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順手平了個叛

火光映照著叛軍,也映照著官驛前的眾人。

此時就連朱家都有一種深深的無奈。如果說之前還有一絲可能通過十餘位精銳的衝擊突出重圍的話,現在已經連這一絲可能都沒有了。自己可以憑借遠高於眾人的武功和地勢環境離去,但其他人再無一人有幸免可能。如今隻是希望,離軒能夠和南門榀、小樹等人趁目前叛軍未開始大清洗,悄悄出城,而自己則隻能放棄周等人,獨自脫身了。可惜這一隊精銳護衛,還未完成護送離軒到任的任務,就要身死新鄭了。

周感受到朱家的情緒,向他點了點頭。兩人達成了共識,大丈夫立世,當有所選擇和取舍,婆婆媽媽隻會導致更大的犧牲。

周看向韓楓,麵色複雜:“公子,臣為公子所看重,實屬知遇。既然如此,臣勸公子一句,趁早放棄複國之想,向我王自承其罪,恐還有自保之可能。在我大秦鐵騎之下,所謂複國,不過水中望月而已。”

韓楓臉色一變,而身邊眾人已是大聲喝斥。好不容易說服自己,鼓足勇氣走出這一步,自然不會有失敗之想,周此言當然很不受聽。狂熱者往往不可理喻,否則就不會有“不撞南牆不回頭,不到黃河心不死”了。

離軒趁著隊伍**,走到了隊伍前麵,離韓楓等人已近。之前一路跟來,目之所視,皆是叛軍,如公開對抗,無半分勝算。從大勢來看,韓舊貴族複國,確如周所說乃水中望月,不可能成功,但從局部形勢來看,叛軍確已掌握了新鄭城,僅憑城中數人,已無對抗之力。從自身安全計,趁亂出城,以待援軍,當是最佳選擇。但周實是不能不救,未到最後時刻,離軒不願放棄。那麽,也隻有想辦法“擒賊先擒王”。既是複國,隻要為首者伏誅,則其他人再無鬥誌——老板都栽了,我為誰賣命去?

離軒一直在等待一個接近的機會,而現在,這個機會正在出現。但他還不能行動,叛軍勢眾,若不能一擊必中,則功敗垂成。

如今周的勸降,令眾人大怒,紛紛出言喝斥周勸降之言。

周聽得前方喝斥之聲,知自己所言對方聽不進去,搖頭不再理會。

“已成我等俘虜,卻還勸降我等,真是笑話。幾隻小豬,殺了做得烤乳豬就是!”這一喝斥,前段諷刺得很是恰當,而後半段卻清新脫俗,把俘虜比作“小豬”,到也新奇。

朱家卻眼前一亮,餘光掠過此人,心下已知此人在提醒自己。嘿嘿,誰是小豬?我才是小豬啊!

出言者自然是離軒,感受到朱家已經認出自己,離軒繼續叫道:“公子,殺了這小豬,如何?”暗示朱家,自己的目標是公子楓。

周圍紛紛擾擾,韓楓到也沒有搭話。

朱家哈哈一笑,說道:“要殺我們,你們還得付出點代價。”說罷,長劍一震,嗡嗡嗡鳴叫聲中,挺身向韓楓一行撲去。

韓植攔在前麵,兩人交手不過三合,韓植已被離軒一劍梟首,這位未來的韓國將軍,此次完美行動中的軍事負責人,沒想到周旁邊此人如此了得,竟然就此殞命。幹造反這種工作,往往機遇與風險並存,而且風險大於機遇,韓植隱忍多年,才第一次走上曆史的大舞台,卻莫名其妙地仆街了。

眨眼間,朱家又殺了幾人,離韓楓更近了。

“保護公子!”眾人見朱家勇悍,大驚,紛紛向韓楓處匯集。開玩笑呢,韓楓可是唯一的正牌韓室後裔,如果他被殺,那麽這場以複韓為名的叛亂就成為笑話了。

“保護公子!”離軒也大叫著衝到韓楓身邊,讓韓楓處在自己的控製範圍。

突然長劍一抖,連續向韓楓身邊兩個老者刺去。猝不及防之下,兩人中劍倒地。

韓楓肝膽俱裂,又是憤怒又是恐慌,想要逃開,卻已被離軒一把抓住左手,長劍繞著韓楓周遭一圈連刺帶斬,將看出端倪攻向自己的叛軍逼開,回腕搭在韓楓頸上。

“首惡已伏誅,都給我住手!”離軒大喝一聲。平時離軒溫文爾雅,但此時以氣催聲,極具穿透力。

雙方都是一怔,往聲音來源處一看,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人人目瞪口呆。

複國後的預備君主韓楓,此時落在離軒手中,麵如土色。身後兩具屍體,卻是此次舉事的主要謀劃者,一位是預備禦史大夫,一位是預備相邦——韓噲。再加上軍事負責人韓植,三大“巨頭”,竟然盡數在短時間內仆街,而預備君主被擒,怎麽玩?

在叛軍掌控了全部局麵,抓獲周等隻是貓捉老鼠遊戲的當下,老天像是向他們開了個玩笑,風雲突變。玩反叛遊戲,就怕對方作弊,明明自己已經掌控全局,但對方卻派出一個頂尖高手,把己方老大一劍給殺了,還怎麽玩?

還打嗎?

打個屁啊!打給誰看?為誰打?

要知道,“為誰打”是所有軍士在賣命時必須解決的思想問題。守護、功業、權勢,或者簡單地為了自己的人生經曆……總要有一個理由,沒有理由的打仗,任何人都不會願意。

韓國不過是一個家天下的諸侯國,此次複國之戰,叛軍眾人不過是為了從中得到好處,一旦成功,作為“複國功臣”,權勢財富自然都不會少。然而,如今自己的金主已經或被殺或被俘,他們縱然殺了離軒等人,也無可領取酬勞的地方,誰還願意傻乎乎地拚命?

周畢竟見慣了世麵,雖然被離軒的突然扭轉乾坤震得回不過神來,但片刻後就恢複了清明。他走到韓楓麵前,歎道:“公子以為盡在掌握,卻又如何能料到此時之變化,此為天意啊!”

韓楓已經說不出話來。

周大聲道:“首惡已伏誅,眾人若有被脅迫參與此事者,放下武器,畫押於本令,本令必上報予以寬大處理。若有敢於繼續反叛者,必依律車裂並夷滅三族。”

眾叛軍**,打是沒必要打了,但應該逃走避禍,還是留個案底獲得寬大的機會,還是頗為猶豫。

“大人,您說的話做得了數嗎?”一人問道。

周微微一笑:“本令必盡力為大家爭取,至於結果,你們可以賭,看你們是可以帶著妻兒老小逃得過大秦的追捕,還是留下來給自己和家人一個機會。”

叛軍中**更甚。軍中相互的交流甚至爭執越來越多,有分歧就表示有了突破。

一人向離軒看來,說道:“這位英雄甚是了得,今日之事,其實是敗於英雄一人之手。敢問大名?”

離軒剛要說話,周已接話過去:“這位是大秦朝廷重臣,赴任監禦史離軒離大人!”說罷向離軒拱手,顯示離軒地位職務在自己之上。

“如此年輕,卻如此勇武,居然還是朝廷大臣,大秦之強,已無可疑。服了!”那人說罷,將手中劍扔在地上,發出輕脆的響聲。

聲音雖小,但卻成為一點星星之火,有了一聲,就有了兩聲,隨後是三聲、四聲……十聲……一片……人心是會傳染的,許多原本猶豫不決的人,在叮叮當當刀劍撞擊地麵的聲音中,紛紛扔下了武器。

韓楓心中一聲悲歎,閉上了眼睛。在準備如此充分,進程如此順利的情況下,莫名其妙地出現一個監禦史大人,莫名其妙地扭轉局勢,真的是天意嗎?他想起另一位周大人,很顯然,自己把這事搞砸了,他們並不會為自己再做什麽,努力撇清和他的幹係還來不及呢!

沒多久,眾叛軍多數人已經扔下了武器。但仍有少數人沒有扔下武器,而此時,扔下武器的人看向他們,那眼神,有點像……對,就像朱家看飯碗一樣的眼神,非常熱切。如果離軒和周一聲令下,他們肯定會撲過去,搶這來之不易的軍功機會,以求贖罪。

這些人反應過來,趕忙扔下了武器。

平叛,有的時候竟然如此簡單!

秦王政二十一年,新鄭反,旋叛平。

王得穎川守、新鄭令奏報,大悅,特賜離軒左庶長爵位,賜朱家五大夫爵位,周食邑兩千石,秩比郡守,護衛人等均有賞賜。就連南門榀在房中睡覺,都得到了不更的賜爵,這自然是另一種“株連”——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朱家一直不願入吏,拿到“飯碗”都是換錢,卻終還是“被賜爵”了。不過這也是好事,至少以後他行走江湖,頭上頂了一個五大夫的名頭,還是非常方便的。

“哈哈,廷尉,你這個弟子不但律法精深,而且頭腦清醒,很會做事啊!應急處置,卻能以一己之力平叛,另外,他武功似乎也不錯?”秦王政心情很好,笑著對李斯說道。

李斯自然更是開心,弟子去上任,都能在路上順手平個判,作為師傅當然得意了。

“回大王,離軒自幼習武,身手確實過得去,他那位朋友朱家更是了得,隻是可惜他無心入仕,否則到是一個人才。”李斯笑道。

“離軒如此才華,讓他做監禦史是否委屈他了?”秦王政現在對離軒這位準女婿是越看越順眼,此時心情大好,更想再給女兒和李斯一個麵子。

“離軒年紀甚輕,監禦史一職上磨礪一下,對他有好處。韓子曾言,‘明主之吏,宰相必起於州部,猛將必發於卒伍’,一步步來,離軒必成我大秦棟梁之材。”李斯卻很清醒,要讓離軒打牢基礎,而非一步登天。

秦王點頭。

“不過,由於離軒精於律法,如今邯鄲郡初立,法令落實必成問題,可讓離軒於監察郡守之餘,有總理刑政之權,便於發揮所長,為新郡普及大秦律法加快速度。”李斯建議道。

秦王稱善,令李斯擬文下發邯鄲郡及離軒。這一職權相當重要,原本監禦史隻有監察郡守之職,於地方上影響力不大,但增加了這一職權後,離軒相當於有了一郡之地的行政權,雖與監禦史監察職能衝突,但特殊時期行特殊之事,也為常事。

獲知新鄭韓室貴族反叛並被平,韓廢王安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