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偽裝
“啊！”地一聲慘叫響徹天地，方傑劈下的長刀隻是微微一阻，緊跟著就直落而下，刀頭劈開地上的黃土，拉出一道血沫子。中箭的鹿角武士飛退，他想退回到林中，可已經繞過去的林石破又豈能讓他如願，沉猛的鐵錘打著渾厚的破空聲砸向鹿角武士後背，逼其改變方向。
“去死吧！”
武士刀挑開一蓬塵土，雖說這黑夜裏起不到阻擋視線的效果，但夾雜其中的小石子卻給鹿角武士帶來一定的困擾，退路被林石破所阻，深陷絕境也激發出鹿角武士內心的暴戾，他怒吼一聲揮刀向著方傑衝出。
一路刀光閃過，方傑視線中的鹿角武士幾乎一步衝過差不多七八米之遠，這讓方傑有些瞠目結舌——太不現實了，人的爆發力能夠達到這種程度？而刀鋒在半空之中的相撞讓方傑雙手虎口一陣麻木，低頭看去卻是皮開肉綻，淌出鮮血來。
“我艸！”
手中的武士刀僅剩半截，方傑背對著鹿角武士，一顆心猛烈的跳動起來——會不會想影視中那樣，其實老子已經被整個的劈開了？
鳥頭重重的吐氣聲打破了短暫的靜謐，站在方傑背後，仍舊保持雙手持刀前衝姿勢的鹿角武士臉上閃過一絲不甘，或許還有一些不敢相信，但很快他的眼神就轉為黯淡，概因為一根白羽，從他頸脖的右側鑽進去，帶著血絲的箭鏃又從左側頸脖冒出來，像是剖黃鱔的釘子。
“死了，他死了！”
林石破扔下鐵錘，喜極而泣，二狗子趕緊去攙扶搖搖欲墜的鳥頭卻忘了他根本就是自身難保，至於說方傑，此時仍舊沉浸在鹿角武士臨死前的反擊當中。
“怎麽可能這麽強呢？一躍七八米，難道說這就是武功？”
原本對自己的身手還算有信心，畢竟他從小就跟著老頭子麾下的那支隊伍打熬，可剛才那一刀，他的確是完全反應不過來，如果不是因為鳥頭的一箭......結果或許真的不敢想象。
“運氣。”
鳥頭麵對方傑的眼神，謙虛的搖了搖頭，且不論是不是運氣，光是用嚴重受傷的雙手穩穩當當地開弓射箭本就是一件普通人難以做到的事情。
“方壯士，這把刀不錯。”
林石破撿起鹿角武士的刀，隻是就眼下的情形來說，解決了鹿角武士並不代表就安全了，樹林裏還有倭寇，可是林石破三人已經幾乎沒有戰鬥力。還有更多的倭賊在包圍漳州府。
“現在怎麽辦？”
鳥頭跟二狗子身受重傷，林石破向來膽小，三人不知不覺中將方傑當成了主心骨。
“你們三個上樹杈躲起來。”方傑皺了皺眉頭，一個死中求活的法子浮現出來，雖說不知道最終能不能成功，但眼下也沒有別的方法了。時間緊迫，哪怕他感覺再惡心還是將鹿角武士身上血淋淋的盔甲解開穿在自己身上，當拿起長長的鹿角頭盔時，方傑眉頭一皺，毫不留情地將頭盔兩側的鹿角給掰了。
“壯士......”
林石破三人已經相互幫襯著上了樹杈，方傑的舉動意圖很明顯，可林石破心中沒底，他倒不是怕方傑出事，隻是擔心自己會不會暴露。
“八嘎！”
從頭盔裏找到麵巾將臉遮的隻剩一雙眼睛後，地道的鳥語嘣了出來，甚至於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轉變，如果林石破等人不是眼睜睜看著方傑變裝的話，肯定會把他當成個真正的倭寇。
“幸虧老子當初為了看動作片，專門報了個鳥語補習班。”
感受著林石破等人詫異的眼神，方傑心中略微有些得意。不過轉眼他的這份得意就隨著兩個倭寇的出現變成了緊張。
“請問......閣下有沒有見到霧影大人？”
忽然出現的兩個倭寇打量方傑時眼神有些迷糊。眼前這位身材高大的同伴，好像沒怎麽見過？
“他們在追大明人過去了，你們還等著幹啥？”方傑用純正的鳥語回答著，他這麽一開口，兩個倭寇不再懷疑，連忙點頭道：“哈依，對不起，對不起，請問他們是往哪個方向？”
“當然那邊！”
方傑手指了個方向，正好跟隱藏屍體的位置相反，在這黑夜中又有大樹的遮蔽，想來兩個倭寇不可能發現。
然而方傑還是低估了倭寇的智商，就在他以為兩個倭寇要追上去的時候，其中那個矮些的家夥忽然抽了抽鼻子，低聲道：“不對，這裏的血腥味太濃了！”
“你特麽的是屬狗的麽？”看著那倭寇鼻頭聳動，心中暗罵的方傑正慢慢握住刀柄時，要是這兩個倭寇暴起，方傑不認為他可以無聲無息地搞定。
回想自己曾經看過的影視作品，雖說裏麵那些情節搞不好都是編劇和導演們的臆測，但眼下方傑也顧不了那麽多，他暗中用腳將一塊石頭挑向左側，當落地聲傳來時方傑順勢開口道：
“那邊有人！明軍！”
“殺過去！”
倭寇本就是一群刀口舔血的人，經曆過剛剛的殺陣更激發出內心的獸性，兩個倭寇眼裏都快要噴出血光來，而方傑也趁機正大光明的抽出武士刀，他落後半步站到其中一個倭寇背後，刀鋒瞄準了那黑黝黝的頸脖。
“大好的頭顱，某斬之！”腦海裏閃過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聽過的一句話，像是在為自己壯膽，當兩個倭寇邁出第一步時，方傑將武士刀重重揮出！
刀鋒帶著呼嘯驚動了兩個倭賊，他們感覺到不對勁了，但還是被方傑占了先機，尤其是被他用刀鋒瞄準的那個，即便他已經轉了一半，可還是無法避開雪亮的刀光，寒芒中一蓬汙血飛濺而出，那倭賊眨巴著無解的眼神向刀勢方向緩緩歪道。
倭賊畢竟隻是一群寇盜，他們既沒有嚴格的紀律彼此之間也沒有深厚的情誼，所以剩下的那個倭寇隻是揮刀自保跳開一步，同時還狐疑地開口問方傑：“你這是幹什麽？”
“他是個奸細！”
內心狂跳的方傑強裝鎮定，其實他一雙手顫抖的厲害，刀鋒指著死掉的倭寇，“大明人跑的太快了，我們當中有人通風報信！”
“哦？”
那倭寇顯然並不是太相信方傑，但卻是被方傑的演技所迷惑，畢竟在一個倭人看來，方傑比那些混在他們當中的大明海盜更像是個倭人，所以無法想象方傑會是個西貝貨。
也幸虧這是一群倭賊，真要是有組織有紀律的軍隊這樣濫殺自己人，必定會先被捆起來的。
“你走前麵！”
活下來的倭寇也不是傻子，就算他無法判斷方傑的真假，至少知道怎樣保證自己的安全。
拎著長刀，方傑心中暗罵一句，臉上卻還得表現出生氣的模樣，“哼！你居然敢不相信我說的話，等見到霧影大人之後你就知道錯了！”
“無所謂，我不是霧影大人的麾下，走吧，我們去找那些大明豬！”
“怎麽辦？”
剛剛那一幕被樹上的林石破等人看的清清楚楚，三人透過枝葉縫隙交換了一個眼神，準確的說是鳥頭和林石破交換了一個眼神，二狗子因為傷勢整個人已經是暈暈乎乎，如果沒有布帶子捆著他，恐怕他早都已經摔下去了。
鳥頭咬牙去摸長弓，然而他雙手都被布帶包裹著，剛剛那場戰鬥遠遠超過了他的承受力，就連林石破都知道，要是鳥頭再繼續開弓，右手還真就有可能廢掉了！
所以他衝著鳥頭緩緩搖頭，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胸膛。那意思是在說：我來吧，放心。
對於林石破的舉動，鳥頭並沒有感激和感動，眼神裏反倒滿滿的狐疑，好像是在說：“真的？真的？真的？”重要的事情說三遍，林石破感覺自己麵皮子很燙，但還是硬著頭皮重重的點下了頭。
樹下，方傑領著身後的倭寇在兜圈子，他知道自己不能距離林石破等人很遠，更不能按照那倭賊的意思去跟別的倭賊碰麵，那樣更容易被揭穿。問題是他在前敵人在後，除了將希望寄托於林石破等人之外，方傑已經找不到別的法子，他不是神，他是一個人，是一個剛剛才穿越了的普通人。
如果不是因為眼下這種情況，方傑說不定還沉浸在穿越帶來的後遺症之中，這也說明人的潛力其實很大，尤其是在麵對絕境的時候。
“哥兒們啊，這個節骨眼上可千萬不要拉稀擺帶啊！”
方傑知道鳥頭和二狗子帶著傷，繼續戰鬥很是問題，剩下的林石破他其實並不是很放心，要是這廝的膽小勁兒又上來了結果還真是不堪設想。
在這個問題上方傑的擔心並不多餘。如果不是因為看到鳥頭和二狗子已經傷成這副模樣，如果不是因為方傑死了他林石破也活不了，如果不是因為倭賊們要屠村，如果不是因為兒子......
總之沒有這些因素的疊加，林石破是絕對沒法鼓起勇氣，舉起鐵錘從藏身的樹幹一躍而下。
準頭還是有的，所以方傑隻感覺耳邊“呼”地一聲風響，緊跟著“咚”地聲音響起，再回頭去看，跟著他那個倭賊腦袋開花躺在地上，林石破則是在旁大口大口的吸氣。
“幹得漂亮！”
方傑其實也想大口大口的吸氣，他衝著林石破豎起大拇指，不懂行的林石破無奈地擺了擺手。