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道歉有用還要法律幹嘛?

劉大人緩緩點頭,說道:“離軒原為寧秦一亭長,因其身邊一人與我手下發生衝突,故而有一定了解。”在劉大人離開寧秦之時,離軒剛剛到任亭長一職。

“此人如何?”

“此人非常年輕,似與扶蘇有不俗交情。但我們並沒有過多交集,不太清楚其人其事。到是他那位朋友,武功還不錯,殺了我幾個手下。”劉大人把離軒幹的事,都歸到朱家身上了。

“那他那位朋友的武功,達到了什麽程度?是否可稱為高手?”周大人問道。

“高手?嗬嗬,如果限於寧秦一地,到是可稱高手,但周大人口中的高手,可不是那麽容易達到的。怎麽,周大人何以提到此人?”劉大人對朱家的武功不置可否,魏武卒雖不弱,但也僅僅算是精兵而已,遠遠稱不上高手。

“不知道劉大人是何時遇到的離軒,這個離軒,目前已是秦國派往邯鄲去的監禦史了!”周大人道。

“監禦史?厲害!監禦史雖為初設,其職不明,但與郡守、郡尉一起為一郡三大巨頭,地位不低。短短幾年時間,從一個亭長做到監禦史,看來是扶蘇之功啊!”劉大人吃驚之餘,又複感慨。有的人就是命好,不需要什麽本事,隻要能傍上大腿,什麽好處都占了。

“嗬嗬,劉大人可能猜錯了。這位離軒並不簡單,據線報,此人是李斯親傳弟子,律法精湛,甚得李斯所喜。此次出任監禦史,應是李斯所薦。”周大人道。

“哦……居然有這身份!那麽,如果把他殺了,周邊的局勢應該會亂上一陣子吧!此人現在何處?”劉大人眼睛一亮,有特殊身份的人,一旦遇刺往往影響會更大,這是常理。

“此人現在洛陽,之前我們曾動過手,但失敗了。”周大人歎了口氣。

“如此重要的人物,應當安排強手,確保成功的。”劉大人也歎了口氣。

周大人麵露苦澀,說道:“如果是慶虎去,你覺得夠不夠強?”

“慶虎?燕雲神將?”劉大人嚇了一跳,“周大人厲害,竟然連燕雲神將也請過來了?有他出馬那肯定輕鬆完成任務啊!”

周大人搖搖頭,說道:“正因此人身份特殊,我等也做了萬全之策,請慶虎出手襲殺,以保不失。但是,慶虎今日回來告知此事,說是任務失敗,他帶去的二十餘位高手也全部折損於微山之中。”想到這二十餘人一戰盡墨,周大人也覺得肉痛。這些人武功均不低,雖與慶虎等絕頂高手有很大差距,但也足可稱為小高手了。

劉大人一臉震驚,隨即想到一事,說道:“周大人剛才說離軒為李斯弟子,是不是李由派兵接應離軒,設下了埋伏?”周邊各郡主要官員的情況,劉大人等了如指掌,自然知曉李由乃李斯長子。他們曾試探過幾次,欲刺殺李由,但李由本身武功不低,再加上作為郡尉,身邊軍中高手眾多,他們根本找不到機會。如果是李由為師弟保駕護航,那麽此事就說得通了。

“問題就在於此,據慶虎所言,他們並未被軍隊攻擊,僅僅是離軒身邊護衛,就將他們全數留下,隻有慶虎一人逃脫。”周大人道,“甚至,慶虎是被離軒身邊一個叫朱家的年輕人正麵單獨擊敗!”

“不可能!”劉大人驚道。他怎麽也不會相信,一個山村出來的小子,武功再好,能夠正麵將身經百戰,名滿天下的燕雲神將擊敗。

“果然,劉大人也不相信麽……其實,我們都不敢相信此事,植甚至懷疑,是慶虎有所圖謀,故意混淆我等視聽。可惜了,我那二十多人啊!”周大人歎道。

劉大人若有所思,二人針對此事,又進行了一番討論和謀劃。

……

離軒與朱家、南門榀在洛陽城遊玩,自出函穀關,乃知天下之大,此次前往邯鄲,並不甚急。到了洛陽這樣的大城,到處轉一轉,了解一下天下各名城的獨特風格,當然是必有科目。李由、叔堅公務繁忙,自去處理公務,派了兩人跟隨使喚。

走進洛陽坊市,眼前琳琅滿目,各種新奇物品擺滿街道,兩邊小販林立,叫賣聲不斷。中原為文明之源,其文化的先進性,比起關中還是有一定優勢的。

“軒哥兒,這就對了,你是該好好選幾樣東西,請人帶給公主和如依!”朱家看離軒認真地看那些新奇玩藝,打趣道。

離軒臉一紅,是有這個打算,但一個大男人,大庭廣眾下買這些東西,還是挺難為情的。

“還有南門兄,不給烏霜和你家那小子帶點東西回去?”南門榀也不放過。

南門榀嘿嘿一笑,眼光在四周轉悠。

“他媽的,小爺剛買的陶杯,就這樣被你撞碎了,你沒長眼睛嗎?”前方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放眼望去,一個衣著華麗的白麵公子,對著一個十多歲的少年拳打腳踢,少年已被打倒在地,白麵公子還不依不饒,用腳往少年臉上踢去。周圍的人看著白麵公子,似有些畏懼,不敢勸阻。

地上,一隻陶杯碎成幾塊。

離軒搖搖頭,走上前去,製止了白麵公子的行為。

白麵公子看離軒三人氣質不凡,到沒有繼續動手,也沒對離軒惡言相向。

離軒向二人了解了情況,原來是少年不小心撞到白麵公子,白麵公子也沒注意,手中剛買的陶杯落在地上。白麵公子顯然很喜歡這個陶杯,大怒之下,先把少年打了一頓。

少年衣衫簡陋,看得出是個貧苦人家子弟。

“這位兄台,你氣也出了,就這樣算了吧!”一個精致的陶杯,對有錢人來說值不了多少錢,不過,如果讓這少年賠,可能這少年也賠不起。

“怎麽可能算了?這小子必須要賠償,不!必須要雙倍賠償,以彌補我這顆受傷的心!”這位白麵公子卻不買賬,開玩笑呢,咱被欺侮了,能就這麽算了?

旁邊跟隨悄聲說道:“此人乃本地貴族之子,平素紈絝,沾惹上也挺麻煩。”

離軒微微一笑。跟隨一呆,想起來以這位爺的身份,哪會怕這種麻煩!於是住口,看離軒如何處理。

離軒看向白麵公子,說道:“這位兄台,一個陶杯而已,並不是多大點事,讓他給你道個歉如何?”

“道歉?道歉有用,還要法律幹什麽?損壞東西要賠,這是小朋友都知道的道理吧!這和陶杯值多少錢無關,而是和規矩有關。”白麵公子顯然也是個侃家,那張嘴還真是能說。

“哦……說法律啊!如果你願意說法律就好辦了。”離軒笑道。朱家、南門榀心中好笑,這小子是挺能說,但把話題扯到法律、規矩上,這不是找虐嗎?你麵前這位爺,可是從廷尉出來的專家,貨真價實,不是搬磚的磚。

“當然是說法律啊,咱是講道理的人,今天占著理字,能不講理嗎?”白麵公子繼續胡扯,聽得朱家南門榀心裏好笑,今天占著理所以講理,如果不占理的時候,是不是就不講理了?

“他臉上的傷,是誰打的?”離軒指著少年嘴角的血跡,問道。

“做錯了事,挨打是正常的、應該的、必然的嘛,是小爺我打的!”這位小爺還是挺爽快,沒有否認——反正否認也沒用,這麽多人看著呢。

“他有沒有打你?哦,我的意思是,他有沒有還手?”離軒又問。

“嘿,他把小爺的東西打碎了,還敢還手?”“小爺”傲然道。

“哦,既然如此,我勸兄台還是就這樣算了。”離軒說道。

“小爺”這下惱了,跳起腳指著離軒道:“你算什麽東西,也來管小爺的閑事,他要是不賠,小爺送他去見官!”

那少年臉都白了!他可是知道這位紈絝公子,在洛陽很有勢力,為一個陶杯去見官,天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你要見官啊!恭喜你,你見到了!”離軒笑道。

“小爺”沒有聽明白,愣了一下。

離軒歎道:“洛陽成為三川郡城已逾二十餘載,卻還有人連秦律一些基本常識都不懂嗎?”身上氣勢一變,嚴肅起來,目光直視“小爺”,“小爺”為目光所懾,心中突然一顫,竟然不敢再言語。

“你要說法律,我就和你說說法律。這位小兄弟撞碎了你的陶杯,價值不高,最多不過是賠償而已。而你不事商議,不經裏正調解,自施私刑,毆打這位小兄弟,如若見官,可判賊殺傷!”依照秦律,民間嚴禁私鬥,一切糾紛應交有司調解。如果互毆致人受傷,是為鬥殺傷,將受到一定財產刑處罰,如果過於嚴重,則可能為贖城旦、耐城旦;如果是一方以私怨打傷對方,則為賊殺傷,起點就是贖為城旦。

“小爺”雖然飛揚跋扈,但還是知道“賊殺傷”的嚴重性的。眼看離軒麵色漸冷,拿不準此為何人,但必不可能是普通人。但麵子上有點過不去,於是問道:“閣下何人?我在洛陽可沒聽說過有你這號人物!”

跟隨以手撫頭,“小爺”啊,既然你已經認慫了,就不要再這麽挑釁好不好!實在看不下去,走上前去,悄悄說道:“古少爺,這位可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他是郡尉大人的兄弟,邯鄲郡監禦史,路經此地在此暫留。”

古少爺的腦袋“嗡”地一聲悶響!李由大人的兄弟?自己本身還是監禦史大人?

古少爺身子都顫抖起來,這樣的大人物,一句話自然可以“賊殺傷”送自己去修築城牆鍛煉幾年身體啊!

離軒見跟隨過去和他耳語,知曉跟隨的意思,於是緩緩問道:“怎麽樣?現在你是接受我的調解,還是要見官用法律來論?”離軒也明白,原周地傳統貴族,於秦律上可能確有許多不明之處,讓他們如關中一樣,視“事皆決於法”為常態,還需時日,因此,也用不著用過於激烈的手段處理此事。

古少爺回過神來,連連點頭:“就依大人之言,依大人之言。”

旁邊少年雖年齡不大,但卻看出來這位大人為自己出頭,古少爺已無違抗之意。向古少爺深揖道:“古少爺,小子不小心撞碎了你的陶杯,還請見諒!”

古少爺忙道:“沒事,沒事,隨便撞,隨便撞……”心慌之下,竟是語無倫次。

離軒搖頭道:“街坊鄰居,能互相照應就互相照應一下,多結點善緣,也就不易衝動違法了。”

古少爺道:“是是,謹聽大人訓示。”心下在想,這位大人的意思,是罩一下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