的劍法已然大成,超過了少年朱家不知凡幾。在他抖擻精神將成名劍招剛剛施展出來,以詭異身法刺出刁鑽一劍時,朱家簡單的一拍一壓,就讓他感到劍身沉重,凝滯晦澀。

朱家並沒有用高超的劍招,而是將基礎劍技用到了極致,一招之間,就已經盡占上風。

“糟糕,二弟撐不過十招!”顧孟山大驚,他也認出了朱家,驚異當年少年已經達到如此高度。縱然是自己上場,大概也最多能支持二十來個回合吧。

顧叔山也看了出來,急忙出手,在朱家撩劍將要掃到顧仲山手腕的時候,擋下了這一劍。雖然擋下,卻覺得別扭無比。這是自己劍法被克製的表現。

朱家哈哈大笑,豪情滿懷,一人獨鬥雙劍聯手,猶大占上風,將二人逼得連連後退,精彩劍招根本施展不出來。

顧孟山麵露苦色,自己以劍法天才自居,單純以劍法而論,也足可與燕雲神將比肩,但今日看到朱家的劍法,大巧若拙,返樸歸真,簡單的劍技,在他手中卻能發揮出最好的作用,將兩位兄弟的劍招克製得死死的,這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朱家還如此年輕,以後會達到什麽高度,真是不可想象。

忽然想到,旁邊那位青年離大人,與這個朱家年齡相當,也有些麵熟。想到這裏,顧孟山猛然朝離軒看去,發現此人真是當年兩位少年劍客之一。

顧孟山這一驚非同小可,當年兩位少年劍法相當,幾年過去,他們仍在一起,而朱家已經達到如此高度,這位離軒離大人會弱上多少?

顧孟山驚出一聲冷汗,慶幸自己三人並未一來就殺,而是以切磋之名與朱家交手,否則再加上十多名軍中精銳,自己三人連離開都是奢望。

想到這裏,再看向三人,顧仲山顧叔山已經險象環生,而朱家越來越遊刃有餘。當下拔劍淩空叫道:“住手!”擋住了朱家刺向顧叔山避無可避的一劍。顧仲山顧叔山在朱家劍勢下連退幾步方才站穩,頗為狼狽。

朱家住手,笑吟吟地看過去,問道:“顧大俠要三位一起上?如此甚好,又有半月沒有痛痛快快地切磋了!”如果三劍齊上,以顧孟山高出兄弟二人甚多的身手,估計會強上許多,一時間能鬥個旗鼓相當,就可以好好幹一架了!

“且慢!”顧孟山拱手道,“朱大俠劍法之精,我等萬萬不及。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得罪了,若再與朱大俠討教,那是不知死活了!”

“所以呢?”朱家笑問。

“所以,我們兄弟甘敗下風,向朱大俠賠罪,就此別過!”顧孟山說完拱手道別,便要帶顧仲山顧叔山離去。

“三位前輩成名多年,既然以江湖規矩向晚輩劃出道來指教晚輩,晚輩就不以官方規矩來了,但三位前輩連江湖規矩都忘了嗎?”朱家的語氣冷了下來,言語間也不再客氣了。

顧孟山苦笑,這位青年年齡不大,卻像是個老江湖,到底是哪個妖怪才能教出這樣的弟子啊!他不知道大墨者帶著朱家遊劍天下,短短十餘年,所走的地方已不下於東山三劍一生的足跡,這些伎倆,自然蒙不了他。

如果按照官方規矩,私攔官差,刀兵相向,是謂謀叛,若是他國人,則為戰爭行為,那麽,朱家一行可直接將三人圍殺;如果按照江湖規矩,自己找上門來,在對方能留下自己三人的情況下,卻沒有任何交待就想離開,自然也不是正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哪有這樣的江湖規矩?哦,要說有還是有,但那是在自己實力遠高於對方的前提下,這也是江湖規矩,說到底,是靠拳頭說話。

朱家和離軒並沒有一定要圍殺三人的想法,但是,這三人知曉自己一行的行程和底細,顯然背後有人指使,自然不能輕易放走。即使你們三人劃下了江湖道,那麽你們輸了,就按江湖規矩交稅唄!

這稅如何交有學問,稅重了自己受不了,稅輕了對方不接受。有的交一兩顆人頭……嗯,三兄弟同來同去,不可能這樣選擇;有的交上一隻手或者手指,隻要“稅務官”同意,沒什麽問題;也有的交點金錢,以示賠罪。

他們會交點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