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魏武卒

魏武卒,天下之精銳!

吳起在魏變法之時,以兵不在多而在“治”之理念,集魏國之財力物力,練出了一支無敵於天下的軍隊,名為武卒。這支軍隊僅五萬人,卻創下了“大戰七十二,全勝六十四,其餘均解”的彪柄戰績。公元前389前,秦魏陰晉之戰,吳起以五萬人大敗五十萬秦軍,奪函穀關,占秦國黃河以西五百餘裏。魏武卒聲震天下,使魏成戰國時期首先稱雄之國。

然而,魏隻知兵精可為雄,卻不知再精的兵也是要人來帶的。魏武卒之彪柄戰績,基礎在於有吳起這位大軍事家的傑出指揮。吳起受排擠而奔楚,楚國用之,在與魏、齊、衛聯軍的交鋒中,大敗以魏武卒為主體的聯軍,楚國疆域擴大,可飲馬黃河,成為當世最強之國。魏武卒從此式微,不再見其輝煌之戰績。在秦之精銳橫掃天下之後,魏武卒更是失去了蹤跡一般,魏國也不複當年,不斷割地退縮。

魏武卒以重裝步兵為主,荀況在《議兵》篇裏記載,魏武卒單兵作戰能力極強,裝備精良,帶三天口糧和五十支箭,負重八十斤日行百裏並可直接投入戰鬥。魏武卒對單兵素質要求很高,一旦遇到戰損,人員補充困難,加上國力日衰,更是支撐不起這樣一支隊伍,於是武卒漸漸從主力部隊淡出。

不過,這支部隊並未完全解散,百餘年來,魏國將這支隊伍進行了輕裝化改編,人數也少了許多,隻是其全盛時期百之一二而已,如今不過千人左右。他們的任務也發生了根本性變化,更多是執行特殊任務,比如暗殺他國重臣、刺探軍情、解救重要人質、製造他國混亂等。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魏武卒在國內是反恐精英,而在國外,則是恐怖分子!

渭水邊,兩個麵色臘黃、衣衫襤褸的乞丐,艱難地走到這裏,尋找了一棵高大的椿樹,在樹下攤開破爛不堪的草席,看樣子是要在這裏歇息一陣子了。椿樹樹梢剛剛開始抽芽,樹上幾個鳥窩裏,不時有小鳥探出頭來。

兩個乞丐顯是餓得緊了,其中一個年輕一點的爬到樹上,采下一些春芽。兩人就著破木碗從渭水裏打起的水,放在嘴裏咀嚼。

“兩位客人從何處來?”一個溫和的聲音在兩人身旁響起。兩人望去,剛才在渭水邊遊玩的幾個年輕人站在眼前,發問者麵帶微笑,看著他們。這些人容貌俊美,衣著潔淨,顯然不是普通人。

兩人起身行禮,年長的男子向離軒回道:“我們叔侄二人為臨晉(今陝西大荔縣)人,以種田為生,住河水西岸,因河水泛濫致家鄉受災,出來討口飯吃。到這裏走得累了,停下來歇歇腳。”

“你們可知,此時盜采樹木嫩芽乃是律法所禁之行為?”離軒問道。

“啊?采嫩芽犯法?我們不知啊!”二人略有驚恐,若因這麽一件小事而導致被罰,那可就麻煩了!要知道,秦律動輒以城旦為懲罰手段,剛到這裏就被抓去修城,這得多倒黴。

蘿嬴不忍,向離軒輕聲說道:“離軒哥哥,他們怪可憐的,能不處罰他們嗎?”

離軒向蘿嬴作了個讓她安心的表情,轉向二人道:“此樹為無主之樹,盜采雖然犯禁,卻並非重罪,按律進行訓誡即可。二位可以安心。不過,以後你們要注意,千萬不可在七月前采樹木嫩芽,更要注意勿盜采私人樹芽,否則會被處三十天勞役。”

“謝過這位小大人,謝過小哥!”二人向離軒和蘿嬴道謝。

扶蘇對護衛說道:“遇到就是有緣,給他們留下點幹糧吧!”

護衛應了一聲,拿出幹糧。離軒接過幹糧,微笑著遞給年長乞丐,長丐雙手接過幹糧,感激不已。

離軒一行轉身,向函穀鎮方向行去。兩位乞丐對視一眼,似想要有所動作,但卻忍了下來。

走遠後,離軒輕聲對扶蘇說道:“這兩人有問題,你看出來沒有?”

扶蘇一愣:“雖略覺有點怪異,但我並未發現可疑之處。”

“他們說他們為臨晉人士,以務農為生。但是,春二月禁采嫩芽,乃農人人人皆知之律,他二人卻不知,這不太合常理。此其一。”離軒輕聲進行分析。

“其二,他們得知此為違禁之事,雖有惶恐之意,卻也並不十分放在心上,反而不停地向你和蘿兒看去,甚至有點興奮。”離軒接著道,“其三,那位年長者在接幹糧時,我觀他右手與左手的手掌有不同。右手虎口呈圓弧,顯是長期抓握器物,但左手卻無此特征。如果是抓握農具,應當雙手虎口都如此才對。那麽,他們應當是長期抓持單手武器,比如練劍所形成。”

說到這裏,離軒盯著扶蘇道:“蘇兄弟,他們是衝著你和蘿兒來的,他們已經認出你了。”

扶蘇對離軒的分析心悅誠服,說道:“離兄分析得是,不過,他們如果是衝著我們來,為什麽沒帶兵刃?”

“你看到他們的草席了嗎?他們是兩個人,帶了兩床草席,卻隻打開了一床,另一床草席還卷誌的。那麽,兵刃應當就在卷起的草席裏。”離軒不動聲色,輕聲向扶蘇說道。

扶蘇一拍大腿,興奮起來,心中暗道:“廷尉料事如神,他們果然按捺不住了!”同時回想兩個乞丐的言行舉止和身邊之物,對離軒的細致觀察和見微知著的能力暗讚不已。他明白,雖然他們雙方都沒有挑明,但自己常常行走全國,真真假假的傳聞是不少的,以離軒的觀察力,自然是已經猜出了他的身份。

離軒不經意地問道:“要不要此時將他們拿下來?我和朱家就可以做到。”

扶蘇略一思忖,說道:“不用,他們應該還有同夥,不能打草驚蛇。”

離軒有些詫異地望著他,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還如此沉著,似乎胸有成竹,毫不在意,這位扶蘇公子到底打的什麽主意?但他知扶蘇並不簡單,既然扶蘇不急,他也就不再說話了。

一路上,偶爾會有人經過,走鄉竄戶的遊商,獨行天下的旅人,幾個似是運送商品的車隊。看來一切如常。

離軒卻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悄悄問扶蘇:“你早知道有人找你麻煩?”

扶蘇一笑,卻沒答話,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哎哎哎,別做出那樣子好不好?我們是朋友,可不是上下級!而且好歹陪你演了幾天戲撒了幾天網了!似乎對你感興趣的人不少,可別出什麽差錯了。”離軒笑道。此時,他已經確定,這次扶蘇公子到寧秦來找他,肯定是想借機解決一些問題,不僅僅是想要見他了這麽簡單。

“當然是朋友啦,事實上,一開始完全就是因為想見你才來寧秦的,隻不過跑這麽遠,就順便處理一個小事而已!”扶蘇說道,“你放心吧,已經有安排了。”

頓了一下,扶蘇又道:“你和朱家武功不俗,如果有什麽情況發生,注意保護好蘿兒就行,不用管我。”

離軒看了一眼蘿嬴,這位小兄弟正沒心沒肺地去嗅路旁的野花,閉著眼睛,一臉的陶醉。心想:“下來要好好和他談談,這些小女孩喜歡的事,小男孩最好不要這樣。”麵對蘿兒,心下總有異樣的感覺,但又不知道異樣在哪兒,還以為就是自己和“他”比較親近,如此而已。不再多想。

再看扶蘇,十六歲的年齡,比自己還小兩歲,卻沉著穩重,明知身邊藏著大危險,卻顯得雲淡風輕。王室教導,果然不凡。但為什麽蘿兒性格如此跳脫……怎麽又想到蘿兒去了?

走到蘿嬴身旁,在她頭上揉了一把:“路邊的野花可不要亂采,有蜜蜂盯人的。”

“哎呀,離軒哥哥,你把我頭發又弄亂了!”蘿嬴嗔道,但麵色哪有不悅的樣子。跳起來,抱住離軒手臂輕搖。

這幾天下來,扶蘇和幾個護衛對離軒揉公主的頭發都已經有了免疫力,已經見怪不怪了。扶蘇臉色如常,護衛則照常選擇性無視。

“亂了嗎?我看正好,正與本地景色相符,嶽瀆相望之景為國色,野花為天香,哦……國色天香啊!”朱家是一個閑不住嘴巴的人,忍不住打趣蘿嬴。

蘿嬴聽朱家開口,本來已經轉頭看向他,準備給予猛烈回擊了,卻聽得朱家略略拉長腔調的“國色天香”四字,慢慢回過頭,臉上紅了。突然放開離軒的胳膊,跑到前麵,叫道:“這朵花好漂亮!”

朱家偷樂,離軒當局者迷,不知道他們語言裏的機鋒。扶蘇搖頭,知道蘿嬴的女兒身讓朱家看出來了,但他為什麽沒告訴離軒?離軒的樣子不似作偽,確實還在當蘿兒是蘿兄弟啊!

想得頭痛,扶蘇也就不想了,反正照這樣下去,離軒遲早也會知道真相。反正蘿兒是小孩子,她高興就好。寵溺的目光看向蘿贏,卻發現這時的蘿嬴似乎表情不太自然。

“蘿兒一向沒心沒肺,怎麽會被朱家一句話給打敗了?”扶蘇年齡也不大,還不太想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